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奇生行事,從來是持如履薄冰之心,行勇猛精進之事,在未知重重之時,他能蟄伏此身,靜心打磨神通,
此時顧慮一去,再出手,自無絲毫保留。
這一掌仍是五色為根基,其中更蘊含著他自修道至今一切神通之匯總,且,是其合一神通之後的極盡一擊。
南天門,酆都城,斬仙台,打神鞭,八卦爐......
恍惚間,直好似一方神庭橫壓而下。
其中千百億萬神魔跺足長嘯,推動著種種神通洪流加持於上,縱橫交織間,宛如一方千萬神魔共同推動的大陣!
展現出了足以讓世間所有人都要動容的恐怖力量。
「吼!」
種種異象自指掌間流溢變換間,徹底霸佔了此方星海大陣中一切時空變數,縱然白帝神色震動,仰天長嘯。
震驚中更有不可思議在其中。
大陣之中他與這鴻玄道人交鋒多日,自問已知其強弱。
在之前的他看來,這鴻玄道人固然強於此時的自己,然而比起巔峰之時的自己相差還有極為漫長的一段道路。
但此時眼看巨掌橫壓而下,縱心中如何不可思議,也不得不承認,這一掌,已然無限逼近了巔峰之時的自己。
對於如今的自己,更是無可抵擋之重!
亦是不得不硬接,且只能硬撼!
轟隆隆!
猶如群星齊墜,盪起億萬道虛空狂潮,若海神通滾滾而下,剎那間已然淹沒了一切。
咔嚓!
前後不過一瞬而已,這一方星海大陣已然破裂開來。
恐怖的神通碰撞潮汐透過大陣的縫隙,在時空夾層之中層層擴散,所過之處,一切有形無形之物,皆被撞碎。
餘波不停,更有一縷流出了虛空夾層,衝天而起,一霎間,撕裂了十萬里雲海。
首陽山下駐足的諸多修士紛紛後退,再抬頭,不禁駭然。
只見長空之上,雲海天穹涇渭分明的列於兩邊,一道不知幾百幾千里寬的巨大鴻溝以首陽山為起點。
直直蔓延到肉眼都看不到的盡頭去。
「那是,白帝的氣息.......」
燭龍遙遙望著,神色驚疑,心中止不住升起一縷不詳。
他與白帝相交極淺,但也曾見過白帝出手,對於其神通自然也不會陌生。
可任由他如何去感應,也無法察覺那氣息究竟是從何處流溢而出。
「前者尚未追上,後者已然超邁......我這一生啊。」
寸寸坍塌破碎的星海大陣之中,白帝踉蹌著跌坐而下,亂髮遮面『嘿』然一笑,神色歸於沉寂:
「諸神巡天,我牧諸神,好神通,好氣魄。不愧是一手締造了人族大一統帝朝的人傑.......」
「你這神通,可有名?」
白帝垂眸,自己雄偉至極的神軀之上,儘是斑斑裂痕。
猶如世上最為精美的瓷器在在摔碎后強行拼湊起來,其中竟似無半點血肉存在,看上去觸目驚心。
一擊卻勝過千萬次交手,那一掌涵蓋所有,破盡他諸般神通,崩滅了他的身軀本源。
「此神非彼神,兩者似是而非,不可同日而語。」
如潮般漣漪中,安奇生緩緩落在白帝身前,指掌間的流光與其話音一併飄蕩而起:
「或可為『封神榜』。」
自人間界初悟,直至如今,安奇生修持了太多的神通與道法,時至如今,這一式神通之王,終初見輪廓。
「封神榜。」
白帝口中咀嚼了一遍又一遍,神情陰晴不定,語氣複雜道:
「閣下這一式神通,已勝過當年的五色神光與袖裡乾坤了吧?或許,已不弱於那位佛爺的七寶妙術了.......」
神魔,降生於天,生而長生,凡人不可比擬的力量,對於他們而言,僅是本能而已。
一切後人效法所求之力,之所以稱之為神通,本質是就是後天生靈對於神魔的敬畏與憧憬。
而此時,自己卻敗了,敗在命如浮遊,修持遠不足自身萬一的後輩手中。
縱然他如何不服,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或許吧。」
安奇生駐足虛空,俯瞰寸寸崩裂的大陣,隱隱間,似望見了無盡虛空之外,那不知何在的須彌巨山。
隱隱間,他似能察覺一道若有若無的眸光,似也在俯瞰虛無,遙遙相望。
「天生萬物,各有長短。爾等雖命如蜉蝣短暫,卻同樣有著超凡入聖的可能......
可惜,祂們早已超邁神魔,成為另一類不可言喻,無可知曉的存在。你,終歸會體會到吾輩的絕望。」
微風吹拂間,白帝身軀若泥沙般簌簌而落,漣漪盪過,神軀已消散在虛無之中:
「死生之間,吾,等你來!」
話音飄蕩之間,白帝最後撥開額前亂髮,與這方困了他多日的大陣一併煙消雲散。
安奇生不發一言,只是立於原地駐足良久,方才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轉身離開這處次元夾層。
......
呼!
許久許久之後,一道金光自虛無之中迸射而來,繞著此處盤旋了片刻,最終落在白帝隕身之地。
金光散去。
一著金袍,頭戴平天冠的中年踏步而出,眸光之中閃過震驚之色。
咻咻咻~
金袍中年出現未久,又有幾道流光自各處呼嘯而來,遙遙見得中年人,方才落下,化作人形。
「他,竟如此輕易的死了?」
如火紅袍之下,一俊美少年驚訝且忌憚:「那什麼鴻玄道人,居然有此等實力?讓白帝死的如此無聲無息?」
「或許有詐?!」
一黑袍老者捏著虛空之中的微塵,眸光震動,百思不得其解:
「白帝成道在吾等之前,縱被神帝破了不敗心境,修為再無精進,可也比我等四人強上一籌,怎麼會......」
白帝,乃是遠古第一帝。
帝衍成聖之前,其受天聖法旨,統領諸神,乃是當之無愧的神帝。
縱然沉淪諸多紀元,其修為仍然穩穩壓住他們四個,縱然歷劫歸來未久,可又如何能死的如此輕易?
他們四人之所以假死多年不現人前,甚至眼睜睜看著他收服諸神也不動容,就是因為忌憚。
可如今看來,他們的諸多謀划,隨著白帝無聲無息的隕落,如同笑話一般。
「那鴻玄道人疑似當年『菩提』轉世,可那菩提可沒有這般大的煞氣,殺氣......」
一青衫女子立於虛空一極,五指拈動,半晌后還是搖頭,語氣搖擺不定:「或許,真有詐?」
「白帝此人,從來目空一切,修為未復,也敢真身出行,為人所殺,未必就是假的!」
金袍中年開口,鏗鏘如金鐵錚鳴:「神帝僅有一席,聖位,也只一尊!他死了,也好!」
虛空之中,四人位列四角,遙遙相對,氣息相合而又互相戒備。
「神帝所言之聖位,真也好,假也罷,小妹都建議三位兄長,不要去爭。」
蒼帝掃了一眼互相戒備,甚至充斥敵意的三人,搖頭後退一步:
「至於神帝之爭,小妹,也不爭了。」
「嗯?」
玄帝冷眼掃來,見蒼帝擺手退後,卻是冷笑一聲:「你以為,此時,我們還有退路嗎?」
蒼帝皺眉。
「神帝位高,聖位尊貴。亘古以來萬萬紀,那幾位又可曾有過半分鬆口?」
玄帝蒼老的面上儘是冷漠:「白帝之死,豈能無因?其人雖然狂悖,但卻不蠢,必是重利誘惑,才會在修為未復之前,就行險出世。」
話至此處,已無需多言。
幾人對視一眼,心中皆是一沉。
「道途艱難,如之奈何。」
赤帝微微一嘆:「道門,須彌,南海龍門,幽冥酆都,魔域那位,還有這鴻玄道人......
要拔得頭籌,僅憑你我等人,或許未必足夠......」
赤帝嘆氣,有著示弱。
其餘三帝神色漠然,卻也都沒有反駁。
諸界之中,聖人之下的諸多近聖,以他們四人成道最淺,甚至於,若非神帝以大神通點化,四人未必能踏入今日境界。
正因如此,四人合力方才勉強壓住白帝,也正因如此,玄帝點出難處,幾人神色都不好看。
看似最弱的鴻玄道人,已在無聲無息間鎮殺了與他們明爭暗鬥了無數年的白帝。
若是可能,四人很想暫避鋒芒,可......
「進未必不可成,退卻定會死!」
短暫沉默之後,金帝開口,語氣冷硬至極:
「皇天帝庭,乃諸界中樞,白帝擅離方才有此厄難,我等若持帝庭在手,再布『五帝道衍大陣』,也未必不可與那幾人爭!」
億萬神通,以七寶妙樹為冠,千萬陣法,則以『五帝道衍大陣』為尊!
數萬年前,他們曾以帝庭為根,以此陣為持,在鳳皇滔天怒火之下,堅持至帝衍化身下界!
而這,還是白帝與他們心不同。
此陣,聖下,無敵!
「道衍大陣固然強絕,然而,若要無有破綻,卻要五尊近聖,我等四人分執四角,卻還要有人坐鎮中樞......」
蒼帝皺眉更緊,心中卻是一動。
五帝道衍大陣,乃是神帝所開闢,用以鎮壓寰宇,然而,越是強大的陣法,就越是複雜。
五帝道衍大陣,不但需要諸般神靈加持,還需有人坐鎮帝庭中樞,缺一,則必有破綻。
金帝自虛空之中拈起一縷氣息,眸光幽幽望向遠處:「那位,足可頂替白帝。」
「嗯?」
玄帝神色微微一變:「你是要?」
「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