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1章 暫別
半晌後。
奧列格見沒辦法讓安格爾改變主意，他終於放棄了爭執，輕輕歎了一口氣。
奧列格歎氣後，並沒有說話，似乎在低頭忖度著什麽。
安格爾也發現了奧列格的變化，他知道，接下來估計才是正題；之前，只是在表面功夫上你來我往，可做足了表面功夫也沒辦法得到裡子。
而想要得到裡子，必須要撕下那偽裝的表皮。
也即是說，接下來的對談，可能就沒有那麽平和了……
果不其然，當奧列格再次抬眉的時候，之前表情中的克制已經消失，流於眼底的是一種冷淡……極為深層的冷淡。
此前，他看安格爾還帶著幾分“禮貌”，不管是看在西波洛夫面上，還是拉普拉斯的面上，起碼還能給幾分薄面。
可如今，他看安格爾和看陌生人……或者說，甚至有點厭惡的陌生人，並無區別。
同時，之前被他刻意壓製的某種血氣，也翻湧著的衝了出來。
如今安格爾面對奧列格，看到的不僅僅是光影斑駁中的魁梧身影，還有藏在黑暗中那不可見不可聞，卻又給人極度壓迫感的咆哮血氣。
被厭棄了。
安格爾能明顯感知到“厭棄之感”，或許是奧列格刻意表現出來的厭棄，又或者說是一種拿捏的尺度。無論是哪一種，其實在安格爾看來都不重要，現在更重要的是，奧列格既然擺出這種姿態，他是打算用哪種方式“談”，用何種方式“收尾”？
在安格爾這麽想的時候，無形血氣配合常年戰場廝殺的威勢，瘋狂的攀升著，不似威壓卻勝似威壓。
哪怕是安格爾在這種威勢面前，也感覺到了自身的渺小；再次面對奧列格的時候，心中已經慢慢滋生出了蚍蜉撼樹般的無力感。
不過，這種威勢並不能直接造成肉體上的傷害，它更多的是壓迫你的心緒，破開你的心防。
而這，或許就是奧列格的本意。
他不願意撕破臉，但卻可以借由心中破防，讓安格爾認清差距，不要遙想不可得之物。
安格爾的確受到了一定的壓力，但這種壓力並不算太強，起碼還無法影響到他的思考：“不知奧列格上將是何意？”
安格爾抬眉問道。
奧列格並不意外安格爾會開口詢問，他擺出姿態本身就是要讓安格爾來問：“既然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就直言。如果是其他人來找我，並提出這種非理的請求，我連見都不會見！”
“但今時今日，我看在這位女士的份上……”奧列格輕輕瞟了拉普拉斯一眼，又收回眸：“以及西波洛夫的求情，我同意和你相見。”
“但這只是我對他們二位的尊重，並不意味著，我對你有所高看。”
安格爾默默聽著，他也認同奧列格的這番話，如果換做自己是奧列格，突然聽到有一個陌生人來提出進入核心要地心火殿的請求，他大概率也是這般反應。
奧列格見安格爾沒有反駁，便繼續道：“這世上沒有‘你想要，我就必須幫你’的道理，西波洛夫欠你人情，並不代表我欠你人情。”
“當然，你也可以借由人情，讓西波洛夫去求他的爺爺，但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就算是他爺爺知道了你的請求，態度也是和我一樣，不會有任何的差別。”
“心火殿，是英吉族的心火殿，不是外人所能染指的！”
奧列格擲地有聲的說出這番話後，沉默了很久，似乎在調整情緒。
十數秒後，奧列格再次開口，此時他的聲音從激昂變得緩和，但冷淡並未變化：“你之前所說，曾經也有其他外人進入過心火殿，你也想要進去，不管有沒有得到心火的認可。”
“可是，你可知道這些進入的外人是什麽身份？”
奧列格掰起手指，舉了三個例子。
第一個例子，他說的是那位帶走心火的傳奇存在。
“傳奇就是他的底氣，面對傳奇存在，我們不得不開放心火殿。”奧列格說的很屈辱，但現實就是這般殘酷，英吉族的確不弱，但面對傳奇依舊如塵灰般渺小，別人揮揮手就能滅掉你們，不配合難道要滅族嗎？
第二個例子，他說的是不落王城的一位灰鏡祭司。
一般來說，灰鏡祭司在不落王城的階級地位並不算高，但這位灰鏡祭司卻有所不同，他的母親是屈指可數的幾位黑鏡祭司之一，且這名黑鏡祭司和不落王城神權最高統領紅鏡祭司有某種聯系。
看在紅鏡祭司的份上，灰鏡祭司才被允許進入心火殿。
“而且就算如此，這位灰鏡祭司也不是白白進入心火殿，在他進入心火殿前，不落王城與冰國簽署了互設使館的條款，在使館內將豁免所有除神條準則外的其他法令。”
奧列格雖然沒有明說，但言下之意，卻是不落王城付出了一定的代價，簽訂了延綿百代的福祉條款，他們才允許這位灰鏡祭司進入心火殿。
第三個例子，奧列格並沒有說出具體的人名，而是冷笑一聲：“實驗體。”
“放棄自由，放棄尊嚴，放棄生命與人格成為實驗體，那麽也可以進入心火殿。”
可就算實驗體從心火殿帶走了心火，實驗體也不允許離開冰國。因為你沒有自由，在冰國的學者眼中，實驗體和小白鼠沒有任何差別。
奧列格講完了這三個例子，看向安格爾：“看到了嗎？只有這三種情況下，才能允許進入心火殿。”
“你滿足了哪一項呢？你有傳奇級的實力嗎？你有強大的背景，以及能帶來福祉百代的優渥條件嗎？還是說，你甘願放棄身份成為階下奴隸呢？”
頓了頓，奧列格一字一句的道：“你有什麽資格進入心火殿呢？”
這句話雖然不好聽，但奧列格並沒有罵意，他只是在告誡安格爾——你如果想要進入心火殿，你首先要證明，你有資格進入心火殿。
如果沒有資格，那你走任何彎路都行不通。
西波洛夫的人情，還沒有大到能影響國策的地步。
奧列格：“我給你一點時間思考，你如果想要進入心火殿，想要我幫你獲得名額，你起碼要告訴我，你憑什麽？”
話畢，奧列格不再說話，只是摩挲著酒杯。
安格爾這邊也沒說話，但心靈系帶裡，卻和拉普拉斯在交流著。
“你似乎並不生氣？”拉普拉斯的聲音從心靈系帶彼端傳來。
安格爾：“奧列格上將的話，雖然說的很難聽，但也的確沒錯。我本來也不認為，西波洛夫能讓我直接獲得去心火殿的資格，他能斡旋到讓奧列格與我見面，我也能接受。”
拉普拉斯：“那你現在是怎麽想的？”
安格爾想了想，道：“沒什麽想法，因為……解法很多。”
奧列格給的選擇其實也就兩個：你有實力嗎？你有背景以及帶來福祉的能力嗎？
而這兩個，安格爾恰好都能滿足。
實力這一點，安格爾自己沒有，但不代表他背後的存在沒有。
他如果豁出去，請執察者來冰國露個面，執察者甚至都不用動手，估摸冰國也會主動獻上名額。
就像當初那位傳奇存在，也很順利進入了心火殿一個道理。
而且，邀請執察者也不困難，執察者只是不摻和南域紛爭，可鏡域與南域卻是兩碼事。
就算沒有執察者，不還有奈美翠麽？奈美翠縱然沒有抵達傳奇，可半步傳奇也不容小覷。
如果走一些“歪門邪路”，安格爾甚至還能從魘界招來救兵，譬如斑點狗。
所以，奧列格所詢問的“你有實力嗎”，安格爾對此的解法可不止一種。
除開實力外，進入心火殿的第二種方式：你有背景以及帶來福祉的能力嗎？
這同樣不是無解的難題。
要說背景的話，拉普拉斯難道比紅鏡祭司差？
還有，紅鏡祭司之所以成為紅鏡祭司，不就是因為鏡姬大人麽？
不落王城的全名叫什麽？——鏡姬的不落王城。
紅鏡祭司所供奉的神又是誰？——鏡姬。
而鏡姬的身份是什麽？——野蠻洞窟的三大祖靈之一，同時，也是與安格爾交好的前輩。
所以，鏡姬的身份，難道不代表自己的背景嗎？這個背景，會比紅鏡祭司差？
背景的問題可以輕松的解決，至於說是否能給冰國帶來重大福祉，這同樣很好解決。作為野蠻洞窟的一員，如果他動用自己的權力與關系，以野蠻洞窟的能力，難道還不能給英吉族量身定製一個福利嗎？
答案是肯定的。
只是安格爾沒必要為了自己的這點小事，而如此的勞師動眾。
而且，就算沒有野蠻洞窟的幫忙，安格爾自己也可以做到。就譬如說，登錄器的分配、夢之晶原內的口頭權責，這些都是能享百代的福祉……當然，前提是登錄器未來能在冰國普及。
安格爾對登錄器的普及，依舊是抱有信心。只是當下的情況，如果談登錄器，為時太早……
思及此，安格爾和拉普拉斯低聲商量了起來。
安格爾目前並沒有以“實力壓人”的打算，畢竟，他想要實力壓人，需要去請執察者或者奈美翠幫忙，到時候肯定會有人情的虧欠。
所以，綜合起來看，安格爾還是覺得圍繞登錄器為中心，來和奧列格談條件，是更為方便的。
拉普拉斯也聽懂了安格爾的意思。的確，按照安格爾的想法，這是能成型。
“不過，現在談肯定不容易談妥。”拉普拉斯：“登錄器的意義，還沒有深入人心。”
安格爾也點點頭：“要再等一等。”
雖然說是要繼續等，但這等待其實也不會太久。如今奧秘書龍已經到來，距離公開厄難木偶的時間點也是越來越近了。
拉普拉斯沉吟道：“這裡可以暫時先吊著，我們先去百龍神國駐點，和奧秘書龍那邊談完，這邊估計就會松口了。”
安格爾也有此意。
想要讓奧列格點頭，首先要讓奧列格知道登錄器的重大意義，而如何才能做到這一點？那就只能等奧秘書龍的發聲，它的發聲便是絕對的權威。
可奧秘書龍什麽時候會發聲？見到安格爾和拉普拉斯，並和他們商談之後。
所以，他們想要迅速的拿下奧列格，最簡單的方法，就是這邊先吊著，先去和奧秘書龍談。
想到這，安格爾和拉普拉斯互覷一眼，已經拿定了主意。
安格爾抬頭看向奧列格。
奧列格也感知到了安格爾的目光，看了過來：“想了這麽久，你應該想清楚了？你是決定放棄嗎？”
安格爾輕笑一聲搖搖頭：“不，現在說放棄還為時過早。”
“不放棄？這麽看來，你是有自己的想法。”奧列格冷淡的看著安格爾：“你是打算靠著你微薄的實力，來震懾我等；還是說，你覺得你有福祉英吉子民的能力？”
“亦或者……你是想成為實驗體？”
安格爾：“不，這些還是先放一邊吧。現在和奧列格上將談，終歸還是太早了，還是再等等吧。”
話畢，安格爾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與此同時，拉普拉斯也被一頭銀發托著，飄到了半空。
安格爾輕輕向奧列格上將鞠了一禮：“我們就先告辭了，心火殿的事，希望奧列格上將不要忘記。”
這就走了？？
奧列格滿臉疑惑，這是什麽意思？是在以退為進？還是說，威脅自己？
他試圖從安格爾眼中得到答案，但安格爾完全沒有將視線放在他身上，甚至已經和拉普拉斯轉過身，朝著門外走去。
奧列格連忙看向西波洛夫，西波洛夫一臉疑惑，他也不知道現在發生什麽事。
見西波洛夫一臉懵逼的樣子，奧列格只能先暫時放棄，示意西波洛夫先攔住他們。
西波洛夫卻是不敢動彈。攔人？他怎麽敢，一個是自己的債主，一位是連犬執事都尊重的“大佬”，他可不敢造次？
眼看著安格爾和拉普拉斯已經要走出“屏障”，突然，一道聲音叫住了他們。
“其實，你們如果想要進入心火殿，還有談的空間。”
說話的是枯叔，他看向被他叫住的安格爾。
安格爾不知道枯叔是什麽身份，但他此時開口，奧列格也沒有反駁，想來他在這裡有資格說出這番話。
如果是之前的話，安格爾可能還真的會和枯叔繼續談談。
但現在，他卻覺得談判為時過早。
“當然會談，只不過不是現在。”安格爾說到這時，轉過頭和拉普拉斯直接邁出了屏障。
不過，一道風聲，卻在他們離開前，回蕩在了奧列格等人的耳畔。
“夢鏡……再會……”
(本章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