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成功說服沈遠齡，那她們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在彼此面前還有什麼可炫耀的，都深知對方的手段了。

“有事兒。”思及此，沈雲仙點頭，很是痛快地說道。

“什麼事兒，說給大爺爺聽聽。”這功夫沈遠齡一直留意着她的神情，自然沒有錯過這會兒她臉上些微的得意或者說自信，不由心底鬆快了一些，若是這個神態的話，想必要說的應該是好消息吧。

沈雲仙聞言先是笑了下，這才往門口看了一眼，因爲兩人說話時而會涉及一些旁的東西，是以待下人上了茶之後沈遠齡就讓她們下去了，可看着沈雲仙現在的表現，顯然就連站在附近都不行，生怕讓人給聽去的架勢，所以，是極爲隱秘的事兒了？

沈遠齡看向沈雲仙，後者穩穩坐着不動，連嘴角笑意的弧度都沒有改變。

沈遠齡想了想，終於起身道：“不如去我書房吧，上次你不是說要借幾本書看？這會兒去找找吧。”

“好，多謝大爺爺了。”沈雲仙一笑，從善如流站起來乖巧道。

等沈遠齡在前頭引着往書房去，沈雲仙臉上的笑意加深了，這是個好的開始不是嗎，她就說了要讓沈遠齡主動開口邀請她去書房，現在她做到了。

接下來她的目的也一定可以達到，沈遠齡肯答應是最好，若是不願意，呵，就算是不願意她也會想方設法讓他答應的。

進了書房讓下人重新上了茶。兩人坐下來。

這次不等沈遠齡問，沈雲仙就主動說明了來意，沈遠齡越聽越是驚訝。等沈雲仙一臉平靜地說完，並且問他意下如何的時候，這麼些年來沈遠齡頭一次在一個小輩面前表現出有些不受控制地震驚來。

他記得當初剛離家出去的時候，面對那個跟小村子完全不同的外面，他那時候就是時不時表現出震驚來，再後來機緣巧合成了嚴家的入贅女婿，見得多了也就沒什麼了。許多年他遇見什麼事兒都是鎮定以對，只除了回家之後因爲兒子孫子。如今再加上沈雲仙這事兒。

“你說……你跟武公子私定終身了？”好半天，沈遠齡才問出口，忍不住跟沈雲仙確認道，因爲他總覺得是自己聽錯了。

“是。大爺爺沒聽錯。”沈雲仙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樣，笑着點點頭說道，語氣平靜得就像是在說她早飯吃了什麼一樣。

“你怎麼會……”這樣大膽？後頭的話嚥下去沒說出來，可沈遠齡眼裡的震驚從聽見沈雲仙的話之後就沒有消失過。

這若是別的事兒也就罷了，處在嚴家那樣有錢的地方，見得多了很多事也就見怪不怪了，除了殺人放火他真不覺得什麼事兒能讓他驚訝，當然沒見過殺人是因爲他是入贅的女婿，在嚴家他不能納妾。否則別的那般的宅院裡，即便是出個人命官司也不稀奇。

可他是兩個女兒的父親，這十幾年來他沒有兒子。一心都在教養兩個女兒上，嚴家那樣的門第規矩大，可想而知兩個女兒教出來也是極爲知道規矩的。

其中這潔身自好就是第一要知道的，他們這樣人家的女兒，但凡有一點兒這上頭不好的名聲傳出去，日後就別想要嫁個好人嫁了。所以他對這個極爲看重。

可沈雲仙，她怎麼能那麼輕鬆地說出來這個。她一個小姑娘怎麼就那麼大膽？

然而面對一臉笑容平靜的沈雲仙，沈遠齡這些話卻都問不出來，他甚至覺得若是問出來勢必會引來對面這個孩子的嘲笑，所以他壓下這個念頭。

沈雲仙也不急，看着沈遠齡顯然自我說服了一番，微微深思了半晌，這纔看着她開口：“所以你來找我是爲了……”

沈雲仙一笑，看着他大大方方道：“實不相瞞，這次來是請求大爺爺幫忙的，大爺爺知道我跟武公子兩人雖然是彼此有心，可我家裡與武家到底門不當戶不對，武家老爺夫人到時怕是會有說法……”

說到這裡沈雲仙頓了一下，看着沈遠齡的表情，其實早在剛纔講她跟武公子的事兒之時，她就一直在留意沈遠齡的反應。

先說起這個也是她思慮過的，這事兒她怕很多人現在就知道，但不包括沈遠齡，他們是一種人，因爲就算沈遠齡不肯答應，也絕對不會來絆她一腳，這點兒她很相信，當然，她一定會努力讓他答應的。

“大爺爺知道我爺現在爲了我大哥的親事忙得啥都顧不上了，話說回來，就算是顧得上……”沈雲仙低低笑了一下，這才一副不介意地樣子道，“怕經過家裡我哥這一遭親事，也再沒銀子沒精力來管我的親事了。”

沈遠齡聞言微微眯了眯眼睛，沒有急着去接話，就那麼看着沈雲仙，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其實他看得出來沈雲仙對她爺有怨，怕是不只如此，對她哥等人也是有怨的，因爲同是沈家的孩子，可面對親事之時差別太大。

沈雲仙笑了笑，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可我得管我自己個兒，我是沈家的長孫女，年紀也到了要尋親事的時候了，前些日子多謝大爺爺肯給我個機會讓我來鎮上，也讓我能與武公子結緣，若我能把握住這次機會，我嫁得好，以後沈家的女孩也必然會跟以前不同。”

沈雲仙對自己的野心毫無保留，笑着說完，就閉了口認真看着沈遠齡。

沈遠齡自然聽進去了，而且聽得很清楚，只是見沈雲仙說到這裡停了，他也沒驚訝，而且剛纔就已經思慮過了，這時想了想就笑了：“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雲仙，你知道大爺爺是做生意的，在商言商，大爺爺幫你不是不行，可你得給我個幫你的理由，你說是不是？”

這理由自然不是說親情或者什麼，兩人的關係擺在那裡，若是親情管用的話，沈遠齡也不會特意問出這句話來，而沈雲仙，也不必非得等着自己有了籌碼之後才能登門了。

“大爺爺上次讓我來參加宴請是爲了啥呢？”聽他這麼問沈雲仙並沒有着急，而是笑着不疾不徐問道。

“……”沈遠齡挑眉，顯然這個問題不需要答案。

“先前答應大爺爺的我都能做到，不僅如此，我還能更多地幫到大爺爺。”沈雲仙自信一笑，繼續輕聲說道。

“你幫我？你怎麼幫我，幫我什麼？”沈遠齡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依舊挑了挑眉問道。

“我既然答應了自然就有辦法，不過還要等大爺爺告訴我想要個什麼結果，我纔好知道要怎麼做。”沈雲仙笑着，臉上表情一如既往甜美。

“喔？”沈遠齡眼神閃了一下，明顯興趣越來越濃。

其實對於沈雲仙的提議他倒是沒有驚訝，當初家裡宴客之時找來沈雲仙，他們約定的就是沈雲仙幫他的忙，而他在事後也會爲她出一份嫁妝，爲她尋一個好婆家，風光出嫁，如今也不過就是舊事重提罷了，只是經歷過這麼些事兒之後，沈雲仙嫁入武家是她最好的歸宿，可當初答應幫他的卻遠遠不夠了，所以他想聽聽沈雲仙還能做到什麼。

“不如這麼說吧，大爺爺若是想……”沈雲仙沒有故弄玄虛，直接開始說，慢條斯理講得很是清楚。

“你說什麼？”沈遠齡臉色一變，身子不由自主往前探着看向沈雲仙，似乎覺得自己剛纔是聽錯了一樣，比剛纔聽到說她跟武公子私定終身還要震驚。

“大爺爺沒聽清嗎？我說，我能讓兩個姑姑沒法子招來上門女婿。”沈雲仙沒有被他的動作嚇到，反倒是聽話地把自己剛纔的一番話給簡略說了出來。

“你……怎麼敢這樣說？”沈遠齡呼吸一滯，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沈雲仙。

“大爺爺很吃驚？還是在怪我不該這麼說？”沈雲仙表情很無辜，身子向後愜意地靠向椅背，這才笑着道，“我以爲這是大爺爺願意看到的，畢竟事情是咋樣的大爺爺比我更清楚，大奶奶要是堅持爲兩個姑姑招來了上門女婿，四叔他們一家還有回來的可能嗎？”

沒可能，當然沒可能，沈遠齡想讓兒子孫子回來，就是想讓這個沈家成爲真正的沈家，而不是府門上掛着沈府的牌子，內裡卻還是姓嚴。

而跟他一樣，嚴氏也是這樣的打算，她之所以急着給女兒尋親事，不就是打着招上門女婿的主意？一旦這個定下來了，他的兒子孫子還怎麼進門，所以當初他才迫不及待阻止，必須得阻止。

可這無異於當面戳穿了沈遠齡的假面具，他剛剛還因爲這個滿臉驚訝，但其實呢，正如沈雲仙所說，他早就這樣打算了，又何必惺惺作態呢。

看着沈雲仙一臉鎮定的樣子，沈遠齡沒有惱羞成怒，而是依舊那樣的神情看着沈雲仙，好半天，這才收起剛纔那副神情，身子也不再是緊張地前傾，而是同樣微微靠向後頭，無聲地想着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