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飛機，不是汽車。
不是說開就開的！
一架大型客機，想要掌控它，實在是太難太難。
能夠駕駛這種客機的飛行員，首先要接受很長時間的訓練，然後還要跟機多少個小時，再當副機長几年，最後才能成爲機長。
車子在陸地上疾馳時發生事故，尚且很難應對，但好歹是在地面上。飛機的話，一旦在天空中出現了什麼事故，若是不能及時給出最正確的應對措施，那一整個飛機，一飛機的人，都要命喪黃泉。
這也是爲何飛行員的選拔會那麼困難那麼嚴格的原因所在。
周生北謙完全沒有接受過訓練。
通常百分之八十的飛機事故，都是發生在飛機起飛和降落時。就是因爲起飛和降落，是飛機飛行最困難的兩個階段。
而迫降，更是難中之難。
熟練的機長都不敢打包票說自己能夠完成一次迫降，更何況是周生北謙這種生手？
所以說，他能把飛機安全迫降下來，沒有致使飛機解體，也沒有致使乘客大量傷亡，這絕對是一個奇蹟！
兩人輕手輕腳地推門進去。
原以爲是在睡覺的周生北謙，立刻就睜開了眼睛。
看到雲畫和薄司擎的時候，他的臉上立刻露出了一個笑容，扯了扯嘴角，無聲地說：“來了。”
雲畫點點頭，“要喝水嗎？”
“好。”周生北謙眨了一下眼睛。
說是喝水，其實就是用棉籤蘸水溼溼嘴脣。
薄司年走過去，坐在周生北謙的病牀跟前：“很厲害。”
周生北謙笑了，笑容很燦爛，眼神也很明亮：“二哥說厲害，就是真的厲害。”
“確實厲害，就算是我，也很難做到。”薄司擎微笑，“不用懷疑，你就是超級英雄。國家會給你頒發獎勵的，會給你應有的榮譽。”
聽到薄司擎的讚美，周生北謙笑得更開心了。
可是笑着笑着，又有些難過。
“二哥，我不想要什麼獎勵，我也不需要榮譽。”周生北謙輕聲說道，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期待，“二哥，我想要的，你應該知道。”
薄司擎抿脣。
“我不要求別的，我只是，想要一個結果。當年的事，我缺一個結果。那些所謂的絕密檔案……”周生北謙的聲音很低，“二哥，把獎勵和榮譽統統去掉，換成這個，可以嗎？”
薄司擎沉默了一下，“獎勵和榮譽肯定會有，你的要求，我會往上提。但是當年的事情，涉及到重大機密，就連我也看不到那些絕密檔案。我也不能保證，上面會給出什麼結果。”
“……”周生北謙的情緒瞬間就低落了。
是啊，誰都不能保證。
那麼大的事件，那麼重大的機密。
“如果那些絕密檔案可以開放，我早就給你拿到了。”薄司擎說道，“這些年，我從來不曾忘記過對你的承諾。”
周生北謙沉默了，他垂下眼眸，一言不發，放在病牀邊上的手，緊緊地攥着雪白的牀單，那骨節分明的手，泄露了他的情緒，除此之外，他什麼都沒說。
又是這個結果。
哪怕……
哪怕他拯救了一架飛機，哪怕他拯救了幾百人的生命，也還是這個結果。
他們願意給他獎勵，願意給他榮譽，卻就是不願意給他一個真相！
“謝謝。”周生北謙輕聲說道。
“北謙，我從沒忘記過，我也一直在努力着。”薄司擎說道，“你要知道，站在不同的位置，才能領略到不同的風景。我目前，還沒到能夠接觸那些絕密檔案的層次。但我一直在努力，我相信那一天不會遠。”
薄司擎握住周生北謙一側的肩膀：“我從沒忘記過對你的承諾，我也一直在朝着那個目標努力。”
“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給你一個真相。”
雲畫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看兩人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她沒出聲，只是安靜地聽着。
周生北謙苦笑，“二哥，我一直都相信你的，從過去到現在，一直相信。我能相信的，也只有你了。”
周生北謙的傷勢看着嚇人，出血也很多，但是因爲沒有傷到主要臟器，手術之後，恢復起來也比較快。
精神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不好。
在閒聊之後，薄司擎就開始詢問劫機的具體細節了。
“我跟那位男性歹徒坐臨坐，上飛機之後，我就覺得他的情緒不太對勁，他有很嚴重的強迫症，比如他放下小桌板，必須反覆三次，比如他拿餐巾紙擦汗，必須反覆擦三次，他會抖腿，三下，三下……很多種跡象，你知道的，我對這些很敏感，他的精神問題應該挺嚴重的。”
“我試圖跟他聊天，他在提到感情的時候，很激動。嘴裡反覆說着他女朋友怎麼怎麼。”
“他反覆起立，試圖往駕駛艙走去，被空姐攔住，他就說要上衛生間。”
“爲了讓他平靜下來，我用上了一定的技巧，以取得他的信任，讓他把我當成自己人。”
“後來，飛機後排有人可能是被行李架上掉落的東西砸到頭了，幾位空姐都過去幫忙，還呼叫飛機上的醫生幫忙。”
“男性歹徒趁着這個時間，再一次離開了座位。我當時就有些緊張。”
“他一路往前……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我怕出事，就趕忙追了過去……我去的時候，已經晚了。駕駛艙的門不知道爲什麼會打開。”
“他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找到了工具箱，用裡面的一個大扳手，砸在副機長的頭上。對了，飛機裡面只有正副機長，可能是因爲短途的緣故吧，沒有安全員。一般飛國際長途航班的話，會配備一個安全員，甚至是再配備一套執勤組來換班。但是當天，飛機駕駛艙裡只有正副機長。”
薄司擎點頭，“正常，優秀的飛行人才太難得，飛行員資源缺乏。那趟飛機全程只有2個小時，駕駛艙內符合最低2人的標準，很多類似的航班都沒有第三人。不過以後，這條規定可能會更改，至少要再加入一人。”
周生北謙點點頭，“然後，我就試圖獲取他的信任。飛機已經到了S市，雖然飛行手冊上說不允許乘客打開手機，但我知道，開手機對飛機的影響其實不算很大，再加上當時情況緊急，我就打開了手機。你知道我經常出入國內外，手機是有衛星信號的，也有衛星定位系統。其他普通手機在高空高速飛行的飛機中，是很難連上地面的移動信號，但我的手機能。我爲了拖延時間，打電話給雲畫……”
“後來，我趁他不注意，用隨身攜帶的麻醉針劑刺中了他。”周生北謙無奈地說道，“原本這些麻醉針劑是用來對付突發狂躁症的患者，或者是有嚴重暴力傾向的精神病人的，就是一個很普通的類似於醫院做血常規時候那種採血針的類型，裡面藏有一點點的麻醉劑。”
“後來的情況你們都知道了，駕駛艙內的通訊，地面應該都有記錄的。”
薄司擎點頭，“你休息一下，說了這麼多。”
“沒事，也沒那麼累。”周生北謙說道，又看向了雲畫，“打電話的時候，被我嚇到了吧？”
雲畫笑着點頭，“剛開始確實被嚇到了，不過很快就明白是出事了。”
“嗯，我也只能打給你。打給我秘書的話，她開口第一句話肯定是老闆，這就騙不過那歹徒了。而且，我知道你這邊能最快聯絡到救援，也就只能打給你了。”
“我知道，我很慶幸，大哥也很慶幸你把電話打給我了。”雲畫笑，“不得不說，北謙哥，你昨天的操作實在是太厲害了！簡直就是現實版的空中浩劫！以此爲題材拍一部電影，票房一定大賣。如果這不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恐怕很多人都要說太扯了呢！一個普通人竟然能把飛機給平安迫降下來，真是扯，哈哈哈！”
周生北謙無奈一笑，“我自己也覺得挺扯的。在我制服了付若儀的時候，付若儀也把刀插在我腹部了，我壓根兒沒空管，因爲飛機的速度在不斷往下掉。很快就會面臨失速的危險。一旦飛機失速，就會失控，會墜落。我當時緊張死了。趕緊回想之前技術員告訴我飛機失速應該怎麼辦，可是那會兒，真是大腦一片空白。”
“我以爲自己會很冷靜，什麼都不怕，可到了那種時刻，我才明白，原來我也是怕死的……雖然沒有一個親人，雖然這世界上也沒什麼人牽掛我，可我……還是不想死。”
“誰說的，我們就是你的家人啊，還是你沒把我們當家人？”雲畫趴在薄司擎的背上，衝周生北謙說道。
薄司擎伸手抓住雲畫的手，也看着周生北謙：“是，你要是覺得改姓薄才能讓你覺得是一家人的話，我想爺爺和我爸，都會很歡迎你姓薄的。”
雲畫眨了一下眼睛，“不如改姓季吧。季家只有我哥一個，人太少，單薄。”
周生北謙簡直哭笑不得。
這倆人，真不愧是一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