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有事兒就先走吧，雲仙就不耽誤了，不過也不用勞煩門房了，大爺爺說過我若是有事兒只管去找他，我自己進去看看吧，若是沒在我就等一等，正好上次在大爺爺這裡看得書還沒看完，這次一併借了去。”

“你……”這話一說出口，就讓嚴媽媽變了臉色，氣得往前動了動，一副要跟沈雲仙動手的樣子。

她在嚴家哪裡受過這樣的氣，因爲自幼服侍小姐，就連兩位小小姐也極爲給她臉面，現在可好，讓個不知死活的臭丫頭給無視了，而且還這麼挑釁，這府裡誰不知道自打夫人老爺關係不好了之後，就連老爺的書房都不能進了，現在可好，這死丫頭竟然特意提了書房出來。

嚴氏淡淡地看了嚴媽媽一眼，嚴媽媽馬上懂了她的意思，不甘心卻也馬上停住了沒再敢動。

嚴氏轉頭繼續看着沈雲仙，她是真的沒有想到沈雲仙會直接這樣說，到底是膽識過人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更或者，是無知者無畏？

呵，嚴氏無聲笑了笑，不管是哪個，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丫頭跟沈遠齡一樣，都對不起她。

“你大爺爺書房裡的書是不錯，很多都是當初過來的時候特意帶上的，裡頭有不少孤本，還算珍貴，是該多看看。”嚴氏語氣聽不出起伏地說道。

沈雲仙笑而不答，卻是臉上的笑意收了收。似乎是剛剛想起這夫妻二人的關係，也剛剛想起書房這個敏|感的地方，忙做出一副極其不好意思的樣子。微微垂了頭。

嚴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過了一會兒，才重新擡步往外走，只是留下一句話：“快進去吧，別讓你大爺爺久等了，要做什麼都抓緊，看書也要趕緊看。日子可耽誤不起啊。”

隨後帶着嚴媽媽繼續往外走去，府門前嚴家的馬車已經過來等着。嚴媽媽馬上小心扶着她上了車。

沈雲仙站在原地一動沒動，腦子裡還想着剛纔嚴氏最後說的話，微微皺起了眉頭，心裡覺得不大舒服。嚴氏這是在諷刺她？

最後終於忍不住回過頭看去。

可嚴氏已經上了馬車，深秋時候，沈家大房漂亮的馬車窗子被厚厚的簾子擋着，她根本什麼都看不見，就在她的注視中，馬車已經慢慢走了。

沈雲仙眯了眯眼睛，半天才扯起嘴角笑了，真好，在她有好消息要分享的時候。一早出門就接連遇見了想要見的人，怎麼讓人不心情大好？太好了，她相信接下來沈遠齡那一關也很好過。她有很大的把握可以說服他，畢竟這是雙方都能拿到好處的事兒不是嗎？

至於說在嚴氏面前她這樣的態度，她這樣的態度又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兩人之間本就水火不容，她不信今日她對嚴氏伏低做小就能讓嚴氏對她改觀。她相信若是有機會嚴氏一定毫不猶豫收拾她，而她也一樣。所以何必呢，還不如讓自己痛快些。

她委屈自己隱忍了那麼多年，爲的就是有朝一日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既然如此，就從現在開始吧。

“小哥，麻煩通報一聲，我來找我大爺爺。”沈雲仙再次轉身，臉上已經又是溫柔的笑意，看着門房客氣有禮，可話裡又帶着對沈遠齡的親近之意說道。

“好好好，小的這就去，還請沈小姐稍等。”門房忙不迭答應，對於剛纔兩方你來我往中沒有把他這個無辜的小門房拖下水，他是極爲慶幸的。

沈雲仙看着門房飛奔而去的身影，再次笑了笑。

沈遠齡確實說過類似她可以直接去找他的話，但那還是在她在宴會上表現極好的時候，再後來各種謠言四起，在她孤立無援的時候沈遠齡沒有去找她，所以她不會再把那句話當真，該有的規矩她一定會有。

她沈雲仙即便是找上門來，也絕對是有足夠的籌碼的，而不是上門祈求，所以這話她要讓沈遠齡自己再次說出來，而不是她非得那麼去做。

車上，嚴氏端坐在位置上，在馬車平緩地駛上正街的時候，她就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合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倒是一旁的嚴媽媽，剛纔有氣就沒有發出來，這會兒看着自家小姐不聲不響的，更是覺得委屈了小姐，不由開口就帶着深深地怨恨道：“那沈雲仙又來做什麼，她可真有臉，如今鎮山傳得沸沸揚揚的，我當是個有臉的都不敢出門，她倒好，這麼大搖大擺就上門來了。”

其實活到嚴媽媽這一把年紀，不可能沒有城府，當年跟她一起自幼服侍小姐的也不是沒有，到最後一直深受小姐信任的卻只有她和另一個姐妹，她忠心是一回事兒，心思機敏自然也是一個原因。

只是自打來了這鎮上，嚴媽媽就不由得沒有把那沈家的人放在眼裡，所以有時候連小心思都不願意用，自然也就鮮少讓自己假意周旋了，但也因此格外地憤怒，說話也就更爲無所顧忌了些。

好在嚴氏知道她是個忠心的，再說這麼多年也早就知道她的脾氣，知道她最見不得自己受委屈，便也沒怪她，只是依舊閉着眼睛笑着安撫道：“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孩子，跟她計較什麼，難不成逞一時的口舌之快就能讓咱們少了什麼不成？”

嚴媽媽頓了一下，知道小姐說得在理，可還是咽不下那口氣，再說沈雲仙哪裡是個一般的孩子，哪家的孩子能做出那樣的事兒來，就道：“小姐咱們可得當心了，那沈雲仙可不是個省油的燈，一個未出閣的閨女，連私下去找年輕公子的事兒都做得出來，如今來找老爺還不知是打着什麼主意呢。”

嚴氏溫柔一笑，睜開了眼睛，看着嚴媽媽好笑道：“就算如此，咱們怕什麼呢，她自己能做什麼，她找了老爺又能做什麼，媽媽，我們不用急的，上不了檯面終究上不了檯面，就算給她再多也沒用。”

嚴媽媽愣了一下，隨後頓悟，知道自己是一時被那死丫頭給氣糊塗了，忙露出歉意的笑容來。

嚴氏拍拍她表示不在意，嚴媽媽這纔不屑道：“小姐說的是，上不了檯面終究上不了檯面，以爲穿件好衣裳自個兒就當真是千金小姐了？整天妄想不該想的，這個不知廉|恥的，也就是那沒教養的才能做出這樣的事兒來，竟然當着衆人的面兒討好人家家裡夫人，背地裡又勾|搭人家的少爺，這些個不要臉的事兒可讓她做盡了。”

話說得惡狠狠的，顯然不僅僅是對沈雲仙的怨恨，或者還包括沈家所有她覺得對不起她們的，這些人在她眼中都是忘恩負義的，都對不起她家小姐。

嚴氏笑了笑，臉上卻是有幾許落寞，沒有接話，眼睛盯着不知名的一點。

其實到了現在，再來說誰對不起誰還有什麼意思呢，算清楚了又怎麼樣，那些變了的感情還能回來嗎，比起衣裳首飾銀子等等，有誰知道她真正失去的是什麼？

嚴氏不再說話，嚴媽媽也就不吭聲了，儘管心裡還有氣，可也知道小姐出門辦事的時候不要多吵，畢竟比起沈雲仙來說還有更重要的事兒。

這頭沈雲仙也被恭敬地請了進去，不過並沒有去沈遠齡的書房，沈雲仙被下人帶着去了正廳的時候，心裡無聲笑了笑，她早就猜到會是這樣，在她沒有說明來意之前，一貫明哲保身的沈遠齡又怎麼肯讓她進去表示親近的書房呢。

“雲仙來了，坐吧。”沈雲仙在正廳坐了一會兒，茶都喝了半杯了，沈遠齡才負手進來。

即便他擺手說示意沈雲仙不必站起來，沈雲仙還是禮數做到了，這才笑着坐了下來。

隨後兩人都沒有急着開口，好像沈雲仙就是專門來喝茶的一樣，然而彼此都心知肚明，沈雲仙沒事兒是不會主動上門來的，否則沈遠齡也不會讓她進來了。

只是他有些摸不着沈雲仙的來意，是因爲這幾天的謠言所以來向他求助了？若是這樣的話他或者可以稍微幫一幫，但他能幫的有限，眼下他手裡的事兒也多，這不像是一開始打算壓着妻女的時候了，那時候只要沈雲仙肯出面就行了。

可瞅着沈雲仙臉上輕鬆的樣子又覺得不大像，若是爲謠言所累不該是這樣的神情，總該有些愁苦或者焦急纔是，畢竟她再有心計也不過就是個年紀不大的孩子。

沈雲仙卻是依舊不急，雖說是她主動找上門來的，可誰叫她手裡這會兒有了籌碼，並且不止如此，她還知道沈遠齡現在的處境，知道他亟需的是什麼，所以這個口，她真就不急着張。

“雲仙來找我可是有事兒？”沈雲仙一杯茶恰恰飲盡，沈遠齡終於按捺不住開口了。

可以說沈雲仙對他的心思摸得極透，知道他如今因爲跟嚴氏的關係，在沈承懷等人的事情上頭很是沒有法子，他現在需要她來幫忙，不過沈雲仙還是見好就收，她跟沈雲夕等人可以炫耀，可跟沈遠齡，她覺得沒有那個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