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沉默之後，坎特看着下方完全殘敗的大地，眼中帶着感慨。

哪怕這是惡魔的城市，可從繁華化爲廢墟的這個過程，從來都是慘烈的，也從來都不美。

“誰能想到，拉蘇德蘭居然會短時間內，就變成這般模樣。”坎特搖搖頭，回頭看了眼桑德斯，發現桑德斯的目光也望着大地，不過桑德斯主要看的位置卻是虛空巨塔。

“我打算去虛空巨塔看一下。”桑德斯突然道。

坎特皺眉：“可是，現在法夫納和科莫多還在糾纏不休，周圍的紊亂能量根本不容踏入……”

坎特說到一半的時候，發現桑德斯目光中的堅決絲毫未變，似乎心意已決。坎特很瞭解這位老友的性格，他既然拿定了主意，很難再改。

“也不是不能過去，如果蒙奇閣下願意出手的話，應該可以梳理出一條通道。”坎特言道。

桑德斯聽到這時，突然冷哼了一聲：“看來馬赫爾只是告訴你安格爾出事了，並沒有說，安格爾爲何會出事。”

坎特怔楞了一下，在疑惑中從桑德斯嘴裡得知了之前發生的事情。

坎特一向和善的笑臉，瞬間變得陰沉：“真是浮冰之上的巫師動的手？”

桑德斯頷首。

“之前還聽說蒙奇閣下要給安格爾授予霜月的最高獎賞，沒想到，還不到一個小時就變卦了！”坎特面露憤慨，能從浮冰之上發出的攻擊，就算不是霜月發出的，也絕對會被蒙奇看在眼裡。蒙奇沒有阻攔，這就意味着他在默許！

“變卦？並沒有。蒙奇可不在乎那點獎賞。”桑德斯冷冷的道。

蒙奇的縱容，絕對是權衡利弊後的選擇。至於這個利弊，自然不是他的個人利弊，而是將霜月聯盟這個整體作爲未來考量。

這裡面涉及的東西太多了，從潛力威脅到個人情緒都有，而裡面更多的，還是巫師組織之間的利益傾軋。方方面面的評估，最後讓蒙奇選擇視而不見。

坎特也想到了這一點，他沉思了片刻：“既然之前沒有直接對你動手，而是對安格爾出手，這顯然是忌憚安格爾的潛力，想要斷幻魔島的未來，這種小動作的確不像是蒙奇的手筆。但蒙奇沒有阻攔，說明出手的絕對是霜月利益共同體內的巫師。”

再細想一下，對方肯定是對桑德斯恨之入骨，那麼答案貌似就只剩下兩個：重力森林和深海之歌。

“是誰不重要。”桑德斯眼神微微一閃，坎特隱隱看到了一道嗜血的眼神：“反正，我會一一的從他們身上討回來。”

坎特微微嘆了一口氣，心中猶豫了片刻，輕聲道：“我會幫忙的。”

桑德斯看了眼坎特，“不用，這是我個人的事。”

坎特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繼續問道：“好吧，那蒙奇不會出手的情況下，你打算如何去虛空巨塔？強闖的話，極有可能惹怒那兩個已經被戰鬥殺紅眼的傢伙，到時候轉而攻你，那就得不償失了。”

桑德斯沉默了片刻：“我想試試……光影夢魘替身。”

“光影夢魘替身？”坎特疑惑道：“這是你新的創法？”

“夢魘替身下的一個技巧。不過，這個技巧是所有夢魘替身子項目裡最困難的，到此之前，我只是完成了基礎實驗。”桑德斯：“不過，事到如今也沒辦法，只能試試了。”

坎特深深的看了眼桑德斯，桑德斯對安格爾的重視，還真是日趨越重。其實在他看來，還沒有到最壞的地步，但既然桑德斯選擇了嘗試，他自然不會去阻止。

坎特點點頭，鄭重的道：“你放心的去做，背後的事，交給我。”

桑德斯笑了笑：“謝謝”。背後之事，自然就是來自浮冰上的惡意。可以想象，如果他這邊嘗試出了問題，看他不順眼的那幾個傢伙，肯定會偷偷摸摸動手。但如果有坎特在，卻是可以威懾一二。

桑德斯說做就做，向坎特點點頭，目光便看向遠處虛空巨塔黑幽幽的大門。戴好手套，壓了壓被狂風吹的有些鬆散的帽子，手中短杖輕微一動，隨着披風發出的烈烈響聲，一道夢魘虛影顯現了出來。

不過這個夢魘虛影和以往的夢魘替身並不一樣，並非是冒着黑焰，而是一種近乎白到透明的狀況，就連身上的火焰，也是半透明的，當有光線照到它的時候，會出現強烈扭曲。

坎特才和薩曼莎共同戰鬥過，所以看着這個夢魘，倒是覺得有些像“琉璃夢魘”。

仔細想想似乎也對，薩曼莎的琉璃天堂其實也是脫胎於桑德斯的一些想法，只不過薩曼莎走出了自己的路罷了。

面對坎特的疑惑，桑德斯也點點頭承認道：“這裡面融合光影與空間潮汐的變化。”

琉璃天堂原本的設想，便是對光線折射與潮汐能量的把握。不過薩曼莎並沒有融入潮汐能量，而是改爲了霜月聯盟的主能力：冰霜。

“現在在做什麼？”坎特好奇的看着那半透明的夢魘，他能看到，這個夢魘身上的透明火焰正在以一種奇異的狀態燃燒着，導致周圍的光影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桑德斯：“等待頻率的相合。”

坎特能看到，夢魘的逐漸從半透明化爲全透明，最後徹底虛無，按照桑德斯的話，當化爲虛無的時候，就是最關鍵的時刻。

這種等待並不漫長，當夢魘徹底消失在坎特的視線與精神感應中後，他看向桑德斯。

如今桑德斯的額頭上佈滿了汗水，看上去十分的緊張。坎特尋思後也理解，畢竟光影夢魘替身還並沒有進行過大規模的測試，如今卻是第一次實際用在戰鬥中。

坎特卻是不知道，如今桑德斯的視界裡，那頭夢魘正朝着虛空巨塔的方向奔去。

一開始還好，可當夢魘進入到能量紊亂區域後，每一步都是需要精確的計算。這種高強度的計算，哪怕是桑德斯，在短時間內他的雙眼都開始泛出血絲。

不僅僅是大汗與雙眼泛紅，桑德斯的身上還不停的滲出血液，能量峰值不停的衰減，看上去十分的慘烈。

桑德斯的情況，也被有心人收入眼裡。

浮冰之上，幾個身着森林法袍的巫師，來到了一座冰山旁。此時，在冰山的旁邊正靠着一位假寐的金髮男子。

金髮男子聽到耳邊傳來聲響時，緩緩睜開了眼。

碧綠的眼眸，如一片靜謐林海。

“涅柔斯大人，你看，要不要現在動手？”

金髮男子正是涅柔斯，他的目光投向下方的桑德斯。桑德斯似有所感，但如今他的狀況十分的危急，並沒有迴應，反倒是他身旁的坎特，用冷冽的目光掃了過來。

涅柔斯眉頭微皺，沉默了片刻道：“如夜之坎特，其攻擊手段不怎麼樣，但他的創法……很難纏，現在並不是一個動手的好時機。”

涅柔斯話撂到這，他面前的巫師也只能面面相覷，最後退到了一旁。

涅柔斯的目光依舊看着桑德斯，只不過眼神中微微一閃：“他看上去似乎是打算去虛空巨塔……去那裡有什麼意義呢？難道說，他的那個徒弟，還沒死？”

在涅柔斯收回威脅性的目光後不久，桑德斯突然道：“我要開始嘗試了！”

坎特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桑德斯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見。

夢魘替身其實就是一種特殊的空間置換。可如今桑德斯消失不見，按理來說，被置換回來的夢魘應該出現在側，坎特一臉疑惑，爲何現在看不到？

還是說，置換回來的夢魘依舊是虛影？

在坎特疑惑的時候，卻是不知，在浮冰之上，蒙奇面具下的眉頭突然動了動。他擡了擡手，似乎想要做什麼，可半晌後，還是放了下來。

站在蒙奇身側的絲奈法疑惑的道：“蒙奇閣下，怎麼了？”

蒙奇搖搖頭沒有說話。

可就在這時，身後的浮冰突然傳來一陣騷亂。絲奈法猛地回過頭，卻見後方冰山區，穿着森林法袍的巫師突然自燃起來。

“是重力森林的巫師，怎麼搞的？難道是敵襲？”

絲奈法眉頭一皺，正準備過去看看時，蒙奇突然道：“不用管，有涅柔斯在那裡，足以處理了。”

絲奈法狐疑的看了眼遠處，最後還是聽從了蒙奇的意見。

半晌後，從背後的浮冰傳來一道消息。

兩位來自重力森林的巫師，被無法撲滅的火焰，活活燒死。

絲奈法還是一頭霧水，倒是薩曼莎看着那宛若琉璃一般的火焰，表情若有所思。

……

大地震動的頻率越來越高，崩塌的跡象已經到了中段。

到了這時候，幾乎所有的惡魔，都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沒有惡魔再去糾纏天空的浮冰，所有的惡魔都紛紛開始逃亡與躲避。

本身而言，核心區的虛空巨塔是最合適的躲避位置，可偏偏有兩個煞神在這裡戰鬥，導致惡魔根本不敢靠近，導致，所有的惡魔要麼躲在覈心區的邊緣，要麼就是飛在高空中。

一時間，整個拉蘇德蘭的天空都被密密麻麻的惡魔所籠罩了。

遠遠看去，就像是一片蓋頂黑雲。

就在這時，一道火色流光突然掠了過來。黑雲在看到這道流光的時候，主動避讓出一條道，就連戰鬥中的法夫納和科莫多，在看到那火色流光的時候，都稍微頓了一下。

最終，這個火色流光在虛空巨塔的上空盤旋了片刻，然後落到了塔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