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型師們都小心翼翼地工作。

一個個走路甚至都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

許久之後，談老虎最先開口了，他的聲音有些彆扭：“你得理解我一下，我第一次當爹。你哥從小就是在槍口上過來的，懂事的很，也沒讓我操心過。你小時候……那段時間也比較特殊，談家需要轉型，很多業務需要砍掉，該上交的上交，該斬斷的斬斷……”

談老虎沉默了一下，“那個時候，我太忙了……還有就是我真沒當過爹，也沒從我爹那兒當過幾天兒子，沒人教過我應該怎麼做，我也沒時間，就想着男孩，摔着打着就大了，跟你哥一樣，野生野長不照樣成材？”

頓了頓，他抿了下脣，“再後來，我把擔子都壓在你哥肩膀上後，有了點時間，而你也大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溝通。老一輩的都說女孩兒要嬌養，男孩得吃點苦頭，我想着這話也挺對，這麼多年，我也沒管你，你也沒長歪……”

周圍的造型師還有各種助理和工作人員足有一二十人，可在談老虎開口說話的時候，其餘人卻全部都鴉雀無聲，他們都繼續忙活着，但就跟安裝了消音器一樣，全部都安靜到了極點！

“你認不認我這個父親倒是無所謂，該給你的那份東西，在你哥那兒，你已經長大了，隨時都可以去取用。無論是利用那些東西做一番事業也好，還是把那些東西全部都敗光也罷，都是你的事兒，我不會干涉。不過我估計你哥恐怕會管你。”

“還有就是……我找了十幾年的人，終於找到了。我肯定會跟她結婚，肯定會跟她組建家庭，這一點誰都不能改變。我不要求你接受，但我希望在她面前你能保持基本的禮貌，如果做不到的話，你可以選擇避開。”

“我不會要求你叫她媽，她也不缺你這個兒子，能和諧禮貌相處就相處，不能就不見面，反正也不住在一起……”

談老虎想了好久，“我承認，我不是個稱職的父親……”

“談鄭越。”談少寧忽然開口，打斷了他，“你第一次當父親，我也第一次當兒子。你體諒不到我，我也體諒不到你。你不用對我覺得抱歉，你說的沒錯，男孩就要糙着長，太嬌慣的話，會什麼都扛不住的。我以前怪你是因爲我以爲你對我的態度跟我母親有關……”

“不說那些。”談少寧不想再提起那個話題，算計與被算計，愛與不愛，誰又能說得清呢，他母親已經死了，就不用再多說了。

談少寧看着談老虎，“你是不太會當父親，不過我知道你努力了。”

他忽然笑了一下，“我也是最近才明白，養孩子不一定非要用養羊的方式，也可以用養狼的方式。至少狼崽子要比羊崽子更能適應這個世界。”

談老虎挑了挑眉，“狼崽子？我談老虎的兒子怎麼能是狼崽，要是也是虎崽兒。”

談少寧微微笑了一下，“見面的時間安排在什麼時候，中午嗎？正巧我也想看看能讓你這麼喜歡的女人是什麼樣子的。不過，你說你找了她十幾年，你們十幾年前就認識嗎？”

談老虎沉默着。

許久之後，他才點點頭，“當年你母親死後，我親自送她回老家，就衝着你，我也會送她最後一程。不過我沒想到，被我算計的那些人反撲太厲害了，他們知道我的性格，知道我會送你.媽回老家，就追到了汌省，勢必要弄死我。”

“那個時候剛經過一場大動盪，家裡那邊正需要人，我送你.媽回老家，沒帶幾個人，都在汌省的地界上摺進去了。”

“不過只剩下我一個人的時候，反倒好過。只要進了深山老林，再多追兵我都不怕，而他們只會被我一個個擊殺。”

“因爲整天整夜都在山林中穿梭，我可能已經出了汌省，再加上那個時候分界線都不明顯，我也不知道我的具體位置在哪兒。”

“我遇見了她。”

“一開始我以爲她又是他們的人。不過後來想想也不可能，他們如果真的能神通廣大地知道我的位置，就不會被我擊殺了整整一個小隊的人！所以那時候遇見她，只能是真的偶遇。”

“她一開始很戒備，孤身一人，整個人就像是一隻受了傷卻依舊很兇的小獸。”談老虎的聲音忽然溫柔了下來，“我從來沒見過她那樣的女孩……”

“那些人又追了上來，我跟他一起躲藏。後來我才知道，其實當時追的那批人，是追她的，不是追我的。原來，她是從一個柺子村裡逃出來的……她不光是自己逃跑，還帶了一羣孩子逃跑！”

“因爲人多目標大，所以她跟其他孩子分開，她作爲吸引柺子村民的幌子，故意留下了一些線索讓那些人追蹤……”

“我當時也受了點傷，她很愧疚地說對不起我，還讓我從其他方向離開，她說她會引走那些人的。呵呵，我談老虎，會要一個女孩子保護？”

“她當時好像纔剛剛18歲吧。”

“她那雙眼睛，是我見過最有光彩的，哪怕是被拐賣了多年，哪怕是受盡苦楚，哪怕是瀕臨絕境，她那雙眼睛，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從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被她迷住了。”

“雖然已經跟你母親結婚過，也有了男女之事，但直到看到她，我才知道什麼是怦然心動，什麼是心跳加速，什麼是勾魂蝕骨。”

“等你遇見這樣的一個人時就會明白，只要有她在，你似乎做什麼都不會累，只要能每天看到她的眼睛，那即便身處地獄也心在天堂！”

談少寧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談老虎，他的眼神，不再是冰冷和狠戾，而是充滿了暖意，興奮得似乎完全無法壓制。

“我跟她在山裡待了十幾天，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明明是在被追殺，可我們相愛了，那是我前半生最美妙的時光。”

“可美好，總是短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