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衆人的注目下，安格爾走到了鍊金傀儡面前。

安格爾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他要來試試西西亞之匣了，只是衆人還不明白，安格爾打算用什麼方法去試？

更多的魔晶？還是其他的魔材，亦或者鍊金道具？

然而，安格爾的選擇，讓他們有些瞠目結舌。

只見，安格爾從手鐲裡取出了兩枚金幣。

是的，就是衆人熟悉的金本位體系下的交易貨幣。

在凡人的世界裡，只要是金幣，無論是什麼形制，都非常的昂貴。但在超凡世界裡，金幣基本沒有任何用處，甚至用來做裝飾都嫌棄太柔軟；更加無法和瓦伊的魔晶相提並論。

安格爾爲何要拿出兩枚金幣？是藉此試探西西亞之匣的接納底線？

可之前瓦伊用魔晶都被丟出來了，金幣的話，西西亞之匣會收取？

就在衆人暗暗生疑的時候，黑伯爵突然輕笑了一聲：“有趣。”

多克斯：“哪裡有趣？如果用兩枚金幣就能試探成功，那我金幣多的是，可以用我的。不過，這可能嗎？安格爾這次估計要翻車。”

多克斯並不看好安格爾的行爲，或者說，他根本就沒看懂安格爾要做什麼。

黑伯爵：“那兩枚金幣，用來當試金石，可比瓦伊的魔晶要有價值的多了。仔細看看，那兩枚金幣的樣式。”

兩枚金幣比魔晶更適合當試金石？衆人帶着狐疑，觀察起了安格爾手中的兩枚金幣。

因爲是視角盲區，且此時也不好釋放精神力去探查，他們僅能看到金幣的一部分圖樣。

不過，瓦伊此時在移動幻境外，他算是暴露了自己，所以，他倒是可以肆無忌憚的用精神力觀察那兩枚金幣。

瓦伊一邊觀察，也一邊在心靈繫帶裡和其他人述說自己看到的畫面。

其中一枚金幣，看規格是非常標準的制式金幣大小，雖然金幣上圖案瓦伊未曾見過，但可以確定的是，只要含金量不出錯，它可以在所有金本位體系的國家中使用。

“具體是什麼圖案？”多克斯問道。

瓦伊想了想，道：“一面是展翅飛翔的鳥雀，另一面的內容……有些看不太清，很多的劃痕，磨損的比較嚴重。”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應該就是一枚普通的金幣。”

頓了頓，瓦伊繼續描述另一枚金幣：“至於另一枚金幣……”

瓦伊突然頓住，許久不言。在多克斯的催促下，他纔有些猶豫的開口：“這枚金幣也是標準制式金幣，但是，這金幣兩面的圖案，有點古怪。”

“一面是皇冠的圖案，不過這皇冠有點不倫不類，它的角是歪斜的，且皇冠每一個角的頂端，都有一個圓形的球，球上面有一道道的紋路，若不是沒有顏色，看上去非常像小丑球……甚至，這皇冠，好像也有點小丑帽子的感覺。”

多克斯：“小丑的感覺？那或許是馬戲團金幣，既是馬戲團門票，也有一定的紀念價值。”

這種用“私造金幣”當馬戲團門票的事，在凡人國度一般來說並不違法，因爲這種金幣除了外觀像真的，其實本質並不是金幣。拿在手上掂掂就知道，是僞造的金幣。

馬戲團的本質，除了娛樂大衆外，也需要擅長給人制造驚喜。馬戲團金幣，就應運而生了。

瓦伊聽完多克斯的話，卻是搖了搖頭：“應該不是你所說的馬戲團金幣，因爲它另一面的圖案，是，是……”

瓦伊突然不知道該怎麼描述，或者說，他也不知道該不該描述。

瓦伊忍不住將目光看向黑伯爵。

黑伯爵嘆息一聲：“直說就是，在心靈繫帶裡說，沒有什麼關係。”

得到黑伯爵的首肯後，瓦伊纔在心靈繫帶裡道：“另一面的圖案，是……皇冠小丑的真名印記。”

在場之人都不是無知之輩，就算他們平時不敢多討論“皇冠小丑”的事，但其身份，衆人卻是銘記於心。

畢竟，這位可是深淵中爲數不多的，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絕世大魔神！

驚訝之後，便是一陣沉默。

衆人思慮了片刻後，多克斯率先打破了寂靜。

“我聽說一些煉金術士，會在自己的作品上刻印皇冠小丑的真名印記，以此來讓自己的作品變得更卓越。難道，安格爾也……”多克斯的話說了一半，就被遠處安格爾輕描淡寫的一瞥，給鎮懾住了。

畢竟，他們一直在心靈繫帶裡說，安格爾也是聽得到的。之前安格爾一直沒有吭聲迴應，多克斯還以爲他屏蔽了心靈繫帶，但從剛纔安格爾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其實一直都有聽他們的對話。

多克斯假裝咳嗽了兩聲，然後死硬的轉了話題：“其實，我還挺欣賞皇冠小丑的理念的，而且我認識不少巫師，也很推崇皇冠小丑……”

安格爾冷淡的回了一句：“希望你也能在極端教派的人面前，直抒這般胸臆。”

多克斯表情瞬間凝固。

其實，他的話本身是沒錯的，深淵中所有魔神裡，與巫師的觀念最相近的，就是皇冠小丑。祂追求“絕對的平衡”，你要得到什麼東西，必須付出同等代價。比起巫師的等價交換，這種“絕對”性質，更加的苛刻，但也更加的公平。

哪怕面對人類，祂都會追求平衡。這一點，被很多巫師所推崇，所以巫師界的確存在一批不厭惡甚至還挺欣賞皇冠小丑的人。

但是，除非是真正的魔神信徒，否則他們也不會對外表露自己的欣賞，畢竟，深淵和巫師界是對立的，這種對立甚至不是由人來決定的，而是整個世界的意志都在對抗。要不然，極端教派也不至於遇到魔神信徒，根本不聽對方的解釋，就不顧一切的去絞殺。

扛着世界意志的大旗，就絕對不能逆反大旗做事。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你們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吧，什麼都沒說……”多克斯這下也慫了，哪怕流浪巫師因爲沒有後顧之憂，天不怕地不怕，哪怕對一些強大的巫師組織都敢指指點點。可面對極端教派，流浪巫師也得慫，這是一羣瘋子，甚至比一些魔神信徒還要瘋狂。

安格爾沒有理會多克斯，而是繼續摩挲着手上的兩枚金幣。

說真的，若非要試探西西亞之匣，他是真的不想將這兩枚金幣放進去。因爲，它們對於安格爾，都有着不同意義的紀念價值。

安格爾已經摩挲了這兩枚金幣很久，就像是一場送別前，做的最後儀式。

而另一邊，多克斯閉嘴後，黑伯爵卻是緩緩開口：“只要稍微打聽一下，就該知道，研發院的成員絕對不可能用魔神的真名印記來增幅自己的作品。反倒是一些魔神信徒，不斷的在鼓動煉金術士，去用真名印記。”

“也因此，天空機械城藏着非常多的魔神信徒，據說，他們甚至成立了以鍊金交流爲主的暗中組織。”

能成爲煉金術士，自然是天賦極高的天才，如果能將這種天才拉進世界意志對抗的漩渦裡，對魔神而言，是穩賺不賠的事。

也因此，越是天才，越會被魔神注意到。

安格爾肯定也被魔神注意過，但繆斯既然同意讓安格爾進入研發院，那麼就表明安格爾是絕對可信任的。

加入研發院的人，都會簽訂一份誓約，這份誓約對其他事情都很寬鬆，甚至你常年不在研發院都沒關係，但這份誓約在與魔神相關的事宜裡，卻是有非常嚴格的限制。哪怕是對一切都充滿好奇心的東菈，都不敢違逆誓約，去沾染魔神印記。

所以，多克斯剛纔說的那番話，只能暴露他的無知。

而更無知的是……

“作爲一名正式巫師，你居然連惡魔金幣也不認識，看來你追求的所謂自由，更多的是懶散與怠惰。”

黑伯爵說話毫不留情，多克斯的臉皮再厚，此時也有些難看。

不過，黑伯爵也懂得點到爲止，沒有繼續就這個話題延伸下去。一來，沒必要和多克斯撕破臉；二來，拋開多克斯的挑釁行爲，黑伯爵其實挺欣賞多克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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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一路上黑伯爵也不會多次點撥多克斯。

包括這一次的話，雖然說的難聽，但也是在提醒多克斯……該提升自己了。

巫師最怕的就是出現知識的荒原，多克斯作爲正式巫師，他的知識面有些地方茂密葳蕤，但更多的地方，則是比荒原更荒原，甚至可以說是知識的荒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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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伯爵不在深究，多克斯也不再開口說話，心靈繫帶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直到，安格爾停下手上的摩挲，似乎準備將金幣丟入西西亞之匣時，心靈繫帶才重新恢復了交流。

“大人……惡魔金幣是什麼？”問話的是卡艾爾，他小心翼翼的看向黑伯爵。

其他人也豎着耳朵，等待黑伯爵的回覆，他們也沒聽說過惡魔金幣。

但這次回答他們的卻不是黑伯爵，而是站在鍊金傀儡前的安格爾。

“惡魔金幣，是惡魔之城裡的通用貨幣。皇冠小丑的跡號在金幣上刻印着，也保證了，惡魔金幣的絕對公正。”

皇冠小丑以一己之力，讓惡魔金幣成爲了深淵的流通貨幣。

這大概就是“神本位”的金融體系？

雖然在安格爾看來，這種體系有太多瑕疵，但只要皇冠小丑還存在着一天，惡魔金幣的價值就永遠不會打折。

頓了頓，安格爾又道：“這枚惡魔金幣，是我在拉蘇德蘭開店，賺的第一枚惡魔金幣。”

安格爾的話語裡帶着一些慨嘆。

畢竟，這枚惡魔金幣不僅僅代表了“價值”，它裡面還存在着安格爾人生閱歷爲其賦予的“意涵”。

安格爾感慨之後，一個彈指，將惡魔金幣彈了出去，在空中形成一個拋物線，最終落到了西西亞之匣裡。

將惡魔金幣丟入西西亞之匣後，安格爾又把第二枚金幣拿了出來。

安格爾看着這枚金幣，眼神裡明顯帶着懷緬。

衆人此時也有些明白，安格爾的打算了。從第一枚金幣的“附加意涵”來看，這枚金幣，或許也有相應的意涵。

這些“意涵”的加持，讓普通的金幣變得珍貴起來。

——當然，惡魔金幣也不普通就是了。

“這枚金幣，是我故鄉金雀帝國的貨幣，正面是展翼的金雀，背面原本是香農王室的標誌，但被我一點點劃沒了……”安格爾輕聲道。

“爲什麼劃掉香農王室的標誌？你與他們有仇？”多克斯在遲疑了許久後，第一次開口。

安格爾搖搖頭：“沒有仇。之所以劃掉，純粹就是覺得金雀這一面好看些，另一面不好看。”

衆人：“……”這個理由，真是很充分呢。

見衆人全都露出奇怪的表情，安格爾笑了笑：“這枚金幣啊，是我跟着引導者離開舊土大陸時，我的啓蒙導師給我的一袋金幣中的其中一枚。”

多克斯想起之前那枚惡魔金幣所附加的“意涵”，有些恍悟道：“所以，這是你的啓蒙導師留給你的遺物？”

在多克斯的想法中，能讓安格爾如此鄭重對待，想必他的啓蒙導師已經死去。而這枚金幣，上面寄託了安格爾對啓蒙導師的緬懷，爲這枚普通的金幣，添加了這層附加意涵。

然而，安格爾聽完多克斯的話，眼神直接冷了下來：“讓你失望了，我啓蒙導師活的很好。”

發現自己的判斷出錯，還被多克斯冷眼相對，多克斯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尷尬。

“我，我……”多克斯低下頭：“是我的錯，我口不擇言，我話不經腦。”

安格爾其實也沒太責怪多克斯，多克斯的邏輯其實他能理解。金幣附加的“意涵”，的確是安格爾準備用來測試西西亞之匣的“珍貴”標準。

這枚金幣也的確有它的意涵在，只是多克斯想的方向錯了。

“從舊土大陸到繁大陸，對於當時還是普通人的我來說，這是一個非常漫長的旅途。在船上的時間，更是以年來計。”

“時間流逝的既快也慢，當每天都麻木的看着日升日落時，不經意間，我就有些忘記時間的概念了。於是，爲了重新找回時間，我拿出了一枚金幣，每過一天就在上面劃一痕，用以記數。最終，這枚金幣的背面就被劃成了這般模樣。”

“它既意味着，啓蒙導師給予的贈禮，上面的劃痕數目，也代表着我在魔鬼海上漂泊的天數。同時，它也見證了我從平凡走入超凡的過程。”

安格爾話畢，沒有遲疑，又是輕輕一彈，將這枚金幣彈入了西西亞之匣。

一枚惡魔金幣，代表了安格爾的感懷與閱歷。

一枚普通金幣，見證了安格爾的成長與新生。

從價值上來看，一個珍貴，一個普通。但從附加“意涵”來說，對安格爾而言，都是同樣的……珍寶。

安格爾拿出這兩枚金幣，就是想看看，西西亞之匣看重的是價值本身，還是所謂的“意涵”。亦或者，兩者都有。

衆人此時也明白安格爾的意圖。

不得不說，從試探的角度來看，安格爾比瓦伊要想的更多也更完善。

除此之外，衆人也非常佩服，安格爾願意將這種帶有“意涵”的物品捨去，也是相當的有決斷。斷舍離，說起來簡單，但做起來卻很困難。

換做他們自己，或許都要思量很久很久。

……

感性的思緒暫時拋開。衆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眼下。

兩枚金幣丟入西西亞之匣後，它會有什麼變化？

是接納，還是說，如瓦伊那般直接被打回？

就在衆人思索間，西西亞之匣頭一次出現了變化。

只見那精緻的匣子上方，開始氤氳起淡淡的紅光，紅光之中似有霧氣在翻涌，這些霧氣時不時的組成一些怪異的圖案。

但沒人能看懂圖案的意思。

整個過程，看上去既怪誕，又有些詭異。

“這是……通過的意思嗎？”衆人疑惑道。

和之前瓦伊的情況不一樣，所以衆人自然往“通過”的方向猜測。

但是，這紅光一直氤氳着，圖案一直不斷閃現，卻沒有流露任何其他的信息，鍊金傀儡也沒有說出通過的話語。

這是怎麼回事？

安格爾此時也有些懵，在思索了片刻後，安格爾向着西西亞之匣，探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