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平起來之時也還早，原本若是在家裡，這樣的時辰他必然還在睡着，他娘曾無數次唸叨着連頓早飯都不陪着她吃，可他夜夜笙歌慣了，起早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難了，今日到底是記掛着回家，加上懷中的軟玉溫香不在，這才醒了過來。

沈雲仙自個兒收拾利索了，早飯也做得差不多了纔再次來看他，進門見他已經醒了，就站在門口停了好一會兒。

“站在那裡做什麼，怎麼不過來？”早起的聲音還微微啞着，武安平看見明媚光照裡那個溫柔如水面若嬌花的女子，好像比外頭暖人的光更加美好，不由得伸出手召喚道。

沈雲仙聞言這才走近前來，只是卻依舊是那樣看着武安平，那眼裡滿得裝不住的情意，好像極爲不捨一樣，慢慢地就連眼眶都有些紅了，還伸手手來輕輕描摹着他的臉部輪廓，每一下都那麼輕柔那麼眷戀。

“怎麼了？”武安平不由得收了笑容，心裡覺得有些怪異，趕緊拉住了她的手，關切問道。

從昨天開始，沈雲仙就一直是這樣，對他從未有過的主動，他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可不管做什麼又都好像是帶着一股子哀傷一樣，讓他覺得說不出的奇怪。

“沒什麼。”正想要好好問問，沈雲仙卻好似這纔回過神來，忙抽回自己的手，隨後抿了抿脣，再開口就依舊是正常的聲音。笑着溫柔問道，“還不起嗎？昨夜你沒回去，今日若不是早早回去。怕武夫人要懷疑的。”

原本像是武安平這樣的浪蕩子，其實在外夜不歸宿已經是習慣了，從前武夫人雖不樂意，可也鮮少拘束他，畢竟對這個兒子極爲疼愛，只是出了跟沈雲仙這事兒以後，武夫人雖明着說並不管他。好似對他死心了一樣，卻是不允許他再夜不歸宿了。

所以武安平昨兒個晚飯後出來纔會大費周章。不過這是沈雲仙頭一次同意出來與他過夜，且還是主動要求的，讓他滿心歡喜，就是再費事也是必然要出來的。

果然。武安平一聽頓時把原本的心思都給拋開了，看着沈雲仙道：“還是你心細，不過沒事兒，這時辰回去也不能陪着我娘用早飯了，待會兒我去‘仙客來’叫幾道菜，中午去陪她，必然什麼事兒都沒有了。”

沈雲仙低頭一笑：“好，那先起來用早飯。”

“雲仙，委屈你了。”武安平看她這麼善解人意。越發覺得愧對於她，抓着她的手，“你放心。不會叫你等太久的，我娘一向最是疼我，只要我不鬆口，到最後她一定還是隨我的，我必然風風光光將你娶進門。”

“我……”沈雲仙一瞬間眼裡有光在流動，竟是叫武安平覺得彷彿水光瀲灩。只不過也僅僅是一瞬，她就已經又是笑着道。“好。”

再沒有別的說法，彷彿將武安平當做了她的天，眼裡心裡都只有他一個，看得武安平一陣心馳神搖，又將她摟在了懷裡。

而隨後沈雲仙想要做的事兒，也必然會讓武安平以爲他就是她的天，沈雲仙相信他現在說的都是真心的，只是她等不起了，她能猜得到武夫人是個什麼打算，她這是在以退爲進，用兒子的孝順來逼他就範。

如今她看着是不提不念，可隨着她這樣做，沈雲仙看出來武安平越發狠不下心來與他娘對着幹，否則也不會這麼一直拖着了，所以她不能等了，不能等到那份孝心徹底超過對她的喜愛，到那時她就真的什麼籌碼都沒了。

隨後的一切都很平常，沈雲仙親自伺候着武安平更衣洗漱，又做了可口的早飯送上來，飯後有那媽媽在，自然不必沈雲仙再動手做什麼，她只管陪着武安平坐在那裡說話就是了。

一直到差不多辰時末，武安平才說要先送了沈雲仙回去，他再去“仙客來”要了酒菜回家。

“不必管我了，我昨兒個跟家裡說了要去外祖家，不能回去這麼早，你快去吧，我過了晌午自個兒回去就是了。”沈雲仙卻是搖着頭拒絕了。

武安平一聽便也不再堅持，只是又取了張銀票出來，無論如何要塞給沈雲仙：“拿着，若是不叫我送你回去，身上也要多帶些銀兩，否則我哪裡能放心。”

往常給沈雲仙銀票之時，她總是要拒絕的，到最後瞧他都要生氣了纔會收下，買別的東西也是如此，越是這樣才越是叫他心疼不已，這個女子跟着他，從來什麼都不求，他又怎麼能負了她？

這一次沈雲仙卻是意外的柔順，跟她說什麼都說好，給她也二話不說就接下。

武安平這才滿意，只當她終於是想通了，就擡手摸着她的臉道：“你再歇歇，叫媽媽伺候你吃了午飯再回去，回去什麼都不用擔心，有事兒就傳信給我，我必馬上就來看你。”

“好。”沈雲仙點頭。

跟她依依不捨的眼神不同，從昨兒個到今日，她說得最多的就是“好”，無論她心裡是否真的願意。

武安平惦記着回家，倒是也沒再多想，直到服侍他穿上了外衣送出門外，沈雲仙才驟然上前拉住了他：“安平……”

“怎麼了？”武安平笑着回身拉住她的手。

這巷子安靜就是有這樣的好處，即便這時候已經不是一早無人清淨時，外頭街道怕早就極爲熱鬧了，這裡卻是已經連走過的人都沒有，一眼望去，不長的巷子裡只有這門口的兩人正依依惜別。

沈雲仙忽然上前一步，輕輕將頭靠在武安平身上，微微閉着眼道：“安平，我捨不得你。”

“傻丫頭，我不過是回家去，咱們又不是不見了，你要是想我，今晚我們還在這裡住好不好？”武安平一聽就笑了，抱着沈雲仙說道。

沈雲仙沒說話，只是將自個兒往武安平的懷裡更湊近了些，彷彿想要兩個人融爲一體一般。

兩人就那麼靜靜地抱着，深秋初冬溫暖的日光照在身上，若是這時有人瞧見，必然覺得美好得像是一幅畫一般，任誰都想不到，這兩人並非夫妻，也絕對想不到下一刻沈雲仙要做的是什麼事兒。

好半天，沈雲仙才慢慢挪開，擡眼看着武安平，笑得很美地道：“安平，你去吧。”

“嗯，想我了就給我傳個信兒。”武安平應下。

來這裡是兩人私|會，武安平甚至都沒有叫家裡的馬車送過來，一般都是叫馬車遠遠地就停了，他自個兒走過來的，爲的便是不叫他爲沈雲仙賃下的這處宅子被他孃親發現。

這會兒也是，兩人道別之後他便是信步朝着巷子口走去，往常便是這樣多走動一步都不樂意，可如今因爲跟沈雲仙一夜美滿，心裡此刻滿足得不得了，哪怕叫他爲了私|會走回家去怕都是肯的。

沈雲仙就站在門口看着，武安平隨時回頭都能瞧見她滿臉溫柔的笑意，最後走出遠了些便回身擺了擺手，示意她趕緊進屋去別在外頭站着了，直到背影消失在街口。

沈雲仙這才收了笑意，一下子周身就被冷意瀰漫，彷彿剛纔的那些甜蜜都不曾有過一樣，擡手在身前輕輕感受了一下光照，剛纔武安平是怎麼說的，說真想一直這麼抱着她，一直這麼溫暖？

呵，溫暖有什麼用，這麼抱着她？難不成要一直在這小巷子裡見不得人地擁抱，武安平樂意她沈雲仙還不樂意呢，她付出了自個兒最爲重要的東西，當然要有所收穫才行。

又在門口稍稍站了一下，並不多長時間，沈雲仙就收回眯着的眼睛，自然不能太耽擱時辰，否則就會錯過了計劃了。

進了院子正好瞧見媽媽出來探頭探腦地瞧着，對上沈雲仙的視線頓時驚了一下，馬上心虛地笑道：“沈小姐，武公子走了？”

“嗯，走了。”沈雲仙落寞地低下頭，站在那裡抿着脣。

那媽媽雖一直心裡頭瞧不起沈雲仙，可看着這麼一個貌美年輕的姑娘家難過的樣子，怎麼都有些不忍心，不由得就開了口：“沈小姐別難過，武公子指定很快就會再來的。”

說完了就後悔了，媽媽一把捂住自個兒的嘴，有些忐忑地看着沈雲仙。

她咋就這麼傻，不該多話的時候多啥話，這不是顯得她在同情沈雲仙嗎，這姑娘昨兒個那樣態度，分明是不把這事兒看做恥辱的，她這麼一說沒準兒反而會惹怒了人呢，媽媽頓時恨不得咬了舌頭。

哪想到沈雲仙並沒有變臉，卻是擡眼看了媽媽一眼，深吸一口氣，隨後說道：“多謝媽媽了，媽媽，我知這些日子要你費心了，原本我在這裡……就沒個說話的人，若不是媽媽時常開解我幾句，怕我心裡的苦都不知誰會知道呢。”

媽媽有些傻眼，怎麼都沒有想到沈雲仙會這麼說話，這真是……真是讓她不知道要怎麼接話了，只得趕緊笑着道：“哎呦沈小姐可別這麼說，這都是我應該做的，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