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叫她大嫂，她不是你大嫂。”沈遠齡身子顫了一下，突然厲聲說道。
“你……”老沈頭氣了個倒仰，看着他大哥那副樣子伸手指着不知道說什麼好。
好半天，見他大哥看也不看一眼，這纔沒轍地收回了手，恨鐵不成鋼地道：“大哥，你讓我說你什麼好，這都啥時候了，你還在計較那些沒用的……”
沈遠齡依舊那副樣子，看得老沈頭火起，他咋都沒有想到大哥會成爲這個沒用的樣子，他就一直想不通了，嚴氏那個賤|人突然來這麼一手，一點兒情分都不講就把啥都帶走了，還唬得他大哥連去追人都不敢，這算是個咋回事兒，這要是換了他……
“那我要計較什麼，啊，你告訴告訴我，我現在還能計較什麼……”不說這話還好，一說沈遠齡彷彿就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口，從昨天一早到現在發生了太多的事兒，而且每一個消息都壓得他喘不過氣來，誰都沒有替他想想他該怎麼辦，都在明哲保身，嘩啦一下把桌上的茶杯掃到了地上，沈遠齡大喊道，“我什麼都沒有了，你說我還能計較什麼……”
茶杯摔在地上碎裂的聲音嚇了老沈頭一跳，急忙往後躲過濺起來的碎渣，震驚地看着他大哥，這還是他那個意氣風發的大哥嗎，現在這副頹廢的樣子，簡直比當初他離開家的時候還不如。至少那時候他還看着硬氣，現在卻只剩下了衰老。
一旁的沈遠齡喊過之後大口喘着粗氣，卻是低垂着頭誰都不瞧。
“大哥……”老沈頭無奈地站了半天。才小心越過地上的茶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再開口換了一副語重心長的語氣，“大哥，不是做弟弟的說你，大哥你想想，事情都已經這樣了。你再一直這樣鑽牛角尖出不來能頂啥用？你要是真咽不下這口氣，那好辦。咱就去追，去把人給找回來，憑啥讓她就這麼走了？”
邊說着話邊瞄着沈遠齡的舉動，見他完全無動於衷。不由嘆了口氣，咋就這麼窩囊，他是真的不懂他大哥爲啥不去追，要是換了他，就是拼死也不能讓人把啥都拿走，讓那個賤|人就這麼得意了，銀子啥都沒有了，還有啥可怕的？
只是他大哥不點頭他也沒法子，只得換了一種說法來勸：“既然大哥你不想去追。那你是不是該想想別的了，你就光這樣坐着，是能讓那賤|人回來。還是能把原來的家底都找回來？”
沈遠齡也不知道聽到了沒有，依舊垂着頭坐在那裡。
老沈頭也沒看他，眼睛看着前面，語氣也顯得有些低落地道：“事已至此，大哥你現在一直這樣啥都改變不了，而且不但如此。你要是繼續下去的話，說不得連你最後那點兒東西都守不住了。你在這裡啥都不管不顧的，你看着外頭你那兒媳婦都要捲鋪蓋走人了沒有？”
“你們家現在還剩下啥，就剩下這些桌椅板凳鋪蓋啥的，剩下值錢的讓那個賤|人給掃得那個乾淨，可你別忘了，當初你給王懷玉的東西那賤|人可沒收回去，你想想那都是啥，那可都是寶貝，都是值不少銀子的，大哥你就看着她這麼拿走了？”
沈遠齡的身子終於有了些反應，只是依舊沒說話。
“大哥你就不爲你自己和承懷往後想想？你那兒媳婦可不是個省油的燈，今兒個你讓她帶着孩子拿着銀子走了，趕明兒個等你後悔了，再想要回來可就難了啊……”
屋裡剛纔又是摔東西又是怒吼的，可這點兒聲音卻遠遠還不能讓外頭的人注意，老沈頭和沈遠齡幾句話的功夫，沈承業趕來了，看見兒子被推搡馬上就上前去拉着，不想王振和一看以爲他要動手，直接就衝上來了。
沈承業也是憋着一肚子火，昨兒個他爹回去之後，原本他心裡還有最後一絲希冀，想着是不是看在兒子大喜的日子裡，說不得就能對妻子從輕發落，哪想到竟然會遇上這樣的事兒。
老沈頭回去的時候就帶着滿心怨憤，再看見於氏這樣正撞在槍口上的，哪裡還給她哭哭啼啼的機會，二話不說就把於氏連着她一些衣裳啥的都給扔出去了。
又是一宿難眠，想着妻子竟然就這麼被攆回了孃家，到現在他還在想着，是不是以後還有機會把妻子接回來，這一早又看見有人跟他兒子動手，當然急着上前護着。
結果就被王振和一把給推倒了，倒在地上的時候沈承業還有些懵。
“爹……”沈敬博也嚇到了，原本是畏懼那王家的二兒子，這看着他爹倒了沒動彈，嚇得以爲打壞了，頓時聲音都發顫了。
王懷玉正巧這時候也走出來，一眼瞅見這頭的境況，趕忙三兩步跑過來，等看到沈承業沒啥大事兒，這才鬆了口氣。
隨後轉頭狠狠地瞪了她二哥一眼：“二哥你先跟我進來。”
王振和還真挺怕這個妹妹，聞言只得摸摸鼻子跟着走，只是臨走之前還是忍不住又衝着沈敬博揮了揮拳頭。
屋裡王德福聽見動靜正想也跟着出去，見二兒子進來還嚷嚷呢：“咋，老沈家又找事兒了是不是？他們還想幹啥，我閨女都沒跟他們計較啥，也沒朝他們要啥，他們還想咋地，還敢攔着不讓走？”
王德福咋咋呼呼的，擼胳膊挽袖子要出去跟人理論的架勢，看得王懷玉一陣心煩：“行了，你們都消停點兒吧。”
王德福一幫人頓時都不敢吱聲了，看着王懷玉不知道她是個啥意思。
王懷玉轉頭看了看在她娘懷裡的孩子一眼，皺了皺眉道：“你們都先在屋裡待着別出去，我出去說說的……”
“那咋行，他們老沈家人那都是不講理的，你這自己出去……”王振和一聽不幹了，趕緊說道。
王德福王振家幾個也都跟着點頭，似乎王懷玉這一出去就指定會吃虧一樣。
“你們以爲這是來幹啥的，這是幫我搬東西回去，不是來打架的，更不是來結仇的……”哪想到王懷玉卻是並不領情，聞言臉上表情越發難看，大聲喊道。
“那……”王德福不敢吱聲，錢氏小聲地開口道。
“把孩子給我。”王懷玉緩了口氣，過去接過孩子，低頭看着孩子的小臉，頭也不擡道，“趕緊把屋裡東西歸攏到一起，我出去說完了就趕緊裝車，剩下啥都別說，聽着了沒有？”
是這個家裡最小的閨女，可王懷玉如今說話的架勢，硬是讓全家不敢不聽，頓時都點了頭。
王懷玉就抱着孩子出去，院子裡沈家人也都在，甚至沈承懷都出來了。
她也不說話，就小心地抱着孩子，慢慢親了一口，然後擡眼那麼認真地看着沈承懷。
夫妻倆就那麼無聲地對視着，直到慢慢都紅了眼睛，沈承懷纔有些狼狽地轉過頭去，惡狠狠地衝沈敬博喊道：“滾開，誰都別攔着。”
沈敬博嚇得直往後退，他可是知道沈承懷的不講道理，那纔是個混不吝的主，同時也被他的不知好歹嚇到了。
“謝謝。”王懷玉終於收回視線，眼睛通紅地用臉貼着孩子的小臉，小聲喃喃道，“我替孩子謝謝你。”
隨後抱着孩子轉身進了屋。
不多時，王家人拿着東西開始往外搬，沈遠齡終於也站到了門口，卻是在老沈頭的注視下啥都不說。
“大哥你……”
“爹……”
老沈頭和沈承懷同時開口，一個焦急一個哀求，沈遠齡慢慢轉頭看着兒子，看了好半天，直到那頭王家人把東西都搬完了，他才沉重地嘆了口氣，隨後轉身往屋裡走去。
老沈頭實在是怒其不爭，看着他大哥到這時候還啥都不說，就那麼眼睜睜看着王家人大搖大擺走了，氣得狠命一跺腳：“好，好好好，大哥你就啥都不管不顧吧，我看你後悔了可咋整。”
說着揹着手大踏步就往門口走去，身後一羣二房的人一看這架勢，也只得趕緊跟上了。
看熱鬧的人見沒熱鬧可瞧了，就也三三兩兩地散了。
原本擠滿了人的院子，霎時間只剩下這父子倆，顯得無比空寂。
而杜錦繡在看明白這頭的形勢之後，一路沉默着，回去之後也爆發了。
她在成親的第二天就要回去縣裡，正好三日回門，她就不打算回來了，說在縣裡找了房子住下。
這原本也是早就說好了的，只不過如今她有些迫不及待了
“你……”老沈頭眼裡冒火地看着杜錦繡，可杜錦繡哪裡會吃他那一套，在她眼裡這不過就是個沒什麼見識的鄉下老頭，臉上表情就不自覺帶了些輕視，看得老沈頭氣得直哆嗦，猛地轉頭看向孫子，“敬博……”
聲音裡已經有着明顯的威脅之意，這個孫媳婦是個混不吝的，他不信孫子也一樣，當初是說了讓他們成親之後住在縣裡，可這眼看着都要過年了，按理咋都應該年後再說，要不說出去不讓人笑話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