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莉點點頭：“沒錯，伯爵大人的確帶回來一面半身鏡……你是爲了半身鏡而來？”

朱莉話說到最後時，用審視的目光看着安格爾。

在這種審視之下，安格爾內心生出一種奇異之感。似乎，想法正被人探視着。

是朱莉的能力？

讀心，還是說鑑真之能？

安格爾不知道，但他此時完全不設防，也設不了防。他在這方異兆世界裡，只是一個普通人，甚至說，比普通人還要更弱，畢竟他現在只有拇指大小，哪怕是普通人都能碾碎它，更何況還是一隻明顯擁有超凡之力的生物。

他只能被動的接受一切，包括，被審視。

安格爾沉下心緒，儘量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然後將自己的來意交代了出來。

沒有隱瞞，也不需要隱瞞。。

“你說你是因爲半身鏡而落到茶壺國的？”朱莉面露疑惑。

安格爾點點頭：“沒錯，至少我進入茶壺國前，我最後看到的就是一個半身鏡。”

朱莉：“真是奇怪，以往不小心闖入茶壺國的，基本都是透過茶壺來的，這一次居然是半身鏡？”

朱莉一邊說着，一邊看向兔子茶茶，想從茶茶口中得到應證。

兔子茶茶：“他的確是突然出現在黑茶森林裡的，來到我家門口時，剛好縮小了一半。”

兔子茶茶說到這裡時，看向朱莉；“黑茶伯爵是怎麼得到那個半身鏡的？”

朱莉：“伯爵大人是回程的時候, 在黑茶森林邊緣, 撿到的。”

兔子茶茶一臉驚訝：“撿到的？”

朱莉點點頭：“我可以確定是撿到的，當時，伯爵大人騎着我從黑茶鎮回來，在走到半路時, 那面鏡子就這麼憑空出現在了我們面前。伯爵大人覺得很稀奇, 就把它撿回來了。”

兔子茶茶摸了摸下巴：“這麼說來，他的話是真的可能性很大。”

鏡子是突然出現的, 而安格爾也是突然出現, 並且兩者相距不遠。最重要的是，如果安格爾是騙子的話, 他根本說不出來鏡子這件事。

朱莉此時也信了安格爾幾分，只是它見過人類的狡猾, 忍不住再問了一句：“你可還有什麼證據？”

安格爾：“我不知道你想要看到什麼證據。我也不知道我這次來尋找鏡子到底能不能讓我回到我自己的世界, 但我必須要這麼做, 因爲我所在的世界裡，還有我無法捨棄的人與事。”

說到這時, 安格爾從馬草上跳了下來。

用雙腳做筆, 在柔軟的地面上, 畫出來一個半身鏡的模樣。

大致輪廓像是一副大號的豎面肖像畫，但在角的地方處理的很圓滑, 配合古絲鉑金編織而成浮水紋與雲紋，哪怕只是勾勒出的簡易輪廓, 也能看出它的華貴。

“這就是帶我來到這裡的半身鏡。這算是證據嗎？”安格爾直視着朱莉，他畫出這個鏡子，不僅僅是在回答朱莉的問題，也是在賭。

賭黑茶伯爵遇到的鏡子就是這面鏡子。

安格爾對此有一定的信心, 畢竟, 朱莉也說了，黑茶伯爵是今日才遇到的半身鏡, 而且，半身鏡和他一樣都是憑空出現的。

這些在安格爾看來，顯然不是巧合。

在安格爾畫出半身鏡後，朱莉也陷入一陣沉思, 半晌後, 它纔在安格爾的注視中，輕輕點點頭：“這的確是今日伯爵大人遇到的那面半身鏡。”

安格爾眼睛一亮，此前感覺到的壓抑一掃而空……他賭對了！

這面鏡子出現在了異兆中，那毫無疑問, 他絕對是這個異兆的核心！

換言之，如果將異兆比作副本，那麼這個副本的關鍵道具，就是這面半身鏡。

“可以告訴我，這面半身鏡如今在什麼地方嗎？”安格爾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向朱莉問道。

朱莉：“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能進入城堡裡。不過，我可以給你提供三個可能的地點。”

“第一，儲藏室。第二，書房。第三，藏寶庫。”朱莉：“當然，伯爵大人也有可能把鏡子放在大廳，或者走廊，但這畢竟是來路不明的東西，應該沒那麼快就擺在外面。我個人傾向於推薦前兩個地方。”

儲藏室，是放置雜物的地方，鏡子就算有問題，也不會造成太大影響。

書房也有很大可能，黑茶伯爵有可能會在書房研究這面鏡子。

至於說藏寶庫，這個的可能性比較小，但也說不定黑茶伯爵已經研究出鏡子的特性，覺得有價值，就將它置於藏寶庫了。

反正，以朱莉對黑茶伯爵的瞭解，半身鏡無外乎就放在這三個地方。

雖然沒有得到一個確定的答案，但能縮小範圍，這對安格爾來說，也是很有用的。

兔子茶茶：“那我們現在就去城堡裡？”

安格爾沒有拒絕，尋找鏡子之事，宜快不宜遲。

不過，在安格爾和兔子茶茶即將離開馬廄時，朱莉輕聲道：“這面鏡子因爲來的很蹊蹺，所以，如果突然消失，伯爵大人應該也不會太過在意。”

“不過，你們最好不要搞出大動靜，還有，把自己的痕跡擦乾淨，否則讓伯爵大人發現是有人來盜鏡子，那結果就大不一樣了。”

安格爾點點頭，這一點的確需要注意。

“去吧，小心一點。”

安格爾道了聲謝，緊接着對着朱莉行了一個撫胸禮，這才和兔子茶茶離開了馬廄。

……

兔子茶茶顯然對城堡很熟悉，走出馬廄之後，立刻拉着安格爾跑到了草叢中，藉由草叢來掩蓋身形。

入夜後的城堡，安靜的有些詭異。整個城堡，亮燈的地方屈指可數。

乍一看，就像是一個鬧鬼的城堡。

“城堡裡沒有什麼人嗎？”安格爾低聲問道。

兔子茶茶：“人？黑茶伯爵的領地裡不會有人類出現的，或者說，整個茶壺國都沒幾個地方能容納人類。”

安格爾：“我不是說人類，我的意思是，城堡裡沒有僕從嗎？怎麼感覺靜悄悄的？”

兔子茶茶低聲道：“有僕從，和那些木偶禁衛兵一樣，這裡的僕從也是木偶。不過，你也別小瞧這些木偶，木偶只是束縛他們本體的軀殼。”

安格爾好奇道：“那它們的本體是？”

兔子茶茶：“我也不知道。不過聽朱莉說過，之前看到黑茶伯爵解封一些木偶，其中有毒蛇也有巨魔，反正都不是我們能惹的。”

“你要記住，只要聽到木偶的腳步聲，我們必須要提前躲避，絕對不能曝露在木偶的視線中。”

安格爾點點頭，此前有朱莉當庇護，木偶不會感知朱莉的身體，但現在他們離開了朱莉，就只能靠自己了。

“這些木偶靠什麼來查探？”安格爾：“嗅覺？視覺？聽覺？還是說，用類似精神力的方法去感知周圍的環境？”

爲了自身的安全，安格爾現在必須要了解木偶的情況。

兔子茶茶：“你居然知道精神力？普通人怎麼會知道精神力，你不是普通人？”

面對兔子茶茶狐疑的目光，安格爾兩手一攤：“我如果不是普通人，我會落進這裡？我只是從書上看到過一些秘聞罷了。”

兔子茶茶想想覺得也對，安格爾在它眼裡很透明，這就是一個很普通的人類。

至於說安格爾口中的“書”，兔子茶茶倒也沒深究，人間界的事距離茶壺國太遙遠，沒必要在意。

“不同的木偶，它們的感知能力各不相同。其中感知最強的，就是木偶禁衛兵，它們主要是靠着視覺、聽覺與精神力，嗅覺較弱。城堡裡的其他木偶，在感知上，只有一樣或者兩樣能和木偶禁衛兵相比。”

兔子茶茶根據自己的瞭解，將城堡裡的木偶大致講述了一遍。

總體來說，它們的感知都是有強有弱，但無論怎麼說，都比人類要強。面度這羣木偶，必須要保持一萬個小心。

唯一幸運的是，在城堡裡，木偶基本不會用精神力去感知周圍，這容易觸犯到黑茶伯爵。

不過，一旦他們露出馬腳，被木偶發現了不對，那徹底開啓精神力感知的木偶，會成爲他們的天敵，他們的生存空間就會被無限壓縮。

也就是說，他們接下來必須要謹慎再謹慎。

“我們一路行走，會留下信息素嗎？”聽完茶茶的描述，安格爾忍不住問道。

“信息素是什麼意思？”兔子茶茶一時沒明白，在安格爾的解釋中，它才逐漸明晰：“你是說人類殘留的氣息？這個啊……”

兔子茶茶以前還真沒考慮過信息素的問題，因爲它天生就不會外泄任何氣息，所以自然不用擔心信息素被人察覺。但安格爾是人類，人類的氣息在茶壺國裡還是很容易被發現了。

如果安格爾不提醒，或許這就會成爲他們暴露的源頭。

想到這，兔子茶茶也有些慶幸。

幸好這個人類考慮的比較周到，否則，就算木偶發現不了，但黑茶伯爵肯定會發現，到時候出了問題，或許還會牽連到朱莉。

兔子茶茶越想越是害怕，不過，還好現在安格爾率先提出來了。

它沉思了片刻，對安格爾道：“你等我一下。”

兔子茶茶話畢，迅速的朝着來時的方向跑去。

安格爾在漆黑的草叢裡等了約莫五分鐘，兔子茶茶纔回來。它回來的時候，手上多出來一小塊柔軟的皮草。

“你把這個裹在身上，氣息應該不會再泄露了。計算稍微泄露了一點，那些木偶僕從應該也不會在意。”兔子茶茶將皮草交給安格爾，示意安格爾穿上。

安格爾摸着皮草，很柔軟也很輕薄，裹在身上就像是一個大號的披風。

“這是什麼皮草？”安格爾好奇問道。

兔子茶茶湊到安格爾耳邊，低聲道：“這是我從朱莉那裡拿到的，是一截鞍袱。”

鞍袱？鞍袱！

安格爾的表情從平靜逐漸變得蒼白。

本來還在撫摸着皮草的手，更是慢慢變得僵硬。

鞍袱，是覆在馬鞍上防塵用的，也有讓駕騎者坐得舒適的作用。

也就是說，這東西曾經的作用是……黑茶伯爵的坐墊。

一想到它的作用，以及曾經接觸的器官，安格爾整個人都不好了。

難怪兔子茶茶一臉篤定的說，穿上這東西就算氣息泄露僕從也不會發現，因爲這玩意就算泄露氣息，也是黑茶伯爵的氣息。城堡裡的僕從就算感知到，也不敢去探究。

雖然安格爾沒有聞到鞍袱上有異味，但他還是感覺有些彆扭。

不過，彆扭雖彆扭，安格爾還是老老實實的將它裹在身上。比起心理上的不舒服，還是安全更重要。

尤其是，他現在什麼能力都無法動用，比凡人還要更弱，有這東西至少能降低被發現的風險。

“你考慮的比我要全，你再想想，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避免被發現。”兔子茶茶此時也承認了安格爾的思慮比它周全。

安格爾木然的道：“腳印、聲音、掛痕、攀痕……”

安格爾一個個的說，兔子茶茶則一個個的考慮。

數分鐘後，安格爾又換了一套行頭，其中包含了新鞋子、柔軟的皮筋、還有能將呼吸與聲音壓制住的菸斗。

可以說，安格爾已經武裝到了牙齒。

確認一切無誤後，兔子茶茶擡起手，指着城堡低呼道：“出發！”

莫名的，安格爾覺得，說到要探察城堡，兔子茶茶好像比他還要激動……想想之前兔子茶茶聊到潛伏城堡時的驕傲戰績，安格爾也默默釋然了。

兔子茶茶顯然對城堡很熟悉，三步兩步，就帶着安格爾繞過木偶禁衛兵的監察視線，來到了一個城堡外隱蔽的水道孔。

“這是下雨的時候，用來排水的水道。最近一個月都沒有下雨，裡面很乾淨，我們可以通過水道爬到頂樓。”

安格爾也沒提出異議，與兔子茶茶開始在水道孔裡攀爬。

以安格爾如今的體力，是很難一口氣爬到三樓樓頂的。好在這個水道是拼接的，每隔一段距離，有一個小小的接口可以讓他歇息以回覆體力。

花了足足一刻鐘，安格爾纔在歇歇停停中，爬到了樓頂。

稍作休整後，安格爾繼續跟着茶茶前行。

他們攀爬的這棟樓，屬於禁衛兵與僕從的生活起居樓，有窗戶但沒陽臺，樓頂也是密封的。

所以，從這裡是無法進入城堡內部的。

不過，他們的目標並不是這座樓，而是十多米外的另一棟樓。

兔子茶茶：“那邊是側樓，我們裡可以沿着邊緣一直走過去。側樓一般不住人，偶爾有賓客來，纔會有人入住，而側樓的樓頂是有煙道的，那裡就是我們進入城堡內部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