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安格爾從地洞天塹飛出來後，便看到了天空中飄灑的白色霜點。

瞭望四周，大地果然已經鋪了一層銀妝。

“我討厭下雪天。尤其是，看不到陽光的雪。”說話的是樹靈，他正擡起頭看向被厚厚雲層遮蓋的天空。

樹靈的身影有些虛幻，顯然並非真身。

樹靈話畢，久久都沒有聽到安格爾的迴應，疑惑的回頭看去。卻發現安格爾並沒有在聽他所化，而是看着遠處。

樹靈循着他的視線看去，卻見茫茫的雪原邊際，有一排宛若螞蟻樣的黑點，正緩步前行。

那是人類，普通的凡人。約莫兩三百人，每個人都穿的很厚，臉上凍得通紅，頭髮眉毛全都出現白色冰絲，卻沒有人敢停下來，只能不停的往前走。

“咦，居然如今還能看到永夜國的難民。”樹靈嘖嘖兩聲。

“他們是永夜國的難民？”

樹靈點點頭：“沒錯，看他們的衣着風格就知道。不過我記得，永夜國難民在年初的時候基本就逃的差不多了，怎麼現在還有？”

“也許不是最初的那批難民。”雖然距離遙遠，但安格爾能清楚的看到，那些難民，有一部分人身上都披裹着野獸皮毛製作的毛裘。而這些野獸皮毛，基本都是帕米吉高原常見的野獸。

皮毛上還帶有明顯的斑駁，說明用的是最爲粗糙的土鞣法，以鹽鹼地中的一些微量元素來祛除油脂軟化皮革。這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並且需要找到適當的地域。

也就是說，這羣人至少在帕米吉高原待了很長時間，並且有一片長久居住的鹽鹼地。

聽完安格爾的分析，樹靈也同意：“我的確有聽說，有很少一部分永夜國的難民，直接在帕米吉高原上建立聚落生活。當時我還感慨過，人類對環境的適應能力。”

這批人，的確有可能就是在高原上求生的人。

只是現在他們似乎搬離了舊土，因爲他們每個人都帶着很多的行禮，甚至還有拖車裝着行禮，顯然是在進行遷徙。

“爲什麼會遷徙呢？”安格爾雖然是在疑問，但在提出問題的同時，他的心中已經開始冒出各種答案。

帕米吉高原有太多變數了，對這些普通的凡人來說，任何一個變數都會帶來無窮無盡的危險。

就像前段時間，位面融合導致帕米吉高原出現大量的空間錯位，超凡者稍微一不留神，都有可能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更遑論普通人。

且不說超凡帶來的變數，光是普通的情況，都很難避免。

野獸、冰河、病症……等等，包括一段寒風、一場看似無恙的雪，都可能是壓垮這羣凡人的最後稻草。

那他們的遷徙，到底是哪一種呢？

“你想知道的話，去問問不就行了。”樹靈只是隨口建議，卻沒想到，安格爾真的飛向了那羣凡人所在地。

不過，安格爾並沒有落在人羣中，而是來到了人羣背後不遠處的雪原。

一個四肢被凍僵、雙頰通紅的少女，正用無神的眼睛看着灰濛濛的天空，在這裡等待着死亡的到來。

“是被遺棄了嗎？”一道聲音傳進少女的耳邊，她想要看看誰在說話，可她的脖子已經凍僵，根本不能動彈。

“應該不是，她身上的皮草並沒有被剝下。遺棄應該算不上，或許，只是人類族羣在絕境中的無奈選擇。”

隨着話音落下，少女聽到有腳步聲朝她走來，她的視野裡很快出現了一個人影。

一個紅髮的男人。

他緩緩的蹲在她身邊，有些凌亂的紅髮卻沒有沾染任何的雪。

少女的思緒已經開始僵硬，來不及去思考，爲何雪花不落在他身上。她如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被對方的眼睛所吸引。

那是一雙金色的眼瞳。

這種淡淡的金色，是她看過最美的顏色。

是死前的幻覺嗎？還是真實的？無論是哪一種，少女都已經不在意了，反正她已經要死了，能在死前看到這麼美的眼色，也不算太差。

在她覺得這可能是她人生最後的思緒時，男人略帶慵懶的聲線，在她耳邊響起。

“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嗎？”

……

少女自睡夢中甦醒，她睜開眼，坐起身看了看周圍。

她似乎對於自己凍僵的身體變的溫熱很疑惑，不過，她並沒有想太多，而是緩緩的站起身，朝着前方走去。

她要去尋找自己的族人，告訴他們，她做的那個夢。

在夢中，有人告訴她，只要跳進一個深不見底的天塹，那就是活路！

少女不知道這個夢是真是假，也不想判斷是真是假，她現在心中唯一的念頭，便是將這個信息傳達出去，告訴自己的族人。

直到少女消失在他們的視線，安格爾和樹靈才慢慢的現出身形。

樹靈：“看來她真的以爲自己是在做夢。”

“能在如此殘酷的環境中，做一場美夢，也不失爲一件幸事。”

安格爾所說的殘酷環境，不僅僅是這漫天的大雪，危機四伏的高原，還有那導致這羣人遷徙的原因——

活線感染。

他們從少女口中得知，原本他們這羣人是永夜國的一個邊陲小鎮的居民，因爲永夜國的穹頂之變，來到了帕米吉高原，並且尋找了一處安靜的鹽鹼地定居。

在帕米吉高原求生並不容易，原本接近一千人的聚落，因爲各種原因，在半年裡陸陸續續的減員兩、三百人。

好不容易穩定下來，他們以爲可以過個平靜生活時。遇到了最大的危機——詭異的傳染瘋症，也就是活線爆發。

這場活線爆發來的太突然，接近五成的人都被感染，只有他們這寥寥百人逃了出來，被迫去尋找新的定居點。

在這路上，少女的四肢被凍僵，加上有嚴重的感冒發燒，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她選擇留在了原地，靜靜等待死亡。

然而沒想到的是，她迎來的並非死神，而是安格爾。

樹靈：“我先帶你去遺蹟，至於她之前的聚落所在位置，我已經通知你導師了。”

如果能救，就儘量去救。救不了，那就只有放棄。但就算是放棄，也不能讓這羣人遺留在外，活線的生命力太過旺盛，若是傳播到了帕米吉高原之外，那就麻煩了。

安格爾點點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