鍊金傀儡和艾達尼絲的對話，在場其他人也聽到了，包括安格爾。

對於這些問題，以及鍊金傀儡所謂的猜想，其實都是在直指一個核心：你根本就沒有成長過。

艾達尼絲的自視甚高，讓她根本沒有想過，自己和萬年前相比，根本沒有成長過。

說好聽點，叫初心未改。但這個‘初心’如果一開始就是有問題的，是閉塞的，是井底之蛙，那麼再好聽的措辭也掩蓋不了其下的稚嫩。

哪怕艾達尼絲的力量變強了，但在奧拉奧的眼裡，她就是過去的她，絲毫未變。

當然，這裡面肯定還有一些其他的原因，導致奧拉奧對艾達尼絲的觀感未曾變化，而這些具體到細節的因素，以及事情的來龍去脈，安格爾並不知道。

但鍊金傀儡提出的這些問題，安格爾大抵能猜到其背後的用意。

就像是喬恩所說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這些問題的答案，總結下來，其實也只有一個核心：艾達尼絲將奧拉奧攥的太緊了，緊到奧拉奧只看到艾達尼絲的一個面向。而這個面向，就是那些問題——你沒有成長。

說白了，問題與答案，就是一個死循環。

而想要打破這個循環，在安格爾看來其實不難，只要艾達尼絲適當的鬆手即可。

但這個抉擇，對於艾達尼絲而言，卻非常的艱難。

最終艾達尼絲會做什麼決定，安格爾並不知道。不過嘛……他也不關心。

他現在更在意的，還是另一邊正在收納詩集的奧拉奧。

安格爾不在意那些詩集，他在意的是，奧古斯汀讓奧拉奧收拾詩集，是否別有用意？

而這些用意，又是否與他有關？

本來安格爾還寄望艾達尼絲能從奧古斯汀那裡問出答案，結果艾達尼絲自己反被繞了進去。安格爾也不好詢問，只能默默的等待奧拉奧的歸來。

到了那時，奧古斯汀總該給出個答案了吧？

另一邊，奧拉奧的動作一開始很緩慢，似在等待主人奧古斯汀的叫停，但後來發現奧古斯汀壓根就沒有叫停的打算，奧拉奧也只能默默的加快速度，將一個個書架，納入那奇異的銅鏡中。

可就算奧拉奧加快速度，整個密會室裡的詩集，也足足花了他快一刻鐘，才收納完畢。可見，這裡的詩集總量有多麼的恐怖。

沒有了書架與書籍堆砌，密會室那純白至極的牆壁露了出來。本來就頗有虔會教堂感的房間，在白牆的反光下，更添幾分神聖與肅穆。

奧拉奧默默的走回來，站在鍊金傀儡面前，低下頭：“主人，詩集已經收拾好了。”

鍊金傀儡點點頭：“那就坐下吧。”

奧拉奧眼裡帶着猶豫：“主人，我……”

“坐下。”鍊金傀儡打斷了奧拉奧的話：“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我自會給你解答。”

奧拉奧沉默了片刻，還是坐了下來，靜靜的等待着鍊金傀儡的出聲。

安格爾此時也好奇的看過去，他雖然很想將自己排除在外，當一個真正的事不關己的看客；但他明白，目前還做不到，奧古斯汀將詩集送給他，奧拉奧卻表現出明顯的抗拒，而他抗拒的不是贈送詩集，而是讓他去收納書籍。

這讓安格爾很好奇，收納書籍到底有什麼貓膩？讓奧拉奧抗拒至此？

安格爾在思索間，目光不經意的看向奧拉奧身前懸浮着的那個銅鏡。

他雖然沒有開啓鍊金之眼，但是，以他煉金術士的直覺，這個銅鏡不簡單。能裝載這麼多的詩集，說明其內部空間極大。且它還沒有絲毫變化，極有可能不是平常的鏡內空間。

或許是和鏡姬大人本體差不多的那種特殊鏡子？

又或者說，這是一個“巫術花園”？鏡中花園？

想到這，安格爾心中升起一個猜測：這個銅鏡明顯是奧拉奧的寶物，而奧古斯汀讓他用這件寶物收納詩集，是打算將這寶物贈予自己？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奧拉奧表現抗拒，倒也能理解了。畢竟，這種珍寶，誰也不捨得放手。

不過，情況假設真是如此，那也不難解決。安格爾並不喜歡強行奪人所愛，更何況，大型的空間道具他自己不是不能煉製，現在沒有，純粹是因爲沒材料，以及手鐲空間也還夠用，所以暫時用不着。

既然安格爾自己可以煉製大型空間道具，那沒必要去搶奪奧拉奧的銅鏡，等離開後，在附近的巫師集市，或者直接找灰商買一些一次性空間軟囊，就足以將詩集帶走了，而銅鏡還會歸於奧拉奧所有。

這也是一舉兩得的事。

安格爾這麼想着的時候，鍊金傀儡終於開口了，他對奧拉奧道：“你應該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了。”

奧拉奧：“明白，但我不懂主人爲何要……這麼做。”

鍊金傀儡：“爲何要這麼做？這個問題，我一開始我就說了。”

鍊金傀儡突然轉頭看向安格爾：“因爲，他是我所認定的，沐浴着月光的誦詩者！”

安格爾突然被叫道，而且還被點出這個頗有點尷尬的稱號，這讓他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還好，鍊金傀儡也沒有和安格爾說話的意思，而是轉過頭，繼續對奧拉奧道：“這個理由，難道還不夠？”

奧拉奧張了張嘴，想要說‘不夠’，但這就是直接反對主人的意見，他不想去做。

但要他承認這個理由，奧拉奧又不願意。

在奧拉奧看來，主人其實就是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

奧拉奧的沉默，讓桌上的氣氛微微有些壓抑。

安格爾想了想，覺得這個時候也該他說話了，畢竟這都說到自己身上了，他應該有點發言權了吧？

“雖然我不知道先生爲何突然提及這個誦詩者的稱號，但這只是一個口頭上的讚頌，我也不認爲，它有什麼資格讓奧拉奧做任何的付出。”

安格爾的話，讓衆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奧拉奧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安格爾，而鍊金傀儡的眼神則滿含深意。

“誦詩者可知道奧拉奧做了何種付出？”鍊金傀儡看向安格爾。

安格爾：“不知道，不過我猜大概和那一面銅鏡有關？”

鍊金傀儡並沒有給出是與否的答案，而是綴着笑，繼續看着安格爾，似乎想要看看安格爾還能發表出什麼意見。

安格爾想了想道：“處理詩集的方法很多，若是爲了銅鏡而爭執，其實沒必要。”

鍊金傀儡笑眯眯道：“是與這面鏡子有點關係，但又不單單與這鏡子有關。”

安格爾皺了皺眉，這撂這又撂那的，是什麼意思？

鍊金傀儡：“你可知道這面鏡子叫做什麼？”

安格爾本來想要搖搖頭，但就在這時，腦海裡突然靈光一閃，脫口而出了一個名字：“……雙生鏡？”

其實安格爾想的是“奧古斯汀的雙生鏡”，但奧古斯汀就在面前，直呼其名不好，哪怕是神秘道具的前綴，他也不敢直呼其名。索性，就只說了後面的‘雙生鏡’。

對於安格爾的回答，其他人沒什麼表情，但是奧拉奧卻是一臉震驚的看向安格爾。

似乎，安格爾真的說對了這個鏡子的名字。

而鍊金傀儡的眼神卻沒有什麼變化，依舊笑眯眯的道：“我煉製的兩面鏡子，能讓誦詩者都有所耳聞，真是沒想到啊。”

安格爾：……難道他真猜對了？是雙生鏡？！

雙生鏡？那就意味着是兩面鏡子？

也就是說，那面和凱爾之書齊名的神秘之物——奧古斯汀的雙生鏡，其實有兩面，一面在源世界，一面就是眼前這個不起眼的銅鏡？！

如果真是如此，安格爾突然有點後悔剛纔衝動的開口了。

真要是雙生鏡的另一面，其效果就算沒有那件神秘之物強大，應該也有一些特殊的能力。

哪怕是安格爾，心中都忍不住生出了一絲貪念。

不過，安格爾很快壓制住了那份來得迅猛無比的慾望。因爲，他的貪念，其實不是佔有慾，而是渴求欲。

——渴求這面又被稱爲“真理之鏡”的神秘之物，能給出一個答案。

它能不能連接到另一個宇宙？

如果可以的話，那能不能連接到……地球？

安格爾爲什麼踏上巫師之路，他從未忘記過。一開始是爲了救喬恩，後來，安格爾的野心大了，他想要追求更高遠的境界，想要追求真理，甚至想着如果可能，跨越宇宙的邊緣，想辦法將喬恩送回地球。

可安格爾也不敢確定，他能不能保證喬恩活到那個時候。

如果真的出現最壞的結果，安格爾至少希望，能幫助喬恩看一眼故鄉，哪怕只是隔着鏡子去看一眼，也好。

這就是安格爾對真理之鏡的渴望。

不過，安格爾也很清楚，奧拉奧面前的銅鏡，肯定和真理之鏡不一樣。

而且，奧古斯汀也明確說了，他煉製了兩面鏡子。真正的真理之鏡，在遙遠的源世界。而這面鏡子，或許只是一個失敗品，又或者根本只是煉製來當空間道具的。

真想要完成自己的“渴求”，在這個銅鏡身上肯定無法完成。但，煉製真理之鏡的巨佬，現在就在眼前，他何必捨近求遠呢？

說不定，只要搞定了奧古斯汀這個煉製者，他就有辦法接觸並使用一次真理之鏡呢？

要知道，當初伊莎貝拉能夠得到使用權，那就說明真理之鏡是可以借給外人用的！

思及此，安格爾的心緒重新恢復平靜：“先生所煉製的雙生鏡，大名鼎鼎，所知者衆多，也不差我一人。”

鍊金傀儡：“源世界知道雙生鏡的倒是不少，不過這裡就少了。而且，奧拉奧的這面銅鏡，就算拿到源世界，也不會有人認爲它和雙生鏡有關，誦詩者能一語點出，可見一斑。”

聽完鍊金傀儡的話，安格爾一臉迷惑，怎麼變成互誇了？

與其這麼互誇，還不如給點實際的。

安格爾心中思忖着該怎麼開口時，鍊金傀儡繼續說道：“既然誦詩者猜出了這是雙生鏡中的一面，那你也應該能猜出奧拉奧的身份纔對。”

安格爾：“……？”奧拉奧的身份不就是雙生鏡的擁有者嗎？

安格爾在疑惑間，突然想到之前，鍊金傀儡似乎提到過一件事……奧拉奧有位兄長？

奧拉奧、兄長、雙生、銅鏡、真理之鏡……這一系列的關鍵詞，讓安格爾隱約猜到了一種可能性。

“銅鏡，就是奧拉奧？”

此前，智者主宰明確說過，奧拉奧和艾達尼絲都屬於“靈”，而且很有可能是鏡子所誕生的靈，不過智者主宰也就知道這些信息了，至於說他們的本體在哪裡，是什麼樣的，智者主宰也不知道。

而現在，奧拉奧身前出現了一面銅鏡，再聯想到種種細節，安格爾合理的懷疑，銅鏡會不會就是奧拉奧的真身。

而那一面在源世界大名鼎鼎的“真理之鏡”，會不會是奧拉奧兄長的真身？

畢竟，神秘之靈，也是靈。

鍊金傀儡笑道：“不愧是誦詩者，一點就通。”

得到鍊金傀儡的確認後，安格爾現在算是明白爲何奧拉奧如此抗拒了。

他之前猜錯了，以爲鍊金傀儡是要把銅鏡送給自己，奧拉奧捨不得銅鏡，纔會表現的那麼抗拒。

但真相其實是，鍊金傀儡送的根本不是銅鏡，而是要把奧拉奧丟給自己！

安格爾此時都有些懷疑，鍊金傀儡、也即是奧古斯汀，是不是不待見留在晴空詩室的這兩個可憐的靈。

先前是想把艾達尼絲送給安格爾，被拒絕後，現在又要把奧拉奧送過來。而且，這一次奧古斯汀還沒有直說送，而是拐着彎，說送詩集，讓奧拉奧用自己的本體去裝，這樣安格爾要帶回詩集，就必須要把奧拉奧也給帶走。

在明白真相後，安格爾也有些無奈。

難怪奧拉奧會這麼的抗拒了，換做是他，大概會比奧拉奧更抗拒，也更激憤。

而且，奧古斯汀將奧拉奧丟給安格爾，甚至都懶得找的理由，直接說了一句“這可是誦詩者”就完了。

奧拉奧怎麼會服？別說奧拉奧了，安格爾自己都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