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良久的沉默。

兩個曾經關係還算不錯的同學，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林霄是在思索事情。

而，雨凝卻不知為何，不知道該說什麼。

作為曾經的同學，也是好友。

此刻。

她發現，坐在林霄身旁，卻本能的有些拘謹，不敢暢所欲言，也沒有如從前那般，聊不完的話題。

多年未見，就算關係再好，也依舊會產生隔閡。

雨凝心裏嘆惜一聲。

有惋惜，有遺憾。

卻唯獨不後悔。

「對了，你爺爺最近怎麼樣？」林霄把窗戶搖下，深吸口室外的新鮮空氣，突然詢問道。

雨凝聽到問到自家爺爺，有些落寂，眼神黯然。

當初他爺爺雨重，風華絕代，一手建立起他的電子帝國，在整個燕京，一騎絕塵，可謂是風光無限。

更是靠着一個電子廠，直接差點躋身到了二流世家。

可，本該一路一往直前的雨家。

卻在五年前，因為一次變故。

老爺子實在看不下去，站了出來說了幾句公道話，幫助了那個年輕人，卻被敵人無情打擊，電子廠遭遇滑鐵盧，一勁面臨倒閉的危害。

曾經風光無限，統領燕京電子興業的大工廠，一夜之間，半死不活，淪為小作坊。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全都都是五年前那場，整個燕京都無一人能夠避免的商場之爭。

老爺子這些年來，其實過的挺不容易的。

勞心勞力的經營著隨時可能會倒閉的工廠，還要面對林若等人時不時的打擊。

這些年，過的苦不堪言。

更主要的是在林家沒被幾大家族針對的時候，雨家靠着龍家，而如今，卻和龍家反目，沒被龍家斬草除根，似乎已經算很幸運了。

家中市區的幾千萬別墅也賣掉了，般回郊區的那棟古宅當中住。

作為子女的他們，其實挺不願意見到這樣的。

所以，在兩個月前，雨凝經過家裏的安排根一些人脈，獲得了進入林若宴會的資格。

本來呢，那次是打算尋找林若道歉的，畢竟家族實在難以支撐下去了。

沒料到，當時，林霄會突然降臨，宛如天兵神將。

在那場註定會是光彩耀人的宴會上，大殺四方，讓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女林若下不了台。

更是，將龍家少爺龍二爺殺死。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那場宴會作廢。

其實現在想想，雨凝之所以坐在林霄身旁，會本能的拘謹，不敢言談，或許就是因為那場變故的原因。

畢竟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姑娘，從來沒有見過這種血腥的一幕。

更何況還是殺人了？

而，始涌者，還是那位一直以來溫文爾雅，待人溫和，宛如翩翩公子的老同學，還是自己暗戀的對象。

聽到林霄的詢問，雨凝收回思緒，嘆惜一聲：「爺爺身體倒是不錯，現在住在城南郊區的老宅裏面，每天呢養養花，下下棋什麼的，工廠也交給我們這些後輩打理。」

「清閑是清閑，只是我們都可以看出來，其實他挺落寂的。」

挺無奈。

上次其實她要去找林若道歉，也是因為看老爺子太過落寂於心不忍。

其實，等真正到了的時候，才猛然醒悟，依照老爺子的性子，要是他們真的去道歉了，恐怕得氣死。

老爺子一生鐵骨錚錚，不為資本低頭。

他們這樣就把老爺子的一生氣節打壞，毀於一旦，實在不當人子了。

本來準備是看會，就離開，沒料到後面林霄入場了，這也算是個意外吧。

「你有怨恨過嗎？」

沉默片刻，林霄突然轉頭，直視着雨凝，眼神誠懇，帶着認真。

雨凝一愣。

她不傻，這句話她知道什麼意思。

當年如若沒有出了那樁事情，也就不會出現如今雨家這個地步，也不會淪落至此。

林霄是在問她，有沒有怨過他們林家。

「不怨恨。」

雨凝這次沒有迴避，眼神誠懇帶着真摯，直視林霄，「爺爺一輩子鐵骨錚錚，最見不得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一輩子也光明磊落，你們林家本來就無辜。」

「就算爺爺不站出來，我們也一樣會站出來的。」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片刻，突然笑道：「其實爺爺這些年來，一直在罵那四大家族和蕭家。」

「尤其是林若更是被她罵得狗血淋頭，不敢反駁，只敢背地裏針對。」

林霄望着眼前這個，眉目間充滿驕傲，以自己爺爺為榮的女人，第一次覺得心底溫暖。

在這個時代已經很少會出現象雨家這樣的人了。

很少很少，非常少了。

他很感動。

當年舉世無敵，只有雨家站出來力挺他們林家，雖然最終下場未必好得到哪裏去。

但，讓他看到了雨家的氣節，看到了這個世界上的光明。

也看到了，炎皇國原來還有一群如此可愛的人，需要他來守護。

「替我謝謝你爺爺，也替我謝謝你們雨家，是我林霄連累了你們了。」

林霄神色誠懇，真摯的道歉。

一位鐵骨錚錚，正派到有大儒風範的爺爺坐鎮雨家，坐鎮這個世間，乃是炎皇之幸，也是他們雨家之幸。

先前，他還擔憂，如若真的要將雨家扶上位，成為燕京的巨無霸。

如若雨家，屆時一旦上位，開始漸漸膨脹，開始目中無人，成為了冷血無情只為錢財的資本主義。

淪為下一個四大家族，下一個蕭家。

那麼，他扶上位，不亞於是將另外一頭猛獸推上了風口浪尖。

這樣做的意義，也與他初衷不符。

現在從雨凝的隻言片語中，他心中有底。

雨家有老爺子這樣正派大人物坐鎮，旗下子女又怎會差勁？

現在，一切的擔憂都被拋棄腦後，心情也好了起來。

「對了，先前聽你說，老爺子愛下棋？」林霄笑着詢問道。

「是的，老爺子圍棋、象棋都會下點，水平也算不錯，每次生氣都會找人來下棋。」

雨凝捋了捋垂下額頭的髮絲。

說實話，雨凝人很漂亮，有着炎皇兒女的古典美，標準的瓜子臉，面容也很精緻，一舉一動都帶着優雅溫婉，很漂亮的一個姑娘。

她掩嘴輕笑了一聲，打趣道：「最近不知道怎麼的，老爺子很迷戀象棋，老是神神叨叨說着下棋如下人生，真是搞不懂他。」

「老爺子這話倒是沒說錯。」

林霄笑道，隨即只用自己聽得到的聲音，冷冷道：「有些人，下了一輩子棋，研究了一輩子人心，可惜自己的心都早就沒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