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定縣外。

盛大陽帶著兒子盛小天，往武勝城趕去。

「嘿喲喲！」

「嘿喲喲！」

途中，遇著上百人喊著號子，正在熱火朝天的休整道路。

「別偷懶。」

「偷懶的中午不給飯吃！」

領頭的躲在樹蔭下，大聲呼喝著。

見到盛大陽父子，本沒在意，但目光掠過盛大陽身上服侍，以及袖口上面六道金線的時候，頓時一個激靈，連忙上前幾步，恭敬道：「小的武盟工部主事『黃德』，見過這位大人。」

武盟初立。

一切都還在整合當中，但大體架構已經出來了。

比如說包括『工部』在內的武盟六部，比如說一到八級的大致職務體系。

盛大陽跟前這個黃德，就是武盟工部的一個主事，袖口上有三道金線，僅是三級官員，比盛大陽低了三級。

武盟中級別最高的當然是穆俊雄等三位盟主，其下的六位副盟主則全都是八級，十六位護法為七級。

這樣一算。

盛大陽在武盟中的地位僅在盟主、副盟主、護法之下，日後出任職務，興許都能當個六部副手。

小小三級主事，當然恭敬的緊。

「這些人都是從黑獄剛放出來的？」

盛大陽看了眼一個個皮膚慘白，好似從地獄里剛放出來似的那些個苦役，沖這個工部主事問道。

「沒錯。」

「都是些苦命的人，被武勝門之前那些王八羔子給坑慘了。現在武盟成立，大多都被放出來。這些分到工部的，都是無家可歸，又不懂種田種地的。」

黃德健談，問一句，他回三句。

盛大陽牽著兒子，看了眼正在被休整的那條官道，又奇道：「這是要疏通理定跟陽朔之間的官道？」

「大人英明。」

「現在整個始安郡只有一個武盟，以後再也不打仗了，各縣之間的道路必須儘快疏通，以免耽誤了老百姓的生產生活。」

黃德抹了把額頭的汗，咧嘴笑著回道。

提到再也不打仗，臉上更是笑開了花。連番大戰，人心思定，不打仗了，不止那些老百姓高興，黃德這些個三派當中說大不大說小也小的人物同樣高興。

至少不用再擔心送命了不是？

「這話說的在理。」

「那你們好好乾，我先走了。」

盛大陽也被黃德的笑容感染，笑著擺擺手，就帶著盛小天走開了。

「得嘞！」

「大人慢走！」

黃德送了幾步，又轉回去大聲呼喝起來。

盛大陽帶著盛小天走了一截。

忽然感覺到手臂被抱住，低頭一看，就見兒子仰著黑乎乎的小臉，一雙大眼睛正沖他看著。

他看出來，這眼神裡面有崇拜。

讓盛大陽心裡跟吃了蜜一樣。

「怎麼了？」

盛大陽裝作沒看出來，假模假式問道。

「沒什麼。」

「就是覺得爹好厲害。剛才那人手底下管著好些個人，但是看到爹，都要笑哈哈的跑過來問好呢！」

盛小天眼睛放著光。

覺得他老爹很牛氣。

一年過去，盛小天結實的多。在山裡亂跑，性子活潑的緊，跟許久沒見的父親見面也沒有生分。

「哈哈！」

「沒什麼沒什麼。」

盛大陽笑著，嘴上說著沒什麼，但意氣風發的勁誰都能看出來。

有道是：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十個月前。

盛大陽從白玉京領了任務，進入武勝門中竊取情報，就將盛小天放在永福縣山民李老三家中。

如今三派戰事平息，放下恩怨，組建武盟。

形勢總算安定下來。

而近來五個月，盛大陽在連番的戰事當中憑著敢打敢殺，拳腳功夫跟作風過硬，又有白玉京的種種寶物，立下不小的功勞。

不但實力更上一層樓，達到五品。

在武勝門中的排位座次也大漲，在一眾新老護法中，已經能排的進前五，深受穆俊雄信任。

近些日武盟三派內的編製都要來一次大調整，把什麼長老、堂主、護法、香主、執事之類的，都做了一個統一規劃。

分出三六九等來。

免的日後接觸，高高低低分不出來，發生不必要的衝突。

盛大陽憑藉資歷、實力，得了六道金線，在整個武盟都算得上中高層了。

等日後分派職位。

說不定還可以去爭一爭武盟護法的位子，在新組建的六部當中，也能擔任重要職務。

有了實力。

有了地位。

雖然因武盟初立，諸多事務繁忙，不好回永福縣轉轉，跟以往那些個街坊鄰居顯擺顯擺風光風光。

但在兒子面前露臉，也讓盛大陽心底笑開了花。

父子兩走在路上。

「爹。」

「武勝城什麼樣子啊，比縣城還要高嗎？」

盛小天一會兒看看爹，一會兒伸著脖子往前看，去看到沒到武勝城。

滿心期待。

「武勝城啊——」

盛大陽聽到兒子的問話，眉開眼笑道：「武勝城可比永福縣城高多了，也大多了，就是有點冷清。不過等你去了，就不冷清了。」

武勝城坐落著軍營、冶鍊坊、鑄造坊，普通百姓很少，小商販也不多。在工坊中上工的百姓，也多是住在城外。

城中自然有些冷清。

特別是對盛大陽而言。

「有多高？」

「有多大？」

盛小天聽的高興，繼續追問。

小孩子。

總是喜歡將一個問題翻來覆去的問，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

「有多高？」

「吶——」

「你看見那座山沒，比那個還要高...」

盛大陽興緻勃勃，給兒子描繪著武勝城的美好，實際上，也在期待武盟成立后，屬於自己的小美好。

而這些美好，也不獨屬於他們父子——

……

「走走走。」

「走快些，前面的不要擋路，都別堵在城門口，往外走走！」

武勝城。

通往黑獄的城門洞開，一個個穿著破爛棉襖，滿身腥臭的礦奴，被兩營『三山軍』押送著，走出黑獄。

正值十月。

秋高氣爽。

驕陽照耀大地，帶來無窮生機。

陸沉抬頭望著天，盯著太陽看。

陽光刺眼，他也捨不得閉眼或是挪開。看著看著，就忍不住咧嘴笑了，笑出聲來。笑著笑著，眼淚又止不住流下來，哭出聲來。

「五年了。」

陸沉看著太陽，腦子裡有些空白。

他在不見天日的黑獄中待了整整五年，身體被摧殘，心靈被摧殘。

本以為這輩子就要在黑獄中度過。

沒想到居然還有出來的一日。

看著驕陽。

感受陽光。

從未覺得這世界居然還能如此美妙。

「真好。」

陸沉抹著眼淚，放在嘴巴里嘗了嘗，是甜的，甜的齁人。

笑著哭著。

哭著笑著。

「嘿！」

「好狗不擋路！」

直到背後有人推了他一把，陸沉才反應過來，在一片亂糟糟中，聽著『三山軍』士卒的喊叫，往外圍走去。

四周到處都是喜悅、激動的哭嚎。

陸沉也被感染，心底湧上喜悅。

半月前。

礦監的大人們跟他們宣講，說要放他們出去，還沒人相信。今個兒出來，總算信了。

腦海里忍不住又回想起在黑獄中聽到的那番話——

「武勝門以往在吳廣全、陳勝己等人的帶領下，出現了極大的錯誤。」

「眼下武盟成立。」

「穆俊雄盟主第一時間做出決議，將你們這些無辜受牽連的苦命人給放出去，一日不容緩。」

「大家要記住。」

「現在的武勝門已經不是以前的武勝門。現在的灕水幫，也不是以前的灕水幫。」

「武勝門、灕水幫、金陽派聯合起來，換了新天，組建『武盟』。」

「你們以後都是武盟的百姓，只要遵守武盟新即將頒布的新律法，不做作姦犯科的事情，就能夠在始安郡很好的生活下去。」

「咱們的日子都有奔頭啦！」

……

陸沉恍恍惚惚，腦海里迴響著當時沒太聽進去的長篇大論。伴著驕陽，這番話似乎格外振奮人心。

直將他有些麻木的內心，又一點點喚醒。

「新生活。」

「好奔頭。」

陸沉揉了揉被太陽晃的發花的眼睛，再睜眼時，似乎揉掉了一層灰塵，眼睛變的有些明亮。

心底湧出期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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