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要用新制的鏡子？”多克斯好奇問道。

“新制鏡子在短時間內，不會連接到鏡域。而據我所知，你們有人有辦法進入鏡內，以及從鏡內拿取東西。”二寶目光巡視了一下衆人，通過細節的判斷，最後停在了安格爾身上：還是你麼？

二寶的心情微微有些複雜……正如安格爾最初感知到的，獨目家族裡的成員，哪怕是穩重的耿鬼，其實在做派上也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似乎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二寶也和耿鬼一樣，它們因爲很少接觸人類，對人類的觀感產生了一些偏見。它不對人類有多仇恨，但也不太看得起人類。

但安格爾的出現，卻是讓它赫然發現，人類之中哪怕年輕一輩，也有那種耀眼如日光的存在。縱然是二寶也必須承認，安格爾身上有些特質與能力，都達到了它難以企及的高度。

而他，還那麼年輕。

二寶的思緒浮游，只在眨眼間。很快，便收斂起了情緒，繼續說道：

“總之，灰商記憶只要放在新制的鏡子裡，他便可以隨時將灰商記憶拉出來。否則，放在外面，只會隨風消散。”

簡單來說，就是新制造的鏡子，沒有立刻與鏡域相連，這段期間，鏡面內的空間是獨立於鏡域存在的。

算是相對安全的一個鏡內空間，不會被鏡內生物侵入，也不會遭遇規則破滅的危險，唯一的缺點，就是很脆弱，無法承受任何實體物質。

不過，灰商的記憶也不算物質，放在這個獨立的鏡內空間，不用擔心有危險。安格爾又能隨時取出來，等於說，給灰商的記憶換了一個安全的“家”。

而新制一面鏡子也不難，甚至都不需要專門煉製，隨便拿一個有反光的晶體，直接削一面，就能成爲鏡面。

接下來，耿鬼進入了殘片裡鏡域，安格爾則拿出一塊圓晶，從側部切了一面，再沾着銀粉打磨了片刻，便成爲了一面新的“鏡子”。

製作好鏡子後，安格爾只需要等待耿鬼將灰商的記憶帶出來即可。

在等待的過程中，安格爾看向遠處的二寶。

“你真的不需要我幫你取個名字嗎？”

獨目二寶冷笑一聲：“我讚賞你，不代表你有資格對我的名字指手畫腳。”

安格爾聳聳肩：自己可沒有指手畫腳，只不過是給他們一個臺階下……以後問起爲何改名，不就可以全推到自己身上了嗎？

不過，對方不領情，也罷。

很快，耿鬼便鎖定到了灰商的記憶，發出信號後，安格爾將手探入殘破的鏡片內。

此前，安格爾也將手探入過這個殘片，但是什麼也沒有摸到。可這一次，他卻清晰的感覺自己的掌心多了一些東西。

沒有重量，也沒有觸感，就像是空氣般，可安格爾卻真真切切的確定它存在着。

而且，隨着它的存在感逐步增加，一些畫面似乎在安格爾眼前浮現。

畫面裡的主人公全是灰商，他站在剛剛燒燬的廢墟前靜默不語；他癱坐在地上，懷裡抱着一個戴着面具的女屍；他坐在粉絨樹下，靠着一個墓碑大口大口的喝酒……

這些畫面一閃而逝，但安格爾卻能感覺到，隨着一次次的失去，灰商的情緒從滿腔熱忱，開始逐漸變得冷漠。

與此同時，他的實力雖然沒有太大變化，但卻越來越接近那條所有巫師渴望已久的真知之路。

安格爾現在有些明白，爲何灰商如此想要拿回記憶，因爲這些記憶也意味着與真知同行。

只是，拿回記憶的灰商，或許就不再是那般溫和儒雅的樣子了……

只用了數秒，安格爾便將灰商的記憶順利的轉到了新制的鏡子裡。

安格爾拿起鏡子，能清楚的看到，之前在殘片裡的輪廓，已經轉移到新制的鏡面上。

灰商的影子靜靜站立着，一如他每一次“失去”時，那般無措且哀傷。

“他人的記憶，只是他人的。不要試着對記憶裡的人產生任何情緒，這隻會影響你的判斷。”突然，耳邊傳來耿鬼的聲音。

安格爾擡頭看去，卻見耿鬼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從鏡域離開，回到了現實。此刻，正漂浮在他正前方。

“這是主宰大人說的話，我覺得對你應該也有用。”耿鬼一本正經的道。

安格爾笑了笑：“謝謝，的確很有用。”

雖然安格爾並沒有被灰商的記憶影響，但耿鬼的提醒也不是完全沒有用。沉湎在他人記憶裡，被他人的情緒影響，是一種最低廉的共情。這種共情，除了自我感動，沒有其他用。

此前，安格爾之所以會陷入沉思，不是因爲灰商的記憶有多感人，而是在思考着一個問題：

灰商所行之路，是無情之路，還是失去之路？

看似無情，其實只是因爲一路失去。到底是哪一種，讓他更貼近真知呢？

如果是“失去”，那重新得回這個記憶，對他而言是好，還是壞呢？

正因爲安格爾也恰好卡在這個門檻上，所以，他纔會因爲這些記憶而陷入思考。

真知之路，就像是深淵惡魔的覺醒，是一種蛻變。雖然在提升力量上，沒有惡魔覺醒那般恐怖，但它卻奠定了未來之路的基礎。一旦行之錯誤，或者不適合自己，那想要再回頭就很難了。

“灰商記憶交給你了，我和二寶就先走了……希望你不要違背契約。”耿鬼飄到二寶身邊，與二寶一起緩緩沉入地下。

“稍等一下。”安格爾開口叫住了他們。

耿鬼疑惑的看向安格爾。

安格爾：“我還有一個問題，你們可知道，這一次你們母親會派哪些時身來？”

這個問題還是比較重要的，如果來的只是一個時身，那倒是好應對。如果是多個時身，他們可能就要更謹慎一些了。

耿鬼看了眼獨目二寶，見後者沒什麼反應，便道：“不知道。不過，應該不會是童心。”

也就是說，要麼是少女心與慈母心其一，要麼就是兩個一起來。

安格爾點點頭：“好的，我明白了。”

耿鬼沒有再回話，和二寶沉入了地下。

等到耿鬼和二寶離開，安格爾則開始收起地上的外接陣盤，同時思考起，如果少女心幽奴和慈母心幽奴同時到來，該怎麼應對。

約莫半分鐘，安格爾終於收完了外接陣盤。

看着安格爾一個個將陣盤收入空間，多克斯似有所思道：“你有想過，等會如果用這些陣盤對付了幽奴後，怎麼回收陣盤嗎？”

安格爾看了眼多克斯，漫不經心的道：“爲什麼要回收？”

多克斯：“所以你就不要了嗎？”

安格爾：“你覺得我們有時間去回收陣盤嗎？”

佈置陣盤速度可以很快，但回收陣盤可是要重置魔能陣的能量節點，速度會慢很多，就像這次，他回收陣盤就用了半分鐘。面對幽奴時，別說半分鐘，多個一秒兩秒都有可能損失人員。

所以，安格爾肯定是沒辦法回收陣盤的。這也不是奢侈，這屬於必要的花費。

多克斯雖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但一想到這些陣盤價值，就感覺一陣肉疼。

“你如果對陣盤有興趣，等去了幻魔島，我可以教你做陣盤。嗯……正好我還缺個助手。”安格爾摸着下巴道。

多克斯本來還心疼的表情，瞬間就消失不見，整個人呆滯木訥，把自己僞裝成木頭人，外界什麼聲音都聽不到。

安格爾雖然看出多克斯內心對於跟着自己還是很排斥，但起碼比最初那會兒叫嚷着“自由無價”，要緩和許多。

安格爾沒再往多克斯的心中插箭，而是站起身，稍微伸了個懶腰，然後將手上的石板拋還給了黑伯爵。

黑伯爵：“不需要了嗎？”

安格爾點點頭：“大人記錄的地脈，給我幫助很大，也是我這一次能順利尋找到突破點的主要原因。不過，暫時是不需要了。”

“像地下水道這樣龐大的魔能陣，其結構與邏輯嚴密程度很高。就像是解題，只要知道幾個必要的條件，推導出相應的規律，不是一件難事。”

可以說，石板是錨點，而魔能陣則是變幻的題面。只要錨點是固定的，題面如何變化，終能尋找到規律去破解。

當然，安格爾這裡所說的“魔能陣”並非是指整個地下水道的魔能陣，而是單指的魔能陣的能量節點。

因爲他遏制耿鬼與二寶的辦法，只涉及到魔能陣的一部分能量節點。

黑伯爵：“也只有你纔會這麼說。”

在安格爾看來不是難事，但對於九成九的巫師而言，這都是一條几乎無法逾越的天塹。

就像是黑伯爵一樣，他縱然可以繪製所謂的“地脈”，但如何通過這些記錄來達成目的，他也是一籌莫展。

甚至，到現在爲止，黑伯爵都不知道安格爾是如何辦到的？

黑伯爵不是一個自持面子而不願下問的人，既然不懂，那他就直接將疑惑問了出來。

安格爾本來也準備解釋原理，以避免真遭遇到幽奴時衆人會慌亂，如今黑伯爵提出來，他也趁此機會將自己的辦法說了出來。

“智者主宰此前說過，幽奴的吞沒，無視一切防禦，只要處於被它吞沒的範圍裡，實力再強也沒用。而剛纔，耿鬼和二寶互相配合，模擬幽奴的吞沒，證明了這一點。”

安格爾說到這時，衆人都想到先前的情況，他們只要矗立在地洞上面，便失去了所有力氣，能量也無法調動，完全成了任人宰割的牛馬。

就算地洞只有碗口大小，只要他們身體一部分踩在上面，都會導致全身失去控制。可見，這種所謂的“吞沒”能力有多麼的強大。

如此強大的能力，安格爾是如何破解的呢？

答案是：借力。

“通過黑伯爵大人借給我的石板，我看到了周圍大地中的能量脈絡，我發現了一點，吞沒的能力再強，但周圍大地的能量脈絡依舊平衡如昔，沒有受到它的影響。這意味着，吞沒的能力依舊強不過整個地下水道魔能陣帶來的壓制力。”

“也就是說，這種能力在沒有防範的外界堪稱無解。但在這裡，卻被龐大的魔能陣給壓制的死死的。”

“在得出這個結論之後，那麼破解地洞的方法就很簡單了，只要借力即可。”

借誰的力？自然是魔能陣的力。

安格爾說的簡單，但衆人都知道，就像黑伯爵此前所說的，也就安格爾自己覺得簡單。他們聽聽原理，然後作一下恍然大悟的表情，就可以了。

至於說真要學會？不可能的。他們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通過觀察，我確定了一點，耿鬼和二寶所張開的地洞，縱然有些地方經過了魔能陣中能量流向的管道，但這種管道不會超過一定數目……”

因爲魔能陣有備用的能量管道，所以它們截斷幾條是沒問題的。

“或許三條、五條就是極限了，再多的話，能量管道阻截必然會導致反噬，就變成整個魔能陣下放壓力了。”

“面對整個魔能陣的壓制，地洞必然受到影響。”

“而我只需要通過外接陣盤，接管這一片區域的能量脈絡，就能隨意調動能量流向的位置。一旦它們出現，只需要將大量的能量流向，往地洞所在位置移動，就能壓制住地洞的張閉。”

“之前，它們的地洞難以張開，其實就是受到魔能陣壓制，導致它們的能力受阻。”

安格爾將自己的辦法講完後，衆人聽得連連點點頭。

方法的確很簡單，安格爾幾句話就能解釋完。可真要完成的話，那是十個他們、百個他們加起來都沒辦法。

所以，聽聽原理也就罷了。

聽完安格爾的敘述後，多克斯有些好奇的問道：“按照你所說的，三、五條就是極限，那你剛纔調動了多少條能量脈絡去壓制它們的地洞？”

“二十多條吧。”安格爾頓了頓：“其實二十多條只是兩個外接陣盤的容量，以我剛纔擺放的陣盤數目，我其實可以調動一百多條能量脈絡。”

之所以沒有全部調動，是因爲安格爾在做容量下限的測試。而多準備一些陣盤，則是爲了以防萬一。

更何況，耿鬼是耿鬼，幽奴是幽奴，量級本身不同，所以沒必要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