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李巧菊家的路上，朱萸一個勁地嘆氣。
“相公，你怎麼了？爲何唉聲嘆氣的？”
方小芹不解地問道。
“我真有砦懷疑，你真的是他們的親外甥女嗎？”
朱萸想起宋家一家人那粗陋至極的樣子，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還能有假嗎，我娘是我舅舅的親妹妹。他們都是我阿婆的孩子呀，我不就是我舅舅的外甥女嗎？”
方小芹長睫忽閃着，她一點也沒有明白朱萸話中的意思。
朱萸摸着方小芹的頭，笑道：“你呀，就是一個傻丫頭！”
到了李巧菊的小屋，她正在竈下做着午飯。
朱萸和方小芹進了屋就趕緊把門給關上，可是他們感覺，屋內比屋外還要冷。
方小芹冷的打了一個哆嗦。
“阿婆，你和芹兒去外面曬曬太陽吧，我來做飯！”
在這麼陰冷的屋子裡，朱萸真怕方小芹會凍着，他不知道這一個冬天，李巧菊都是怎麼過來的。
方小芹走到炕邊，伸手進被窩裡摸了一下，冰涼冰涼的。再去炕底裡一看，連半點火星子都沒有。
李巧菊坐在竈下，瑟縮着身子，像一頭挨凍的老貓，眯着雙眼。
“你們去曬吧，這飯馬上就要做好了！阿婆家裡沒什麼好吃的，就喝點棒子麪粥吧！”
她把骨瘦如柴的雙手伸到竈下烤着。
方小芹走到她邊上坐下，看着竈膛裡小小的火苗，摸着李巧菊即使烤着火。也依然冰涼的雙手，眼淚在眼眶裡打着轉轉：“阿婆，阿婆……你受苦了……”
李巧菊笑着道：“苦什麼呀，哎。也怪我老了沒用，今年的雪來的太快，我還沒來得及準備好過冬的柴禾，這雪就下了，還一直這麼沒完沒了的下！”
“舅舅與舅母可來看過你？”
方小芹哽咽着問道。
“芹兒，你忘了嗎，你舅舅與舅母已多年不來我這裡了，就是有時候來了，也不會來這屋裡看看的……”
語氣裡是深深的淒涼之意。
都說養兒防老，可她老了，有兒子也不管她。
朱萸聽了自是很憤然，他緊咬着牙，眸光變的暗沉。
“芹兒，你陪着阿婆。我去去就來！”
說完就打開屋門出去了，方小芹還未來得及問他去哪裡。
“芹兒，乖孩子……”
李巧菊握着方小芹的小手，眼底是慈祥的笑意。
“阿婆……”
方小芹眼淚汪汪地看着她，好心疼，好心疼。
“芹兒，我問你啊，萸兒一定對你很好吧，你這肚子裡有動靜了沒有啊？”
李巧菊笑着問她道，她倒是一直盼着方小芹趕緊生孩子，這樣就有人喊她曾外祖母了。
方小芹紅着臉，輕輕地搖了搖頭：“還沒有呢……”
“不急，玉瑤成親比你還早呢，她也沒有懷孩子！這種事確也是急不得的！”
李巧菊安慰着她，瞧着她圓潤的臉龐，慶幸她撿了一個會疼人的好郎君。
“芹兒啊。千萬別跟萸兒提以前的事，不要讓他想起以前的事！你這幸福，來之不易啊！”
她再一次地叮囑她。
方小芹蹙起眉，她咬着脣不說話，這是她心中一直糾結的問題。
“望你爹孃在天之靈保佑，不要讓萸兒恢復記憶，讓他永遠地守在你的身邊！秋髮，蓮兒，聽見我說的話了嗎，你們也希望芹兒過的好，是不是？”
李巧菊似在自言自語。
方小芹突然想起了那個白姑姑，遂問她道：“阿婆，你知道白姑姑的事嗎？”
“白姑姑？”
李巧菊聽到這三個字，卻是臉色一白，“是信水村的那個白姑姑？你問她作甚？”
方小芹便把在爹孃的墳前見到她的事，和李巧菊說了。
“這個白秀娥，還真是一個癡情的女子呢！只是，她不該再纏着一個有婦之夫啊！都這麼多年了，她爲何還是放不下呢……”
李巧菊嗟嘆不已，方小芹再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卻不想再多說，只道，從前的事不提也罷。
說話中，鍋裡的棒子麪粥也開鍋了，可以吃了。
李巧菊端出了一小盤子鹹菜，卻是黑的如墨汁一般。
她笑着道：“這一罈子雪裡蕻還是我去年醃的呢，居然到今年還能吃！不過確是有些臭味了，鹹菜嘛，自然是越臭越香了！”土剛估巴。
“阿婆……”
方小芹看着那盤漆黑的鹹菜，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覺得喉嚨裡哽塞的難受。
“這萸兒去哪裡了，怎的還不回來呢，要不要去找找他？”
李巧菊的話音剛落，屋外就響起了幾個男子說話的聲音。
“朱公子，木柴放哪？”
“朱公子，我家柴房裡的木柴多着呢，你要是用完了，儘管去找我！”
接着朱萸說話了：“木柴先放一些在屋裡，其他的就放在門口好了，要用草氈子蓋上！”
“好嘞！”
門外“乓乓”放木柴的聲音響了一陣，接着屋門被推開，幾個人人手一堆木柴抱了進來。
“一部分放炕邊，一部分擱竈下！”
朱萸也進來道。
幾個人放好了木柴，就對李巧菊打招呼：“李大娘，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缺什麼也告訴我們，我們給您置辦去！”
態度真是謙敬極了。
這些人李巧菊都認識，是住在旁邊的鄉鄰。
平日裡見了，他們也只是跟她打聲招呼，可從來沒有真心的噓寒問暖過。今日是怎麼了，一個個的都變的如此熱情了呢。
李巧菊連連說不用了，麻煩他們了什麼客氣的話。
朱萸卻道：“阿婆，有事儘管找他們，如若他們做的不好，我再來的時候，你一定要跟我說，想幫忙的人多了去了！他們不行，我們再換人！”
那幾個人聽後趕緊道：“放心吧朱公子，我們會常來看李大娘的，看屋裡缺什麼，我們就添置什麼，決不會讓李大娘受一點委屈的！有些縫衣做鞋我們不會活的，我們家娘子也會幫忙着做的！”
朱萸便笑了：“如此便是最好，幾位大哥都是熱心之人，定會把阿婆照料的很周到的！”
“就是就是！”
幾個人一邊說着一邊出了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