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哥閱人無數,秦茗善良的小心思他豈不明白?
此時此刻,他真的很是慶幸,當初關哥沒有將秦茗燒死,若不然,他現在怎麼可能還能好端端地活着?
杉哥在秦茗身旁的另一塊大石頭上坐下,望着遠方的山巒,道,“你的手機在關哥手裡,我手上也沒有黑老大或卜先生的電話,我還是下山一趟,親自告訴卜先生,讓他上山來接你吧。”
他手裡確實沒有黑鋒與卜即墨的電話,但他大可以打電話給關哥或其他熟人索取,他故意不讓秦茗跟卜即墨通電話,是不想再讓她向卜即墨求情。
想到他曾經對秦茗做過的混賬事,秦茗越是爲他的安危着想,杉哥越是覺得自己再受之有愧。
今天如果是他的死期,他也認了,因爲他相信,他最放不下的家人不會因爲他的罪過而牽累。
秦茗一臉擔憂地望着杉哥,此刻她真是後悔萬分,後悔自己沒有背誦他人手機號碼的習慣,她唯一記得的是南溪鎮家裡的座機號碼,不過,她不打算打家裡的電話免得被父母知道她被綁架的事。
想了想,秦茗請求,“杉哥,你幫我拿紙筆過來行麼?我想給他寫封信,你幫我帶給他。”
杉哥點了點頭,立即回去拿來紙筆,秦茗將厚厚的一本白紙放在膝蓋上,飛快地給卜即墨寫了一封信,大意就是,杉哥不是壞人,讓他跟黑鋒務必放過他們全家。
秦茗將寫好的紙張撕下來,疊起來之後,取下自己頭上的一個髮夾夾住,笑眯眯地遞給杉哥。
“麻煩你一定要第一時間遞給他。”
杉哥沉沉地點了點頭,“我會的。”
“你下山吧。”秦茗朝他擺了擺手。
杉哥往前走了幾步,回頭,“如果走不了,就讓小娟叫人過來扶你回去。”
“嗯。”
另一個方向,小娟拿着一塊溼潤的毛巾蹦跳着跑過來,對着杉哥的背影大喊,“爸爸,你去哪兒?”
杉哥猛地停下腳步,繼而回過身大步朝着小娟走來,一把將小娟抱了起來,在她嫩粉的臉頰上狂親。
小娟被杉哥嘴邊的鬍渣扎得咯咯直笑。
“爸爸下山一趟,乖乖陪着姐姐。”
小娟點了點頭,“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杉哥不得不撒了一個謊,“儘量天黑之前。”
杉哥戀戀不捨地將小娟放在地上,拍了拍她的後腦勺,“把毛巾拿給姐姐去,爸爸走了。”
“爸爸再見。”
“再見。”
最後兩個字,杉哥哽咽了,趕緊轉過身,大步地朝着山下奔去。
秦茗望着杉哥越來越遠的背影,眼眶忍不住溼潤了。
她能夠感覺到,這個男人是抱着必死的心態下山的,但願,黑鋒與卜即墨在收到她的信之後,能夠真的放過他。
杉哥走了一陣之後,回頭再也望不見小娟與秦茗的身影,更望不見那幢樓房,他從兜裡拿出秦茗摺疊好的紙張,取掉髮夾之後將紙張撕碎,朝着天空一撒而去。
碎紙片紛紛揚揚地飄散,像是雪片一般漂亮,杉哥露出一個視死如歸的坦然笑容。
不用看,他也能猜到秦茗在信裡面大致寫了什麼,不是他想對秦茗食言,而是他再也承受不了秦茗的太多恩惠。
將近兩個小時之後,杉哥趕到了梅香所在的q市骨科醫院,在醫院,他不但見到了所有的親人,也見到了關哥、黑鋒與卜即墨。
梅香看見他時,所有的怨怪都頃刻煙消雲散,全部化作源源不斷的淚水。
安撫好梅香,杉哥走到了病房外,朝着卜即墨跪下道,“卜先生,本來我是帶着秦茗一起下山的,但是她的腳扭了一下,大概是嫌我是個粗人,堅決不肯讓我背下山,她等着卜先生親自去揹她下山。”
繼而,杉哥移了移膝蓋,對着黑鋒道,“黑老大,要殺要剮請便。”
黑鋒冷颼颼地看着杉哥,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舉動。
卜即墨問道,“地址?”
關哥自告奮勇道,“我帶路。”
卜即墨點了點頭,除了杉哥,一行人全部離開了醫院,開車通往了秦茗所在山腳下。
杉哥詫異地站在原地,黑鋒竟然既沒有派人抓住他或看着他,也沒有對他實施任何懲罰。
也許,鑑於梅香無法下牀走動,黑鋒料定了他不會跑,所以等着在救出秦茗之後,再來慢慢處置他吧。
杉哥再次將功勞歸功於秦茗,決定好生珍惜跟梅香相處的最後那短暫時光。
到達山腳下之後,十幾個黑衣人率先衝上了山勘探情況,免得山上有埋伏,對黑鋒與卜即墨不利。
繼而,關哥走在了最前頭帶路,終於能看到山頂的那幢樓房屋頂時,關哥停下了腳步,對着卜即墨深深地鞠了一躬。
“卜先生,秦茗就在那幢房子裡,提前恭喜兩位有驚無險,終於能夠團聚。我看到了卜先生的誠意,必將守諾讓卜先生與黑老大看到我的誠意。”關哥說完,忽地捂住小腹,一臉難受地說,“抱歉,我去尿個尿。”
這一行人除了卜即墨和黑鋒之外,還有八個黑衣人。
十雙眼睛盯着關哥的一舉一動,誰也不怕關哥會趁機逃跑使詐。
關哥走到十幾米開外的地方,背對着衆人做出一副撒:尿的樣子。
卜即墨的眸光投向山頂的房子,而黑鋒則與八個黑衣人密切注意周遭的動靜。
在車上的時候,黑鋒就竭力反對卜即墨上山,杉哥那邊有梅香和他留下的人暗中牽制,可這座陌生的山林,很有可能會埋伏着妄圖將他們一網打盡的人。
到現在,秦茗也沒跟卜即墨通上電話,所以也很有可能,秦茗根本就不在這座山上。
在見到秦茗安然無恙之前,這座山上充滿了不安與危險,所以,黑鋒不想卜即墨冒這麼大的風險。
可是,卜即墨再次拒絕了黑鋒,他只知道,若是秦茗真的在山頂上,真的扭了腳,若非他上山,誰揹着她下山?
跟秦茗想的一樣,他也不希望別的男人揹她下山。
而他也越來越相信自己的直覺,踏上這片山林之後,他能夠強烈地感覺到,秦茗真的在距離他很近的地方。
關哥撒完尿後,皮帶的金屬頭不小心砸在了地上,他就俯身去撿。
誰知,他撿起的卻不是皮帶的金屬頭,而是一大罐透明的液體。
“你幹什麼?”一個黑衣人火速朝着他衝去。
黑鋒見狀,第一時間與其他幾個黑衣人擋在了卜即墨的身前。
朝着杉哥衝去的黑衣人速度再快,也沒有關哥左右開弓的速度快。
關哥一邊將液體往自己的身上猛倒,一邊點燃了打火機。
轟——
黃紅色的火焰立即在關哥的身上迅速燃燒起來。
即將抓到他的黑衣人不得不退後一步,眼睜睜地看着關哥繼續將剩下的液體往正在燃燒的身上倒下去。
火焰很快就將關哥全身熊熊包圍,衆人幾乎快要看不到他的存在,只能聽見他的聲音。
“哈哈哈……”關哥仰天狂笑,彷彿很享受這種被烈火燃燒的滋味。
“卜先生,黑老大,所有的過錯我一人承擔,還望兩位一定放過杉哥,一定放過杉哥……”
當日他差點燒死秦茗,今日他便採取燒死自己的方式贖罪。
關哥一直在火焰中爲杉哥求情,根本沒有人回答他,可他樂此不疲地說着,直到他隨着火焰栽倒在地,再也發不出一點人聲。
衆人只能聽到火燒屍體以及周遭枯木的劈啪作響聲。
關哥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若是他能晚一步,卜即墨會告訴他,他跟黑鋒已經決定放過他與杉哥了。
當然,前提是,秦茗安然無恙,願意再次爲他們求情。
杉哥與關哥的底細,黑鋒調查得很清楚,也瞭解他們的爲人,他們不是那種心胸狹隘的男人,而是識時務的男人,也許這次放過他們,他們還將變得更加忠心於黑鋒。
只可惜,對於關哥而言,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待火焰燃燒殆盡時,幾個黑衣人上前撲面了枯枝上的火焰,以免發生樹林火災。
另外十幾個黑衣人也在這個時候返回到黑鋒身旁,確認周遭沒有任何埋伏。
黑鋒提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也相信周圍不會有埋伏,因爲若是有埋伏,杉哥就不會採取自:焚的方式結束生命。
真的可惜了,因爲求嘉嘉一個女人,毀掉了兩個漢子。
杉哥雖然能夠繼續活下去,但是,除了家庭,他付出了失去曾經努力打造下來的所有事業,必須在另一個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
正值午睡的時候,秦茗雖然一夜未睡,但她的精神很好,尤其是知道卜即墨即將來接她下山之後。
小娟和老夫妻都在午睡,秦茗單腳跳着走到門外,趴在院子裡的圍牆上,朝着山下的位置一眼不眨地看着。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頎長的身影在枯木叢後跳了出來,像是能感應到她的眸光,直直地朝着她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