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畫不去看活動場地外圍的那漫山遍野的藍色鳶尾。

她的雙眸漸漸放空。

努力讓自己整個人放空，讓自己什麼都不要想。

只用心感受。

至於說感受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因爲本來就沒有什麼是固定的，她的感知力，一直都是最純粹的，能感受到什麼就是什麼，感受不到就是感受不到，不會強求。

雲畫一步一步走在這一片雜草叢生的活動場地上。

她用自己的腳步，去丈量這一塊土地的每一寸，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薄司擎就跟在她身後半米之遙的位置，就像是她的影子一般，她走一步，他也跟着走一步，她停下，他也跟着停下，兩個人完全如影隨形。

如果有其他人看到的話，肯定會覺得，這簡直就是神經病啊，兩個人圍着這一大片空地走了一圈又一圈，都不知道是在幹嘛。

女孩子若有所思，走走停停，而男人一直緊跟着女孩子，目光始終落在女孩子的身上，她走他走，她停他停，無論她停頓多長時間，也無論她怎麼翻來覆去地走，他都沒有一點兒不耐煩。

他完全沒有任何不耐煩，就跟着她走，甘願當她的影子，又像是她的守護神。

終於，雲畫用自己的腳丈量了這裡的每一寸土地之後，她停了下來。

她回頭看向薄司擎，“可以打電話叫顧淮一來了。”

“有發現了？”薄司擎皺起了眉頭。

雲畫輕輕地點頭，“是，有一些發現，但是我沒有辦法完全確定……我的這種感知力，好像有時候有，有時候又沒有了一樣。在顏慕希和顏慕安的身上，我的感知力就失效了，我以爲是因爲我的心境開闊了，是因爲我心中的陰霾少了，可是現在看來，是跟那些又無關……我也弄不清楚，我這感知力到底是怎麼回事，究竟什麼時候有，什麼時候沒有……”

雲畫苦笑，忍不住雙手環抱着自己的胳膊。

薄司擎立刻上前一步，將她涌入懷中，用他堅實的胸膛和他的體溫去溫暖她。

“這邊的風太大了，我們先到旁邊去。”薄司擎一隻手臂攔着她，將她擁入懷中，帶她往邊上走，另一隻手則拿出了手機，撥打顧淮一的電話。

雲畫抱着薄司擎，緊緊地貼着他的身體，汲取來自他的力量和溫暖。

只是十幾分鍾，顧淮一就到了。

“你打電話的時候我都已經到山腳下了。你們怎麼又來了？”顧淮一看似是在問雲畫，但其實是在看薄司擎。

這人昨天還說不會再讓雲畫參與這個案件，讓他們自己按照原本的形式去破案呢，結果今天就反悔了，還親自帶人過來，未免有些太反覆無常了些！

雲畫沒回答這個問題，直接問，“鑑證科的人到了嗎？”

“……已經通知了，正從局裡趕來。”顧淮一看雲畫的表情，就忍不住嚥了口唾沫，“你先說，發現什麼了？你這，給我個心理準備啊。”

雲畫看了一眼腳下的土地，“這裡。”

“……”顧淮一順着雲畫的目光看向地下，片刻之後，他的表情就變了，他指着地面，手指甚至都有些顫抖，“你的意思是，這地下……這地下……”

雲畫輕輕地點頭。

她直接看向薄司擎，“既然警方的人都來了，我們就先走吧。”

“好。”薄司擎點頭。

看着雲畫那有些蒼白的臉色，薄司擎心疼得不行，“我們先回去，剩下的事情交給警方處理就可以了，我們也沒有什麼辦法的。”

“嗯。”雲畫點頭。

“哎，你們這就走啊，你們還是留下來吧……”顧淮一趕緊說道，“你這也沒說到底在哪兒啊，還有啊，這下面到底什麼情況，你們就不想看一下嗎？”

雲畫搖頭，“不用看，也不想看。至於說在哪兒……你們不是有探測儀嗎？完全可以探測，只不過深度可能會比較深，畢竟年代久遠了。”

“……”顧淮一也真是無語了。

可他更有一種頭皮發炸的感覺。

……

雲畫和薄司擎先行離開，沒有參與警方的後續工作。

從山上下來，薄司擎始終非常關注雲畫的精神狀態，“是不是心情很不好？”

“嗯。”雲畫點頭，“每次看到死人，就會心情不好……不過，也不會太難受，一會兒就過去了。”

“他們會感謝你的。”薄司擎道，“如果沒有你，他們將會永遠無法安息。”

雲畫苦笑。

“好了，不說這個了，高考成績快下來了吧。”薄司擎道，“昨天沈詩穎好像給你打電話，估計明天就到了。”

“詩穎估分620！她說她估的還是很保守的，最終的分數應該會比她估分還要稍微高一點的。”雲畫的臉上浮現出了笑容，“她之前的專業考試就是第一，現在如果文化課再考個六百多分的話，那妥妥的文化課也是全校第一了！”

雲畫是真心爲她高興。

薄司擎點頭，“六百多分在帝都影視學院那邊，肯定是文化課第一的，毫無疑問。”

“詩穎也算是夢想成真了。”雲畫笑。

“你明年也要高考了，想學什麼專業？”薄司擎問。

雲畫搖了搖頭，“我沒想過。我……我上輩子其實沒有好好上過大學……”

“說好了不提那些事情的。”薄司擎笑，“那正好，這輩子可以好好體驗一下校園生活。”

雲畫笑，“大學校園生活可是相當多姿多彩的，你就不怕我在大學校園裡，遇見更多的花花草草？”

“沒事兒，來草割草，來花摘花，我肯定會定期把你身邊清理得乾乾淨淨！”某人非常自信。

雲畫也忍不住笑。

她挽着她的胳膊，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也不知道要學什麼專業，以前其實是特別想學醫學專業的。”

“學醫也可以，就是太累了。”薄司擎道，“我們有專業的家庭醫生，哪怕是常駐都可以，沒有必要自己去學醫，實在是太累太累了，我捨不得你吃苦受累。”

雲畫輕笑，“可是學什麼都累啊。學金融管理的話，其實我就算是學得再好，也不可能管理得了偌大一個紫荊財團的。況且紫荊財團目前這種管理模式就挺好的，我只作爲一個象徵性的吉祥物，不干涉，挺好。”

“可以學一些自己感興趣的。”薄司擎道，“醫學太累，金融的話，瞭解一些不被人矇騙就可以了，也不用深入去學，不然的話，財團每年花費百萬美金的年薪聘請那些高端金融人才是爲了什麼？爲了讓他們閒着，然後把工作都推給老闆的嗎？當然不是，一個好的領導人並不是要什麼都會，而是要會用人。把工作分配給合適的人去做，就可以了。”

雲畫點頭，“可是我也不知道要學什麼……好像，也沒有太大的興趣……”

薄司擎無奈了，“學英語是最輕鬆能拿到畢業證的，但是沒什麼用，如果不打算去做專業語言研究工作的話，你的英語水平已經不需要再繼續深造了。其他專業的話，動漫？”

“不，我喜歡漫畫，但動漫是完全不同的專業，漫畫肯定不用學了，但是動漫，我也沒有太大興趣去學習。”雲畫道。

薄司擎想了想，“那要看你喜歡什麼了。”

雲畫無奈極了，“我也不知道喜歡什麼……”

“不急，慢慢挑，就算是已經選了也不要緊，又不是不能改，哪怕是一天換一個專業也可以，直到換到你喜歡了爲止！”

雲畫忍不住笑，是啊，如果不喜歡了就換，實在是沒有必要糾結太多。

只是……

雖然距離明年高考只有一年的時間了，可對雲畫來說，高考還是一件遙遠的事情。

在高考之前。

不，應該說是在下半學期，今年的12月8日，就是上輩子他犧牲的日子了。

在這一天之前，她所有的注意力都不可能分散。

如果他不能度過這死劫……

那其他的一切都不會有意義。

“怎麼忽然之間，臉色又難看了。”薄司擎捧着她的臉說道。

雲畫咬着脣，無法控制自己心底的擔憂。

可是這個問題，他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他作爲當事人，就算是嘴上不說，但心底肯定更加緊張的。

她不能再增加他的壓力了。

雲畫擡頭看他，“我只是覺得，對你不太公平。”

“什麼？”

“我上輩子有男朋友，甚至還嫁過人，有很多很多惡劣的事情在我身上發生過……可你，你什麼經歷都沒有。”雲畫輕聲說道，“這樣對你，不是太不公平了嗎？”

薄司擎沉默了，看着她，“首先，你要知道，任何發生在你身上的惡劣的事情，都不是你的錯！不要把別人的錯歸罪於你自己。你不是一直反對受害者有罪論嗎？你現在不就是這樣？明明你纔是受害者，可你卻認爲自己有罪。”

“我……”

“還有一點。”薄司擎無奈地道，“如果你非要覺得你上輩子有過男朋友，對我來說很不公平的話，那……如果我告訴你，我上輩子也有過女朋友，做過最親密的事的女朋友，這樣是不是就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