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爾與黑伯爵互覷了一眼，他們誰都沒有開口說話，但雙方都明白對方的意思。

黑伯爵遲疑道：“霜月聯盟的確有可能在背後操縱，不過，霜月聯盟的核心成員，幾乎都有跡可循，大多分佈在南域、深淵、各個世界的徵荒前線，留在南域的巫師暫且不提，在深淵與徵荒前線的巫師，附近都有其他組織的巫師可爲他們證明。”

也即是說，霜月聯盟根本就沒派人去往恐慌界。

就算有幾個暗子被派去恐慌界，但也絕對不是核心成員。

既然如此，那麼霜月聯盟就沒有必要特意隱瞞恐慌界的真相。

就像之前黑伯爵講述的曼羅位面的情況，天空機械城一旦發現了利益之機，找了個藉口就派出大量中堅力量去搶佔曼羅位面。

彼時，留在天空機械城的巫師基本都是純粹的學院派。

反觀恐慌界的情況。

如果恐慌界真的值得霜月聯盟爲了利益而隱瞞它的情報，那至少會有一批巫師前往恐慌界，暗中偷渡些物資回來纔對。

可霜月聯盟並沒有這麼做，所有聯盟內的核心成員，都能被發現蹤跡，意味着他們根本沒去恐慌界。

還有一點是黑伯爵想不通的。

霜月聯盟固然傳播了一部分“謠言”，但光是這些不疼不癢的謠言，是無法阻攔巫師腳步的。

縱然有不少巫師會以利益追逐爲目的，但仍然有一部分追求真理而踽踽獨行的巫師，他們從不停止探索，也不會中斷研究。

這種孜孜不倦的追求，不會受到任何不利條件的阻攔。不利條件是可以克服的，但追求是永不懈怠的。

在這種情況下，依舊會有不少巫師，不爲了利益，單純爲了求知而去恐慌界。

霜月聯盟如果真的有隱瞞，想要獨佔恐慌界的資源，絕對會想方設法的阻攔他們。可他並沒有這麼做，甚至還在《位面徵荒錄》裡記錄恐慌界的座標。

這個座標無疑是正確的，否則厄爾迷從何而來？

所以，結合以上種種細節來看，霜月聯盟雖然看似做了謠言的傳播者，但他不一定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有可能霜月聯盟背後還有其他的未知勢力，由“它們”主導了輿論的風向。

也有可能，霜月聯盟在恐慌界看到的只有片面的一面，他們也不知道恐慌界還存在其他的巫師勢力。

前者太過陰謀論，而且細思的話，也有前後矛盾的地方。譬如，真有其他勢力主導輿論，他們爲何又要任由南域有意願的巫師前往恐慌界？

後者又把霜月聯盟的前哨巫師當成了不專業的傻白甜，這也有點不可能。

故而，就連黑伯爵也不確定具體的情況。

在他們談話間，另一邊，多克斯的目光卻是依舊盯着卡艾爾拿出來的那幅壁畫。

他的眼神專注，左手不斷的摩挲着下巴，看上去像是在在深思着什麼。

“大人，你有什麼發現嗎？”卡艾爾很早就想收起壁畫了，不過多克斯看的太關注，他也不好有所動作。

多克斯：“既然有二次覺醒，我在想，壁畫裡所謂的蝶翼少女，會不會已經是二次覺醒過的了？所以，她才能掌控下面的那隻蠢獅子。”

瓦伊就在多克斯的身邊，聽到他的話，忍不住道：“就算是二次覺醒，腦袋上不也有花花草草嗎？你在這個蝶翼人頭上看到這些東西了嗎？你其實就是看她長得好看，想要多看幾眼吧……哼哼。”

多克斯沒有回瓦伊，而是繼續看着畫。他總覺得，好像有些地方被他忽略了。

無論是這幅畫，還是此前拉普拉斯列出來的兩段記憶。

就在多克斯沉思的時候，突然聽到瓦伊和卡艾爾的低聲交流。

瓦伊：“你真的沒有在那個遺蹟裡發現其他東西？”

卡艾爾搖搖頭：“沒有，那個遺蹟原本可能有東西，但從人跡上來看，估計很早之前就被人拿走了。”

瓦伊疑惑道：“不說外面的遺蹟。單單說你發現的那個密室就很奇怪了，只有一張與恐慌界有關的壁畫，就沒一點點其他的東西？就算是痕跡也行啊。只爲了一副壁畫而建造一個密室，那也太古怪了。”

卡艾爾思索了片刻：“密室裡有其他東西的，我在那裡看到了類似祭臺的小型祭祀儀器，以前應該是超凡器具，但隨着時間流逝，又沒有能量補充，逐漸的變成了凡物。甚至，一些儀器還開裂破碎了，時間太久了。”

瓦伊：“這麼想，好像也有點道理。隕金時代的事，距離現在都幾千年了，如果只是普通的超凡之物，早就腐壞成渣了，空蕩蕩也正常。”

地下水道好歹還有一個巨大的魔能陣，有閒餘的能量還能讓渡一部分超凡物品，可縱然如此，地下水道內的物品也多化爲了灰燼。更何況，完全沒有能量供給的一個平平無奇的遺蹟。

想到這，瓦伊釋然了。

“對了，時間！就是時間！”聽完瓦伊和卡艾爾的對話，多克斯突然叫出聲來。

多克斯的叫喊，也吸引了衆人的注目。

多克斯向來臉皮很厚，被衆人注視着也沒有任何的不適，反倒更加的興奮起來：“我剛纔一直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被忽略了。可怎麼也想不起來，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後來聽到他們倆的談話，我想到了。”

“是時間！我們是不是忽略了時間點！”

多克斯的興奮之色，並沒有感染周圍其他人。主要是瓦伊和卡艾爾沒懂，而安格爾和黑伯爵，則是順着多克斯的話，陷入了思索。

安格爾帶着尋思之色，看向棱鏡背後的拉普拉斯：“你能判斷之前兩幅畫面，距離如今有多久時間嗎？”

拉普拉斯：“通過鏡面映照的記憶，在空鏡之海不會存在太久，我看到記憶的時候，大概率就是事情發生的當下。”

拉普拉斯點了點棱鏡，出現了此前那二次覺醒的少女畫面。

“這個畫面，用你們人類的時間來算，大概是五千年前吧，具體的年數，恕我也無法判斷……我看過的記憶太多了。”

安格爾理解的點點頭。

如果是五千多年前，那還真的是隕金時代發生的事。如今是新曆7378年，而南域的隕金時代，一般指的新曆2300年至新曆4100年左右，那時恰好是南域巫師界的上升期，無數的天才都冒出頭來。雖然不是南域最昌盛的時期，但也能在歷史上落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故而那段時期，被稱爲隕金時代。

這時，拉普拉斯輕輕一揮手，棱鏡上出現了第二幅畫面，這幅畫面之前沒有出現過，但拉普拉斯描述過。

正是“巫師城池在恐慌界冉冉升起”的畫面。

從畫面的視角來看，似乎是雨水形成的小水灘，映照的畫面。

巫師城池距離畫面很遙遠，在天際的盡頭，但能夠清楚的看到，有不少的巫師在天空中飛行，朝着那宏偉的城池飛去。

整個畫面，因爲巫師飛向城池的這個行爲，莫名的多了一種朝聖的肅穆感。

而且，因爲視角很低的緣故，這種“龐大”的感覺就更被凸顯了。

這個構圖簡直絕了！

不同事物，不同角度，看到的世界畫面都不一樣，這就是大千萬象的意義。

如果馮先生看到這幅畫面，估計會忍不住將其記錄下來吧……

不過，畫面好看固然好看，但從情報分析來說，沒有太多的重點。巫師城池太遙遠了，也看不清具體的徽標，否則就能判斷到底是哪一個巫師組織所構架的城市了。

等到衆人都看完這幅畫面後，拉普拉斯開口道：“這個畫面，比之前的畫面要早個幾百年。”

早幾百年？意味着，巫師城池出現的畫面甚至可能在隕金時代之前！

綜合這些信息，安格爾有點明白多克斯的意思了。

時間點不對，而且，相當的不對。

他們之前忽略了一個問題，霜月聯盟的成立時間，迄今爲止也就1600年。

雖然霜月聯盟裡面的十三個巫師組織裡，其中絕大多數巫師組織都經歷了隕金時代，甚至更久遠就存在了。

但是，他們聯合在一起，成立聯盟的時間，也就1600年。

而關於恐慌界的情報，則是《無垠位面徵荒錄》第六期開始零星的出現的，也就是千年前。

最爲重要的一點是，恐慌界的情報，霜月聯盟是以“徵荒”爲主題發佈的。

也就是說，霜月聯盟認爲恐慌界是一片未曾被開墾過的世界，他們是首個發現的，所以需要去“徵荒”。

但實際上，根據拉普拉斯所列出的例子，在更早之前，恐慌界就已經有了巫師出沒的蹤跡。之所以恐慌界後來會淪爲霜月聯盟的“徵荒”功勞，大概率還是“斷代”的緣故。

與源世界的傳送斷開後，南域巫師界有一大片被迫空白的歷史，那段歷史任人粉飾，最後反倒變成了失落的時代。

或許就是那失落時代，將恐慌界這個本來就邊緣的世界，徹底的淹沒在了歷史的潮浪中。

最後，反倒是霜月聯盟再次將恐慌界給拉回了衆人的視線。

只是，這個時候的恐慌界，恐怕已經出現了一些變化。

至於說，什麼變化，現在卻是未知。

“這麼說來，鏡面上描繪的畫面是真的，霜月聯盟所給出的情報也不一定是假的。”多克斯低聲喃喃，“那真相到底會是什麼？”

安格爾：“真相是什麼，去問問就知道了。”

多克斯愣了一下，拉普拉斯不是說了不知道嗎？

看着多克斯那迷茫的眼神，安格爾都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說他笨呢，他又能在衆人困惑時帶來新的思路；說他聰明呢，新思路剛剛拓開，就又被他堵住了。

典型的靈光一閃型巫師……呃，就真的只有“一閃”。

“大人的意思是去問那些活了很久的老巫師！”瓦伊沒好氣的白了多克斯一眼，然後看向安格爾，一臉渴望被贊同的樣子。

安格爾點點頭：“瓦伊說的沒錯，既然鏡面上的記憶是隕金時代的。那麼，從隕金時代走過來的超凡生命，應該會知道些什麼。”

而這一類從隕金時代活下來的“老怪物”，目前距離衆人最近的，就是——

智者主宰。

這也是衆人聽到安格爾的解釋後，第一個想到的。

不過，安格爾自己腦海裡浮現的卻是其他人影。

野蠻洞窟的三大祖靈，都是活過萬年的。書老，肯定知道，但書老平時根本見不到人影。鏡姬大人在沉眠，那麼他能問的就是樹靈。

除開樹靈外，西西亞應該也是可以詢問的。

不過，安格爾更期望的，還是詢問……執察者。

執察者本身就來自源世界，又是消息靈通的傳奇巫師，他一定知道些內幕。

只是，執察者一直沒有進入過夢之曠野，也不知道他是在處理魔鬼海的餘波，還是說有其他事耽擱了？

……

關於恐慌界的真相，衆人雖然好奇，但拉普拉斯所知的也已經全部說了，所以也只能暫時到此爲止。

安格爾：“以你贈言裡所說，厄爾迷……嗯，就是我影子裡的魔人，是妄圖再次覺醒的魔人？”

“他還能再次覺醒？如何才能再次覺醒？”

拉普拉斯：“這個你要自己去問他。”

問厄爾迷？安格爾忍不住眉頭緊蹙。

拉普拉斯的意思是說，厄爾迷已經開始有自我意識了？

縱然安格爾偶爾感覺厄爾迷的行爲有點奇怪，但並沒有懷疑他重新有了意識，因爲扭曲之種還在正常運作。

再說了，就算真的恢復意識，有扭曲之種在，他能恢復清醒的意識？怕不是比曾經的覺醒魔人還要更瘋狂嗜血吧？

或許是看出安格爾心中的疑慮，拉普拉斯道：“我看到的是他內心的映照，這種映照不一定是主觀意識，也可能是潛意識的吶喊。”

“按照他自己的內心映照，他渴望二次覺醒，並且已經接近了二次覺醒的邊緣。而如何覺醒，我在心之映照裡看到的……便是我剛纔所說的那句話。”

——只有在混亂的燼焰中，或許可看到微茫的重生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