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19時23分。

    現實中天已大亮。

    按照往常，這個時間里長安市內的人們大都已經起床，或提早忙碌起來，或急匆匆洗漱，出門，趕往公司學校。

    可今日，整座城市卻仿佛與忙碌的世界切開，安靜的只有鳥群飛舞，死寂如末日。

    而在這個時代里，一座數百萬人口的城市“集體掉線”當然不可能不被察覺。

    清晨里，當周邊城市的人們撞上封鎖的道路，往來的電訊號發往這里，卻有如灌入黑洞，沒有得到半點反饋。

    所有人都意識到，情況不對。

    ……

    魔都。

    當寧錯與雪莉吃過早餐，自家中抵達工作室，就看到八點鐘剛抵達的員工們正圍在一起，緊張熱烈地議論著什么。

    空氣充斥著躁動不安。

    “怎么了？”寧錯問道。

    聞言，年輕的員工們才注意到她，武安急聲道：

    “出事了！網傳，長安市中斷了與各地的聯系，路段也封鎖了，據說，可能出現了精神夢境怪物！整個市區，都被吞噬了！”

    寧錯與雪莉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愕然：“我看看！”

    她排開人群，到電腦前，閱讀著網上已經炸鍋，頂上熱搜的新聞，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官方沒有解釋嗎？”

    “只說是特殊情況，沒有披露細節！”武安說。

    一名女員工道：“網上已經瘋了，各大官媒底下都是網友的質問，沒人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聯系不上那邊。”

    “肯定是出事了，八成就是怪物，無聲無息，讓整個城市安眠，國外已經出現多起，你們還記得年前非洲小國，一夜間死去八萬人的新聞嗎？”

    另一名員工臉色發白。

    氣氛恐慌。

    寧錯與雪莉相視一眼，相識一眼，沒有參與討論。

    進入辦公室，巴掌朝空氣拍擊，水波蕩漾，玉門浮現。

    眨眼間，兩人先后進入水央宮，并沿著仙橋朝望氣樓趕去。

    遠遠的，可以望見樓頂盤膝打坐的蘇寧。

    只是剛到樓下，就被紙人守衛攔住：

    “使者在閉關，處于關鍵時刻，切忌打擾。”

    紙人守衛重復著蘇寧留下的話語。

    兩女怔住。

    ……

    ……

    就在外界緊張慌亂的同時，蘇寧早已領著救援隊伍，混入了古長安。

    這對于一群超凡者而言，毫無困難。

    跨過城門，一座浩大繁華的世界迎面撞來。

    恍惚間，讓他有種走進了古裝劇的錯覺。

    上次在新城古鎮，蘇寧抵達即戰斗，對夢境領域缺乏感觸，他甚至做好了走入一座詭異殺城的準備。

    可當真正踏入，第一個感覺竟是……

    熱鬧。

    暖陽融融斜照，綿長的青石路干凈平整，兩側古典建筑群鱗次櫛比，疊致有序，粉墻黛瓦，門楣景刻，于視野中無限延展，臨街店鋪接旗連旌，幾乎遮蔽了整條街巷上空。

    門楣上，桃符尚未摘下，一旁又添了幾盞造型各異的花燈竹架……行人如織，或駐足攤前，或嬉罵怒笑。

    城中人的穿著也是古裝打扮，只是沒有影視劇里那般鮮艷，更素雅清淡些，卻與這繁華熱鬧的城市更為相得益彰。

    有青衫書生結伴而行，談天說地，身后書童隨侍，背書負簍，風流倜儻，有嬌俏女子招朋引伴，藕臂嫩白，籠袖飄舞，羅裙鮮亮，搖曳生姿，那裙下的臀兒大膽火熱，引來路人目光，她們還會勇敢地瞪回去。

    街道上，架著馬車，拖曳貨物，行商打扮的異族人裹著棉袍，腰間佩彎刀，胡須淹沒了嘴巴，一側酒樓內，青瓦下，窗欞掀開，美艷歌姬斜抱琵琶半遮面，曲聲婉轉，引得樓上酒客拍手叫好……

    蘇寧領著百余名灰風衣，混在人群里，本以為會成視線焦點，可實際上，雖的確有人注視，卻只是好奇，并無警惕。

    見他們回望，還會下意識直起腰桿，似乎要對這群“外地人”彰顯下首善之城的傲氣。

    那滿街滿巷的人群，也全無行尸走肉的茫然，而是個個靈活生動，似乎當真就生活在這個世界一般。

    “這里……真的是夢境嗎？”趙曉琪小聲嘀咕著，她的大眼睛有些不夠用了。

    雖說現代都市高樓林立，更為壯觀氣派，可猛地瞧見古長安，又何嘗不是滿眼新鮮？

    李歸瞪了她一眼：“廢話，打起精神來，我們可不是來旅游的。”

    “小心！”忽然，一名灰風衣警惕地按住佩刀，望向一側。

    呼啦啦，眾人警惕望去，就見一側商鋪門前，幾個小廝踩著木梯朝門楣上掛燈籠，突然不慎掉落失火，拋落。

    旁邊端盆清洗街巷的小二一盆清水潑過來，將其撲滅，紙糊燈籠上的“元”字給燒掉半個。

    眾人虛驚一場，他們這副警惕模樣引得周圍人哄笑起來，酒樓上，青衫公子扒著窗子俯望，對面的布匹店鋪里，探出幾個掩嘴輕笑的美婦人。

    就在這時。

    突然，眾人就聽遠處一座高聳的樓閣中傳來咚咚的鼓聲，有寬衣大袖官員站在高處宣讀著什么，街上的人群呼啦啦聚集過去。

    幾名灰風衣迅速趕過去，不多時返回稟告：

    “是宵禁解除的通報，皇帝圣人旨意，今晚城內上元佳節，各方各族人群齊聚長安賞燈，從此刻，到明日巳時期間，全城無禁制……”

    “怪不得，街上人這么多。原來是過節。”有人恍然。

    “我說呢，古代模板，怎么會比現代都市還熱鬧……”這時，望著滿大街繁華景象，人流如織，眾人方醒悟。

    “這樣是不是方便了我們？”李歸說：“人多便于隱藏。”

    蘇寧眼睛發亮，就聽康京搖頭，沉聲道：“不，這正是妖魔的險惡用心！”

    “為什么？”趙曉琪茫然。

    蘇寧暗暗說了句問得好，我也想知道，就聽康京說：

    “人越多，我們越放不開手腳，要知道，相比于這些人，我們屬于‘外來者’，城內的人，彼此如何，都不會帶入現實。

    而我們，一旦攻擊長安平民，稍有不慎，即便殺死妖魔，及時打破夢境，這些人也會腦死亡。”

    “什么？”不少人都露出驚容。

    “也就是說，如果我們與妖魔作戰，一旦牽連到這些平民，也有可能殺死他們？在現實中？”有人問。

    康京點頭，氣氛猛地沉重下來。

    還有這種鬼畜設定……蘇寧心頭一沉，就聽趙曉琪問：

    “那如果，妖魔驅使這些人對我們攻擊，難道不能反擊？”

    康京說：

    “第一，我說過，妖魔沒辦法強行驅使他們，第二，這些普通人也對我們沒有威脅，不過，你的擔憂是有道理的，妖魔也許會利用別的方法。

    換位思考，假如我是妖魔，就將部分力量賜予城中的士兵，再蠱惑皇帝，勒令士兵對我們實施抓捕。

    這也是我要提醒你們的，一旦面臨這種情況，切記，以令對方喪失戰斗力為主，而不能殺死他們！”

    這……灰風衣們彼此對視，心下沉重。

    不能擊殺，這無異于極大削弱了他們的戰斗力。

    更不要說，戰斗時還要避免波及平民。

    “當然，也有一種情況除外，”康京忽然道：

    “精神攻擊異能除外，你們中，但凡有精神類攻擊異能的，可以放心出手，非但不會傷人，反而有概率，將對方強行踢出夢境！”

    不少人目光亮起，不過很快，就黯然下去。

    在所有超凡者中，精神類都是最稀少的類型之一。

    這不科學……白袍兜帽打扮的蘇寧聽到“精神攻擊”，先是質疑，然后愣了下，記得，點金矛就自帶精神攻擊。

    當初，他于東京強闖土御門神宮，一路上便是用點金矛橫推式神。

    “所以，我大概可以用點金矛把人揍出去？”蘇寧心頭一跳，有那么個剎那，他有種立刻拔矛開干的沖動。

    但很快打消了。

    第一，沒意義，長安城里人口數百萬，他得敲到何年何月……不可行。

    第二，魔都港，及東京事件中，他都暴露過點金矛，這件武器也與“代行者蘇寧”這個身份捆綁。

    “不能用……起碼，不能在這些人面前用。”蘇寧思索。

    他沒注意到，旁邊的青衣道童蘿衣，也在此刻“啪”地豎起了耳朵……精神力攻擊嗎……她黑亮的眼珠轉動起來。

    就在這時，突然間，遠處街上發生騷亂，眾人下意識躲入附近巷子。

    不多時，就見大群身著棉服，披堅執銳的大唐官兵呼嘯而過，為這喜慶的節日，添了些許不和諧的肅殺。

    “是金吾衛！”

    “發生了什么？”

    “防范賊人吧，上元節長安三教九流，各城各族匯聚，恐出亂子，金吾衛肯定要嚴加防范些。”

    “我聽說，是要抓一伙外鄉人呢。”

    街上，古裝打扮的平民議論紛紛，巷內，蘇寧神情微變，看向康京，其余上百道目光刷地，集火黑臉漢子。

    想起了他的“換位思考”。

    康京泰然自若。

    “它們不會是在找我們吧。”趙曉琪嘀咕。

    蘇寧吸了口氣，說道：“看來，我們得先換身衣服。”

    話音剛落，就聽巷子外，傳來腳步聲，繼而，一名平民領著一隊披重甲軍卒趕來：

    “就是他們！穿古怪灰色袍子的！”

    雙方對視。

    蹭蹭蹭……刀劍出鞘，為首的金吾衛大吼道：

    “人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