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小強達成的這個成就難度係數極高。

  凡是跟焦盆公司接觸較多的都會有感受，這霓虹國的人很容易認死理。

  特別是經歷了七八十年代的狂飆突進式發展，哪怕已經開始進入經濟停滯，這些焦盆公司還是覺得成功過，形成了路徑依賴。

  也就是以前我們這麼做成功過，未來這麼做也肯定會成功，不行就是沒做到極致。

  所謂工匠精神，往往就是沿著這條道兒走到黑，也就成了鑽牛角尖。

  荊小強遇見稻田和夫他們時，就是這種清晰感受，一定強調事在人為、人定勝天的那種認死理。

  殊不知大局面、大時代改變了，他們再怎麼努力也是錯的。

  被荊小強當面打臉也不知道錯，他們還是不服氣。

  所以荊小強只敲定跟稻田的合作，依舊按他們自己的方法去做，只是自己給了點不同的方向。

  甭管未來方向會不會錯，電視手機、音樂手機這些岔路口他們會做成怎樣。

  總之荊小強只要短期內看到效果，獲得焦盆人的好評，他就能源源不斷的收割產業合作。

  荊小強要的是這近在遲尺的先進科技工業製造。

  哪怕落後點，對內地這時候也如獲至寶，甚至比最先進的還更好消化些。

  因為這會兒已經開始跟內地全方位展開合作的日商，大多數高傲得很。

  哪怕大多都是很不起眼的小公司小合作，都擺出錢要賺、臉還臭，外加各種嫌棄的優越感，肯定也不會交根交底的傳授技術。

  對接外商的相關部門還得各種賠笑臉。

  實在是人窮氣短啊。

  像嗦尼這種世界著名大品牌，如果不是荊小強過去幾年幫他們賺翻了的合作先例，更有藝術家靈感加成的信任度，這個年份還不至於大規模整體登陸內地生產。

  所以從筆記本整體裝配廠、液晶面板生產製造線，乃至最近規劃的從音樂播放器所有元部件、零配件配套都要完整建立的新廠區。

  絕對讓各方都會積極配合工作，甭管知不知道這跟荊小強同志有關。

  各方都有利有業績。

  在以前的電子產業園附近，又劃撥一大片土地建設KING牌電子工業園。

  沒錯，由台商來承接落地的電子工業園，還保留了未來品牌合一的後手。

  荊小強為了國產電子製造業能跟上，算是煞費苦心了。

  當然主要目的還是儘量澹化官方背景，讓焦盆廠商認為是手眼通天的羅桑在國內私營廠區。

  實際上從電子大廈那邊調集過來進行廠區規劃、建設的人手裡面，已經默默的添加了不少之前研究所系統的專業人員。

  然後主力還是靠今年應屆大學畢業生的招聘。

  余舒凡先出面聯絡滬海各大高校的滾社，私底下招募能夠去外資工廠學習工作的大學生。

  雖然絕口不提和荊小強的關係，但會先到周邊研究所去實習集訓，考察這些大學生的各方面情況後，確認會派到KING牌電子工業園的才簽署一份保密協議，明確告知這是份關係到為電子產業國產化奉獻一生的工作。

  待遇不菲，出國機會眾多，所以經受誘惑的時候就特別多。

  按照荊小強的建議，必須從一開始加上榮譽感和使命感。

  同樣的事情，經過余舒凡嘗試梳理後，又交給何炯炯通過《音樂報》社聯繫全國高校滾社，特別是從那些有電子工程，信息工程專業的高校招募。

  這樣等到後面六七月焦爸再到滬海來一本正經的為工業園開工儀式剪彩時，已經有三百多名應屆大學生，一百多位從之前研究所調集的工程師、技術員匯集到這家電子工業園。

  在臨時搭建的簡易封閉無塵車間裡，以普通大學生工人、技術工人身份，跟著焦盆技術工程師學習安裝調試第一二代液晶面板生產線。

  遠離世界先進工業製造前沿太久的國內科研人員，從參與接觸那一刻起就知道這家工廠的意義了。

  實際上說是過時的第一二代液晶面板生產線，因為更新疊代太快，在沒有第三代之前都是全世界最先進的液晶面板，更因為工業產品從高端到低檔的眾多分類，這些一二代面板到二十年後依舊有產品會用到。

  絕對說不上浪費。

  現在最大的用途是為國內科研人員提供學習見識國外技術、生產流程的機會，更是啟迪放眼看世界的視野心態。

  因為從未在這邊露面的荊小強，在滬海相關部門儘可能的爭取到好多出國留學機會。

  不光是從電子大廈、電子產業園、工業園這邊製造各種出國培訓、外勞務工、學習出差機會，還從國外網際網路公司、電影特效公司等跟花旗、焦盆的高校聯合出資獲得大量在校生交換生名額。

  成玉玲本來都有些不理解，這年頭出去的留學生大多都不回來了，這不是把好端端的人才送給別人了嗎。

  荊小強卻從自己的感受出發，認為出國留學才是最好的愛國教育。

  因為和以往那些公派留學、或者出國就為了拿綠卡獲得優握生活的留學生不同，這邊往往是成批的出去，都有一兩個之前頻繁出國出差的師兄帶隊。

  一如當初他在大西洋城帶著一幫計算機後期特效工程師，教他們適應歐美生活，教他們看世界那樣，更教他們學會比較體會到底是哪種生活更適合自己。

  是當個既能享受國外生活，又能回國創業的受人尊重海歸專家；

  還是完全放棄國內一切，全心撲進那個其實很難完全融入獲得人生價值實現的歐美環境去徹底當個香蕉人，都可以自己選。

  哪怕鐵了心留在國外，陳薇羽那邊也能儘可能張羅到各種自家相關企業獲得較好的起點。

  哪怕厭倦了搞科研，選擇低端出國人群創業方式開飯館，潘爸那邊都能給到很多幫助。

  荊小強充分理解這種從貧瘠落後的祖國，陡然擁抱天堂般生活的巨大衝擊。

  但卻不會懷疑這些天之驕子的內心。

  就是回到滬海跟相關部門交流這些事務的時候，荊小強也才聽說個細節。

  其實改開後的九十年代初，國內就號召過一輪海外遊子、技術專家、科研人員回國。

  別看有些傢伙平時牢騷滿天，真有召喚一呼即應，回來不少人。

  但因為內地跟國際接軌差得太遠，學的技術用不上，能安排的位置也有限，更有那種體制內單位讓人窒息的工作生存環境，所以又離開出去的占了多數。

  可從那次起，逐漸建立了海外留學生的鬆散組織，也就是大家相互有個照應，時不時的傳遞國內現在科研狀況，相關需求跟現實情況。

  反而讓國內科研機構多了不少和外界接觸的渠道，更是能做到有的放失，一個蘿蔔一個坑，只要有科研短缺的坑，就能找到蘿蔔來填上。

  荊小強頓時豁然開朗，越多人留在外面，不恰恰是越多的技術儲備麼，吸引力不僅僅是靠口號和道德綁架，要靠自身營造的環境。

  十年寒窗，為的就是出人頭地，這點無可厚非。

  這時候無論科研環境，技術轉化，抱負實現，的確是歐美更有吸引力。

  那麼與其說讓很多好鋼被用在伐木砍樹這等基礎活兒上，不如放手去修煉成手術刀、高精車床的刀刃。

  只要能回來一把，帶來的改變就非同尋常了。

  其實現在把一系列效益不好、僵化落後的研究所「轉交」給荊小強，何嘗不也是一種希望帶動改變國內科研環境的重擔。

  大強媽聽了就明白，慢慢點頭：「那我……以後就把主要精力放在這邊了哦，儘可能的為科研技術人員出國留學深造，回國以後的對接落地創造更好的環境。」

  荊小強熱烈鼓掌：「對，而且我們沒有私心，這些人不是我們的財產，出國去儘可能好的大學、科研機構深造，回國也幫他們各種照料生活、住房……咦，這不是有點像科學家獵頭公司，高級人才中介服務？」

  成玉玲對自己男人這麼有遠見有韜略習以為常，滿意的嗯：「那……焦小姐在滬海的生活住房是不是我也給她安排上？」

  荊小強連忙擺手：「哎哎，你怎麼忽然扯到她身上，我這回來，連見都沒見過她的面兒，不來塞不來塞……」

  成玉玲也會出其不意的釣魚了：「咦，你反應這麼大做什麼，我說她是高級人才呀，這麼大的KING牌工業園交給她家來打理，還是要多關照往來吧。」

  荊小強心虛：「掛個名兒嘛，我們也不在乎這點那點的產業，主要是電子產品現在借嗦尼的路，遲早要收回來，正好她爸做這個電子廠順路搭橋，而且她也決定多花心思在工業園，是這樣，她之前不是在粵州附近的電子工廠麼，發現有很多孩子……」

  成玉玲好整以暇的看孩子爹東拉西扯，還配合的認真點頭：「啊，那的確是有菩薩心腸了，挺好的姑娘，值得好好對待。」

  換荊小強觀察孩子媽表情：「不開玩笑，我只是覺得她既然有這個想法了，我們就全力支持她，還是剛才說到那個出國人才的道理，有些人喜歡給年輕人灌輸這種立場選擇和歷史無情概念，其實不是這樣的，絕對的正義之上還有個絕對的人道主義，沒有悲憫之心的ZZ是愚蠢的，但現實又是殘酷的，歷史車輪滾滾向前的時候，我們能儘可能幫著拾掇撫慰更多人，就不枉來幸運的走一遭。」

  成大小姐笑了，笑得有幾分成老太那種雍容看透的氣度，伸手抱住孩子爹的頭：「我的幸運就是遇見了你。」

  荊小強偷偷吐舌頭，總算過關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