糟老頭子，我感覺你在開車……蘇寧嘀咕了句，沒搭理他，站在鏡子前，閉上眼睛，細心體悟。

    大抵是“仙藥”的滋潤，他本來耗光的靈力竟然恢復如初，且比之“死前”更充盈許多。

    “修為又提升了？”

    蘇寧詫異。

    這個增幅，與上次殺窮奇，獲得的“經驗書”加成類似。

    而最關鍵的，還是體魄，修行后，蘇寧的身體素質一直在增強，但本質與常人區別不大。

    如將靈力耗空，他的身體也就比普通人強些。

    防御……更完全依靠紫綬仙衣。

    可這次蛻變后，迥然不同。

    非但皮膚，連骨骼，血肉，都有玉質化傾向，蘇寧用刀子劃皮膚，愣是割不破，連半點痕跡都沒。

    運轉靈力，效率明顯提升一大截，皮肉瞬間硬如鋼鐵，雙臂碰撞，發出“咚咚”的金屬撞擊聲，震得他氣血沸騰。

    “以我現在的體質，再遇紅衣會長，完全可以硬扛著攻擊爆錘他。”蘇寧做出判斷。

    如果按照世界通行的劃分，如今的蘇寧，在A級里，也是頂尖，三級妖魔壓著打沒問題。

    四級……打不過，也能周旋。

    “以我現在的修為，如果毫無保留，全力打出‘絕招’，會什么樣？”蘇寧有點期待。

    “那個，那個……既然你都活了，之前答應我的那個……”器靈眨巴眼睛，提醒道。

    在沉睡那段時間里，蘇寧承諾說，等活了，給它找個新的載體。

    器靈與正常的生靈不同，沒法變成召喚物，須依托一定品質的法器才能存在，否則就會消散。

    “啊？我答應你什么了？”蘇寧茫然。

    器靈老道張著嘴，吹胡子瞪眼，直跳腳：

    “你你你……”

    “呵，開玩笑的，”蘇寧笑了，翻手喚出九州鑒，說：

    “這個怎么樣？”

    器靈矜持道：“比我之前棲身的差了些。”

    “哦，那算了。”

    “別！”老道“啪”一聲，化作青煙，鉆進鏡子，快的一批……蘇寧擔心它亂看，反手將九州鑒收回系統。

    這個器靈還有價值，蘇寧當然不能任其消散。

    換上衣服，說道：“進來吧。”

    門開，竹君子走進，看向蘇寧：“你是想問玖宮主的事吧。”

    蘇寧點頭，正色道：“你們……認識她？”

    竹君子點頭，神情悵然，眼神追憶：

    “在我夫妻二人，還活著的時候，曾在外云游，期間與玖宮主結識。”

    “她也是人教修士？”蘇寧問。

    竹君子頷首，語出驚人：

    “非但如此，她的父親，更是那一代人教掌教。更是當年，尋找彼岸的發起人。”

    ……

    望氣樓頂，空蕩的八卦臺上。

    兩個女人相對而坐。

    花仙子倒了杯茶水，遞到玖月面前，手還微微顫抖，顯示著內心的不平靜。

    她看向小桌對面，盤膝而坐，眼神靈動溫和，噙著笑意的玖月，語氣感慨：

    “玖宮主，我做夢都沒想到，還能在千百年后再見。”

    “我也沒想到，花仙，你會在這里。”玖月接過茶杯，抿了口，神情感慨：

    “味道沒變，還是藥谷的花茶甘甜。”

    這時候，方才氣場強大，生人勿近的女人突然如解凍的冰，鮮活了起來。

    花仙子神情復雜：

    “剛才在樹下，我還以為，宮主已經忘了我們夫妻。”

    玖月無奈道：

    “沒辦法啊，那么多陌生人，我又不熟，不撐起威嚴來，怎么辦？

    你都不知道，這個時代的人有多兇殘，我在幽州的時候，被關在一片地下建筑里，整日被人盯著，尤其是有個女人，總想著殺了我，要做什么解剖……

    我的力量又恢復的緩慢，只好裝死，好在總算恢復了一些……”

    她把京城叫做幽州。

    大抵是沉睡了太多年，無人說話。

    亦或是，在長久的驚恐中，在一個全新的，陌生的時代里遇到了熟悉的朋友。

    玖月的傾訴欲爆棚，當即吐槽起來。

    與之前的冷傲高手，判若兩人。

    花仙子笑瞇瞇聽著，時而驚訝，時而擔憂。

    玖月說渴了，就給她續杯……聽她講自己從紅井基地里逃出來，然后一路來魔都，中途的跌宕起伏。

    等說完了，花仙子目光柔和道：

    “苦了你了，不過來到這就好了，我與夫君剛蘇醒時，也是緊張萬分，不過很快也適應了，這是個很有趣的時代，如今的人教，也是個很讓人喜歡的地方。”

    玖月皺眉道：“這里情況如何？”

    她來的路上，用法術問了一些人，也得知了當前世界局勢，以及人教過去的戰績：

    “那個蘇寧……”

    花仙子點頭：“他就是這一代，天道選中的掌教。”

    ……

    “什么？”蘇寧詫異了。

    關于人教的傳承，他與遲家夫妻聊過，知道在唐朝前，各地修士雖有分支，但仍歸屬人教。

    也是有掌教的。

    直到星空污染加劇，徹底進入末法時代，人教就此斷絕，直至如今，才“死灰復燃”……

    在竹君子的敘述中，蘇寧得知，當時預感到修行道路將斷，那一代人教掌教，以及其余的，部分其他傳承商議，在世界范圍尋找通往“地仙界”的通道。

    遲家夫妻，就曾與掌教率領的“尋找彼岸”小隊有過接觸，也是在那時，認識了玖月。

    “上代掌教居住的地方名為‘小八景宮’，傳給玖月管理，所以當時，我們都叫她玖宮主，”竹君子感慨道：

    “可惜，我與娘子最終沒有追隨他們走下去，而是回到了長安，選擇用舍棄肉身，轉化靈體的方式保存傳承。

    沒想到……還能有再見到她的一天。”

    蘇寧聽著，腦子里綜合已知信息：

    這個女人是上代掌教的女兒……人教正宗隊伍，疑似消失于京城紅井……女人是從京城跑過來的，還穿著古裝……

    “臥槽，她不會是從紅井里溜出來的吧？用了什么辦法活到現在？音容未改？”

    蘇寧好奇死了，當即道：

    “走，見見去。”

    ……

    與此同時，樓頂。

    正聊得熱火朝天的玖月突然耳朵輕動，整個人“啪”的一下，收斂笑容，挺直腰背，恢復為高冷威儀的姿態。

    看的花仙子一愣一愣的。

    一秒變臉可還行。

    “玖宮主到訪，蓬蓽生輝。”蘇寧邁步走來，面帶笑容：

    “沒想到當年還有前輩存活至今，我聽說，京城地下基地有變故，想來與玖前輩有關。”

    恩，小詐一下。

    八卦臺上，暖陽斜照。

    玖月端坐正中，白底繡金線的道袍纖塵不染，華美大氣，披灑開，如湖上荷花，黑發披灑，美艷精致的臉上平靜的看不到半點波瀾。

    天鵝般頸向下，隆起驚人的弧線，她雙手在身前捧著青花茶碗，細長的眉眼如畫在臉上般，聞言，不帶半點煙火氣地頷首道：

    “本座復蘇時，的確身處其中，恐驚擾今人，故而低調離開，不想還是嚇到了他們。”

    花仙子怔怔地看著她，心想你不是在里頭給人扣住研究，擔驚受怕了好些天，用裝死**茍活，好不容易攢了一波力量，還生怕被超凡者發現，悄悄逃出來的嗎？

    連鞋都沒來得及找一雙……

    咋感覺和你說的不大一樣。

    還真是從基地里逃出來的……我的判斷沒錯，蘇寧嘀咕，笑容燦爛如春風，在小桌旁坐下，說道：

    “可喜可賀，恩，還沒自我介紹……”

    玖月淡淡地放下茶盞，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做派：

    “你的情況，我已盡知。”

    ……蘇寧眨眨眼，覺得這裝逼風格有點熟悉。

    恩，自己當初考（忽）察（悠）寧錯、雪莉、呂青時……好像就是這感覺。

    “也好，”蘇寧笑容不變：

    “竹君子也向我說了前輩的身份，我想知道，還有其他人活著嗎？”

    如果說，玖月與當年的隊伍一起行動，進入了紅井，那除了她，還有別的成員存活嗎？

    這是蘇寧極關心的事。

    玖月沉默了下，搖頭說：“不知道。”

    “不知道？”

    玖月平靜道：

    “當年，父親預見修行路斷，與當世修士共商，尋找通往彼岸的路，歷經多年，終于在幽州尋到，通往地下的入口。

    于是，率領人教隊伍深入地底，卻發現，越往深處，污染越重。

    漫長通道，竟已經成了禁忌之地。

    過程中，我身受重傷，無法繼續跟隨。

    父親用秘法，將我封在冰棺中，吞服丹藥沉睡恢復，約定，一旦探索不成，或有收獲，再返回喚醒我。”

    說到這，她停頓了下來。

    旁邊，花仙子嘆了口氣，開口，將她被紅井基地挖出來，隨后蘇醒的事說了下，恩，忽略了細節。

    蘇寧與竹君子對視，明白過來。

    玖月端起空了的茶杯，掩飾性地抿了口，故作平靜地說：

    “而既然你獲得了人教傳承，那就說明，我父親他們失敗了。”

    在這個語境下，失敗等同于死亡。

    她的意思是……當年的隊伍，大概率死在了紅井更深處……蘇寧皺眉，問道：

    “你這么篤定？其他人難道不能冰封？”

    玖月搖頭，畫一樣美麗的臉龐沒有表情：

    “冰封無法存活，我能活下來，更多是依靠服用的療傷丹藥，而類似的丹藥，隊內只有一顆。”

    頓了頓，她補充道：

    “當然，沒有看到，我也不確定，是否還有別的人以其他方式幸存，但我父親，肯定是不在了。”

    “與我有關？”蘇寧回想她方才的話，皺眉道。

    玖月點頭，用狹長晶亮的眸凝視他：

    “當然，因為每一代，只能有一位掌教，倘若我父親還活著，你不可能獲得天道的認可，得到氣運加身。”

    蘇寧心中一動，盯著她：“什么意思？”

    玖月默然了幾秒，說道：

    “你不知道也正常，畢竟修行斷絕了這多年，你以為，自上古大劫后，每一代掌教是如何出現的？”

    “不是推選的？”蘇寧問。

    玖月搖頭：“當然不是，而是天道選擇。或者說，是當年的人教圣人以天道的規則，進行選擇。”

    “我不明白。”蘇寧皺眉。

    玖月說道：

    “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聽父親提起過。

    據傳，上古大劫后，人間界與彼岸斷絕，諸天神佛消失，人教圣人為防妖魔復蘇，人間界無力抵抗，以莫大神通，封存了一批遺產。

    并借天道規則衍化，自行于人族中挑選繼承者。

    獲得遺產之人，享人族氣運加身，只要不陷入過于兇險境況，皆可逢兇化吉，且可以為他人提供氣運庇護，即為當代掌教。

    而一旦掌教死去，遺產便會歸于天地，由天道重新嶙峋新一輪繼承者。”

    頓了頓，她看向表情變化的蘇寧，淡淡道：

    “天道無常，衍化不一。

    我父親當年，獲得了一副妖魔圖卷，可以感應一州之地妖魔余孽行蹤，每斬殺一頭妖魔，都可以自圖卷中，獲得一份人教遺產。

    你既然能為花仙子提供氣運庇護，也該有類似的東西吧。”

    蘇寧腦子里轟的一聲，有種如遭棒喝的感覺。

    類似的東西？

    他有嗎？

    當然有！

    但不是什么妖魔圖卷，而是……系統！

    雖然表現形式不同，但按玖月的說法，這遺產的呈現方式本就不同。

    想想也是，玖月的老爹恐怕是漢朝時期的古人，肯定理解不了系統是啥……所以呈現方式是圖卷。

    而自己，飽受現代科技熏陶，所以遺產的呈現方式也更“現代”。

    一直以來，蘇寧始終懷著一份忐忑，即，搞不懂系統到底是個什么情況，可他也別無選擇，只能無腦忽略，不去想。

    直到如今，玖月提供的信息，令他豁然開朗。

    “所以，系統只是人教圣人安排的遺產的‘表現形式’？一個，于我而言，更容易理解和接受的‘形式’？”

    “類似的傳承，曾經已有過，只是因為修行斷絕，所以玖月老爹死后，隔了千年，才再次‘擇主’？并選了自己？”

    “所謂的氣運……無疑，即是人族護佑，或者，稱呼為人族氣運。

    享大氣運者，逢兇化吉，所以我一直以來，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系統才那么貼心……包括這次，能活過來，也是人族氣運的功勞。”

    “遲家夫妻或許不了解內情，但顯然也知道這個設定，所以，當初我將他們添入名冊時，他們便認定了我是這一代的掌教。”

    “在劍閣時，李長亭曾說，我有大氣運，是因為，他覺得我既然是掌教冊封的成員，肯定享受著人族氣運庇護……

    不過他壓根沒想到，我就是掌教……”

    這一刻，蘇寧心頭，長久的疑惑煙消云散。

    ——

    ps：遲家夫妻與上代掌教認識，這個在長白山，李長亭出場，喊口號那章埋過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