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短腿巴金圍着圍裙，吧嗒吧嗒跑動着收拾桌椅，提供餐具，墨鏡下的眼睛不時偷瞄玲玲引進來的胖老頭，總感覺這傢伙有點眼熟。
胖老頭勉強坐在椅子上，如一座肉山，對她也溫和地笑笑，然後又對玲玲道：“小姑娘，爲什麼在節食？菲戈不給你飯吃嗎？”
“不。”玲玲又想起飢餓，皺着臉蛋道：“我最喜歡甜點了，擔心今天吃太飽，明天甜點盛宴吃不多，菲戈爺爺的烤肉太好吃了。”
“這樣嗎？真有緣啊，我也最喜歡吃甜點了，我的孫女也是。”
“真的？”玲玲開心道：“胖爺爺的孫女多大了，沒有來嗎？可以讓她和玲玲一起玩嗎？”
“17歲，也永遠是17歲了。”
胖老頭搖頭一嘆：“她來不了啦。她是個不聽話的孩子，非要做海賊，怎麼勸都不聽，終究是死在大海上了，海難，沒有辦法。”
“死、死了嗎？”玲玲驚訝地張嘴：“……對不起，胖爺爺。”
“沒事，已經十幾年了。不只是她，我的兒子，也同樣葬身在大海里了，活了90年，到了最後，身邊竟然連一個親人都沒有，爲什麼都要出海當海賊呢，真是的。”他笑了笑：“我大概已經看開了。”
好可憐。玲玲雙手捧起，滿臉心疼：“胖爺爺不是海賊嗎？”
“曾經也是。”
“哎？爲什麼，胖爺爺不是很討厭海賊嗎？”玲玲不解。
“因爲沒有辦法。”胖老頭又長長嘆了口氣：“我出生在一個貧窮的國家，沒錢繳納天上金給天龍人，就沒有海軍支部在那裡駐守，更不會有陸軍部隊組建，國家成爲了海賊的樂園，於是就越來越窮。
我的父母都是普通人，卻生出了我這樣的孩子，我實在是太能吃了啊，六歲的時候，他們實在是養不起我，就只好把我扔掉了。”
玲玲呆了呆，這和她好像。
她的父母也是普通人，卻生出了她這樣的孩子。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父母把她送到了佩斯洛爺爺那裡，沒直接扔，讓她還有親人。
“我不恨他們，一點也不，一個人餓死，總比三個人餓死好。”
胖老頭道：“但求生的本能讓我獨立活了下來。垃圾、樹皮、甚至泥土，全都是活命的食物！”
“泥土不好吃。”玲玲嘗過。
“是啊，不好吃。”胖老頭點頭：“但能活命，誰還能顧得上口味如何？大把的泥土塞進嘴裡，在肚子裡發漲，彷彿要漲破你的肚子漲碎你的靈魂！那種痛苦，直到現在回想起來，我還會恐懼發抖！”
玲玲也跟着抖了一下。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嗎？小姑娘。”胖老頭見狀歉疚道：“我一眼看到你，就知道我們很像，不同的是你比我幸運，我能看出，加斯頓·菲戈對你還不錯。”
“嗯嗯，菲戈爺爺很好。”
菲戈提着外皮被烤到金黃酥脆的肉走過來，道：“不知道你喜歡幾分熟，自作主張留了六分熟。”
他將肉放下，摸了摸又流出口水的玲玲小腦袋，拉出椅子坐下。
胖老頭則輕嗅了一下肉香，眯起眼睛，雙手合十，紅光滿面。
“真香，小姑娘，別忍了，和我一起吃點吧。”他對玲玲說。
“可、可以嗎？”
玲玲看看他，又看看菲戈。
菲戈仰頭示意她隨意，胖老頭則拿起盤子裡的刀叉，將這一大塊肉整齊切成兩半，分給玲玲一半。
“那麼，我開動了！”
兩人異口同聲。
阿姆阿姆的吞嚥咀嚼聲響起，兩人動作同步，十分協調。
一旁巴金給了菲戈幾個眼神，喂，又有人搶玲玲，你不管嗎？
菲戈只是笑笑。
一米長寬的肉塊很快消失在一老一小的肚子裡，玲玲滿臉開心的笑容，胖老頭卻忽而嗚嗚哽咽。
漸漸，痛哭失聲！
“咦，胖爺爺，你怎麼了？菲戈爺爺的烤肉不好吃嗎？”
“能吃到美味的感覺真好。”
胖老頭淚流滿面：“每次吃到美食，我都會發自內心的感動。”
“我也不想做海賊啊！”
“但餓啊！實在是餓怕了！”
“流浪了幾個月後，我遇到了一羣跟我一樣的孩子，我以爲找到了同伴，但他們卻想……吃我。”
“吃、吃你？”
“雖然一直捱餓，但我從沒有瘦下去過，有肉啊。”胖老頭拍打肚子：“我不想被吃，只能把他們全殺了，那一次我才發現我的力氣很大，一巴掌就能把一個孩子拍得粉身碎骨，瀕臨死亡！他們等死的時候，看我就像看魔鬼一樣！
我也差點真的變成了魔鬼，那時我在想，他們既然想吃我，我爲什麼不能吃他們？這個想法，把我給嚇到了，最終瘋了般的跑掉！”
“後來，我就出海成了海賊，因爲我怕我真的會去吃人，我實在是太想吃一頓飽飯了！從沒吃飽過的我，實在是餓怕了！餓怕了！”
“怕了……”
他抹拭着眼淚，動情至極。
玲玲呆呆地看着他。
菲戈輕摸着她的腦袋，沒有打斷胖老頭的回憶和痛哭。
胖老頭緩了緩，重新擠出一縷微笑：“後來好了，在15歲後，就沒有人敢讓我再吃不飽飯了，所有敢阻撓我吃飯的，全被我殺了……
每一頓，我都吃得很飽！
人吃飽以後，又會有更多的慾望，我想要吃更美味的食物。從西海，吃到偉大航路、新世界，全世界的美食，我幾乎都品嚐過，就像今天吃到的烤肉一樣，有些酒、有些肉，幾十年過去都回味無窮。”
他舔了舔嘴脣，露出迷醉的表情，很快又是一嘆：“但也不知爲什麼，我的兒子、孫女，明明能吃飽飯，想吃什麼吃什麼，卻都要學我做海賊，結果全都死掉了。
我的部下對我也只有畏懼，沒有感情。老了老了，就只剩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大概，也是報應。”
他看向菲戈，問道：“但我只是想吃飽飯罷了，我有什麼錯？”
“沒什麼錯。”菲戈回答。
“哈哈哈。”胖老頭頓時大笑起來，讓烤肉店裡的桌椅和窗戶全在震動：“25年前，聖地瑪麗喬亞的海震和五老星的退位，我思前想後只能認定它和從那以後淡出所有人視線的你有關，一直以爲你死在那一天了，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
很高興你能耐心地聽我這快死的人嘮叨些過往。那麼，就多謝款待了，明天甜點盛宴再見？”
他笑得眯起眼睛：“可愛的小玲玲，我們也明天見了？”
“嗯嗯，胖爺爺再見！”
玲玲揮手道別，自動忽略了自己聽不懂的東西，但巴金不一樣。
什麼聖地？
什麼五老星退位？
這兩個人犯病了？
等等，這老頭怎麼像是……
她看着胖老頭的背影，臉上漸漸露出驚悚神色……不會吧？！
隱藏在暗中，小老虎泰裡亦是蹙眉回憶，很快神色大變。
“是他？隱退15年不知去向的上個時代王者、暴食之王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還沒死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