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衆人隨着重新出現的安格爾，穿過廣場的時候，表情還有些恍惚。

尤其是，他們穿過巫目鬼所搭建的“金字塔”旁時，看着那高高在上，就算已經化影卻還在搔首弄姿的特殊巫目鬼，更感覺疑竇重重，以及說不出來的荒誕。

“你……”多克斯遲疑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你確定你現在就想知道？馬上可就要到出口了。”安格爾意有所指的道。

多克斯和他的靈感博弈還沒有徹底結束，當他們順利抵達出口的時候，纔是最終定局之時。

而這裡距離那條出口已經不遠了。

聽完安格爾的話，多克斯愣了幾秒，才輕聲低喃道：“果然，旁觀者纔是最清醒的。”

“當局者也不迷。”安格爾順口接了一句。也不是恭維，多克斯的確比他想象中的要清醒的早，甚至安格爾都不知道多克斯什麼時候清醒的，要不是黑伯爵暗中提醒，他還以爲多克斯一直被靈感牽着鼻子走。

不得不承認，安格爾一開始小覷了多克斯。或者說，他以巫師組織作爲靠山，優越感滿溢的居高臨下去俯視多克斯，自以爲能檢視一切，其實被衝昏頭的小丑反而是他自己。

也難怪，之前黑伯爵時不時就提到流浪巫師的大本營，讓安格爾有空可以去十字總部看看，這已經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流浪巫師雖有其短，但絕不是全然輸於巫師組織、巫師家族，必然是有所益的，否則也不至於那麼多的假流浪巫師，混跡在十字總部。

多克斯笑了笑：“好，其他的我先不問，但有一個問題，我必須要問。”

說到這時，多克斯的表情變得鄭重起來：“我想知道，那隻特殊的巫目鬼身上，是不是真的存在隱患？”

毋庸置疑，多克斯需要一個確切的答案，作爲和靈感博弈最後佐證。

“有。”安格爾很篤定的道：“它的身上有一件超凡之物，是附魔鍊金的產物，異常的精緻。我沒有細看，但從有限的細節基本可以推斷，這件鍊金道具的作用有操縱心靈以及遠程傳音的功用。前者爲重，後者只是一個煉製者隨手加上的小手段。”

“你應該能猜的出，前者雖重，但真正會對我們產生後患的，是那附加的小手段。”

多克斯若有所思的道：“傳音，會傳給誰？”

安格爾：“在這裡，能傳的對象可不多。”

多克斯看向安格爾，鄭重的點點頭：“我明白了，謝了，這個消息對我很重要。”

安格爾無所謂的點點頭。多克斯若能降服自身靈感，這對他們也是一件喜事，所以，安格爾並不介意幫助多克斯補完這最後一塊拼圖。

隨着他們距離這片辦公區的出口越來越近，多克斯也越發的沉默。

外表看似無恙，但毫無疑問，他的腦海裡，他的心靈中，他的思維空間，都在和自身靈感做着最終的陳示。

對，是陳示，而不是博弈到最後。畢竟，靈感不是多克斯的敵人，說白了，靈感能做到之前的誤導，其實也是多克斯的潛意識自己在作祟。

自己和自己的潛意識博弈，是一件很有趣也很難的事。而博弈在安格爾返回的那一刻，就已經結束了，剩下的，不再是激烈的針鋒相對，而是自己與自己的和解。

因爲多克斯此時已經進入了最終階段，黑伯爵主動取消了通聯多克斯的心靈繫帶，然後用心靈繫帶對其他人道：“在他醒來之前，不要打擾他。”

“我明白。”卡艾爾與瓦伊紛紛點頭，此前他們就隱約察覺到了什麼，剛纔聽到安格爾與多克斯的對話，雖然都沒有點明，但以他們二人對多克斯的瞭解，基本已經知道多克斯現今的狀態了。

“大人，多克斯能成功嗎？”瓦伊走到安格爾身邊，通過心靈繫帶問道。

安格爾沒有回答，而是覷了一眼黑伯爵。

然後黑伯爵專屬“私聊”頻道就打開了：“瓦伊這小子，不知怎麼的，突然開始崇拜起你。這個混賬傢伙，真是白白跟着他這麼多年了！”

就算心靈繫帶無法直接傳遞聲音，但安格爾還是從私聊頻道里那起伏的信息流中，感覺到了黑伯爵的惱怒。

想想也正常……瓦伊問的問題明明是可以向黑伯爵詢問的，卻偏偏跑來問他，這讓黑伯爵臉往哪裡擱。

不過，瓦伊崇拜自己？安格爾有些迷惑，他好像什麼都沒做，怎麼就崇拜他了？

還是說，瓦伊其實不是崇拜自己，而是想借自己與黑伯爵鬥一鬥？

安格爾之所以會有後面的想法，是因爲多克斯曾經和他說過，黑伯爵分身的“陰謀論”，瓦伊自己大概也是陰謀論的擁躉者，既尊敬自家大人，又覺得自家大人不懷好意，所以常年待在美索米亞不出門，成爲了一個實打實的宅男。

不過，宅男也不是沒有小九九的，瓦伊想借自己與黑伯爵鬥鬥，其實在他的心念中，也很正常。

安格爾個人還是傾向於，瓦伊不是崇拜自己。

畢竟，安格爾自己其實也是一個喜歡“陰謀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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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何須惱怒，或許正因爲太過親近，反而不好意思詢問。”安格爾回道。

黑伯爵：“他心裡怎麼想，我一清二楚。”

頓了頓，黑伯爵又道了一句：“你心裡會往哪個方向猜，我也一清二楚。”

安格爾：“……”

黑伯爵冷哼一聲：“我只是不屑解釋，他也不想想，如果沒有我，他早就死了無數次了。我真想要害他，我會同意他一直宅在美索米亞？”

“至於你，也別瞎想，這混賬傢伙就是莫名其妙的崇拜你。”

安格爾此時心中全是問號，瓦伊是真的崇拜自己？他做了什麼，能讓瓦伊崇拜的？

“大人的分身，一直分散在各個後裔身上，想來也不是單純爲了保護吧？”既然黑伯爵主動提及了這個話題，安格爾也有點想知道，外界都在紛傳的陰謀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但黑伯爵並沒有正面給出回答，只是用飽含深意的語氣道：“獲得什麼，就要付出什麼，這就是天理。”

雖然黑伯爵什麼也沒說，但安格爾的理解是：黑伯爵保護了後裔，也在不停的指點後裔各種知識，就算綜合了“親情”這個變數，付出也遠遠大於收益。所以，他一定會從後裔身上得到某些東西。

至於是什麼，安格爾就不知道了。

這麼說來，陰謀論其實不完全錯誤，黑伯爵顯然是有做佈局的。

瓦伊傳承了死亡嗅覺，黑伯爵就用鼻子跟着他；其他人如果傳承了相應的天賦，那黑伯爵也會讓相應的部位跟着，這其中必然是有某種聯繫的。

或許，黑伯爵在藉着這種方法，修煉着什麼。不過，黑伯爵之前篤定的說“他沒有害過瓦伊”，這應該也是真的。

就是不知道，黑伯爵是在做什麼，以及如何拿捏這中間的尺度。

安格爾也沒追問，因爲黑伯爵剛纔那句隱晦的話，其實也在變相提醒安格爾過線了。

真想要知道答案，安格爾完全可以去問萊茵閣下嘛。

以萊茵閣下與黑伯爵的關係，想來是知道一點這中間的端倪的，以安格爾現今在萊茵心中的地位，想要詢問這種外人的八卦，除非有過誓約，否則萊茵應該不會拒絕安格爾。

“大人說的很對，這的確是一個很正確的道理。”安格爾只是隨口捧了一句，便不再開口。

黑伯爵也沒繼續在這上面多着墨，而是道：“那混賬傢伙還在等着你回答，你就真不吭聲？”

安格爾：“我怕我答了，對黑伯爵大人不尊重。”

黑伯爵冷笑一聲：“沒關係，我允許你答。我倒要看看，你能答出什麼花樣來。”

安格爾依舊不疾不徐的道：“那我就說了。”

“直說。”

安格爾聽到黑伯爵簡單直接的回答，忍不住在心中暗笑一聲，然後迅速的擺正態度，做出沉思狀，仿似之前一直在沉思瓦伊的問題。

沉吟了數秒後，安格爾才緩緩道：“關於你的問題……”

瓦伊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安格爾，整個神情都充滿了期待。

“咳咳，我也不知道答案。”下一秒，安格爾提起的氣就隨着聳聳肩，而消散了。

黑伯爵：“……”這就是你答的花樣？

瓦伊：“……”偶像想了這麼久，就回答了個寂寞？

安格爾笑眯眯的拍着瓦伊的肩膀：“你也不想想，我可不是預言巫師，也沒有多克斯那麼強大的靈感，他最終能不能成功，我怎麼會知道？”

“不過，他已經走了九十九步，只差最後的臨門一腳了。但這最後一步，充滿的風險與變數也相當大。你自己想想，你修行戲法、做實驗或許完成家族任務，是不是經常都是在最後一步卡殼了。”

瓦伊仔細回憶，好像還真是如此。

“所以，機率就一半一半吧。要麼成功，要麼失敗。”

瓦伊下意識的點點頭，同意了安格爾的說法。

但黑伯爵此時卻是沒好氣的道：“你這和什麼都沒說，有什麼區別？”

安格爾：“當然有區別，我至少解釋了，我爲何不知道的原因。以及，最標準也最不用質疑的答案。”

“對吧，瓦伊？”安格爾回頭看了眼瓦伊。

瓦伊此時依舊糊里糊塗中，對安格爾的迴應還是遵守着下意識：“對。大人說的都對。”

安格爾重新看向黑伯爵：“看吧，瓦伊也很滿意我的答案。”

黑伯爵：“……現在，是兩個混賬傢伙了。”

安格爾：“我就說，之前大人爲何沒有把多克斯算進去，他應該一直佔着坑位的纔對。”

黑伯爵看着安格爾嘴角似有若無的笑，只覺得一股悶氣生出，但愣是不知道該往哪裡吐。

“你現在又有點像你那混蛋導師了。”黑伯爵幾乎用牙齒縫裡吐出來的這句話。

“我可以把這句話當做誇獎。”安格爾渾不在意道。

黑伯爵這下徹底無奈了，直接轉過石板，決定誰都不理了。

……

沒有巫目鬼的打擾，他們很快就穿過了廣場，這裡遠遠可以看到雙子塔的方向，不過他們不用走雙子塔，只要走過這最後一段窄道，就能直達深處入口。

走這條窄道的時候，衆人都放慢了腳步。

不是因爲危險，而是多克斯的腳步在放慢，爲了配合他，衆人也只能跟着放慢腳步。

好在，窄道里沒有什麼危險，巫目鬼也沒看到幾隻。

大概原因可能是這裡距離入口很近，裡面臭水溝的味道已經撲面而來了。巫目鬼雖然不像黑伯爵的鼻子那般敏感，但它們也不喜歡待在臭的地方。

之前那個搔首弄姿的巫目鬼，爲何能聚集起那麼多“粉絲”，說不定就是因爲它身上有香味。

也幸虧安格爾加了數層淨化力場，再臭的味道也沒有辦法侵染，否則的話，以黑伯爵的暴脾氣，他怎麼可能忍受多克斯在這裡走的跟龜爬似的？

就這樣，他們跟着龜速前進的多克斯，一直向前慢慢踱步。

當時間過去快二十分鐘的時候，安格爾原本心中還對自己耽誤時間去取一樣無用之物有點愧疚，此時，愧疚之心已經開始慢慢消散。

因爲他也只花了十分鐘左右，可多克斯光是走這條窄道，就比他多花一倍時間。

大家都在浪費隊伍時間，既然多克斯浪費的多，那麼他心裡自然要舒服的多。

雖然這是在“比差”，並不是什麼好的行爲，但安格爾個人認爲，自己心裡的感受，比行爲的好不好，更爲重要。

再說，這一切心理活動都是在他自己心裡面進行的，又沒有說出去，他想比好還是比壞，也是自己的事，影響不了其他人的三觀。

終於，在接近半小時的時候，他們離開了窄道，來到了整個工作區唯二的迷宮通道前。

雖然知道前面可能就有通往懸獄之梯的路，但站在這個通道前，感受着迎面吹來的臭水溝之風，衆人的面色還是有些不好看。

至於爲何在淨化力場之下，他們還是面色蒼白，冷汗涔涔，原因也很簡單——

“大人，懸獄之梯的通路，是不是在臭水溝裡啊？”瓦伊的嗅覺傳承自黑伯爵，自然也不喜歡臭味，所以開口說話的還是他。而他的這個問題，就是衆人面色不佳的原因。

實在是因爲這裡太臭了，說裡面直接就是臭水溝都沒問題。

他們難道真的要在臭水溝裡尋找懸獄之梯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