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多,卜即墨的電話就打過來了,比平日早了近兩個小時。
正坐躺在牀上看書的秦茗笑眯眯地接通了電話,甜甜地喊了一聲,“小叔。”
“嗯,茗寶。”
雖只有三個字,但男人的聲音就像酒的醇香飄蕩在自己的心尖,秦茗將書摺好放在一旁,整個人躺在牀上,雙腳隨意地上下襬動起來。
“這麼早給我打電話,是不是興師問罪來了?”
“你有什麼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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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擾罪呀,我啊,狐假虎威地干擾了黑鋒的決定,觸怒了卜大爺真是對不起。”
卜即墨的確從黑鋒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致情況,“你很想觸怒我?”
“小女子也是不得已而爲之,望卜大爺饒恕,下次不敢了。”
秦茗知道,女人有男人不該涉足的世界,男人也有女人不該涉足的世界,她今天明知自己的做法不妥當,但她還是順從自己的心意做了。
若非她是卜即墨的心愛之人,只憑劉小錦去刺激黑鋒,黑鋒根本不可能更改他所做下的決定。
她能夠挽回杉哥的性命,讓他的家人倖免於難,可是她救不了大千世界各種無情的懲罰與殺戮。
黑鋒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必定有另外一個人取代他的位置,甚至比他還要充滿殘忍與血腥。
不過,即便她的力量很是渺小,她也想仗着卜即墨一回,做出力所能及的事。
而現在,她遵從了她做人的原則,可卻違背了其他人做人的原則。
她不想去衡量與評判黑鋒等人的道德世界,但卜即墨作爲自己的男人,她對他還是充滿了好奇與期待。
卜即墨以前跟她說過,他從不管黑道上的事,但是,一個男人的強大光靠他在事業上的成功是不夠的,他必須有能力將各方面擺平。
他說的很謙虛,說他很幸運,因爲他對黑鋒有恩,所以在他需要幫助的時候,從事黑道事業的黑鋒就會給他力所能及的幫助。
現在,秦茗最好奇的是他對今天這件事的看法,他對無辜之人的憐憫會不會像黑鋒那樣缺乏。
“小叔,你說實話,我今天干擾了黑鋒的決定,你心裡面是不是很不高興?不許撒謊。”
卜即墨見秦茗忽地用這般嚴肅的口氣跟自己說話,立即也全神貫注起來。
“黑鋒辦事我向來放心,你願意幹擾他我更放心。”
卜即墨滿口寵溺的話聽得秦茗心裡甜蜜的同時,卻依舊不夠踏實。
“如果我只是你不聞不問的侄女,跟你沒有任何親密關係,你還會像現在一樣縱容我嗎?”
卜即墨沉默片刻,努力揣測到秦茗的心思,這才沉聲回答。
“你知道今天黑鋒給我打電話交待完事情的大概之後,跟我說了一句什麼話嗎?”
“什麼話?”
“他說,聽完秦茗的建議,她的善良與情理襯托得我就像是個喪盡天良之人,十惡不赦,慘無人道,雙手沾滿血腥,以前習以爲常做過的事,我突然覺得都是罪惡的,總裁,我能金盆洗手嗎?”
聞言,秦茗噗嗤一笑,“我有那麼厲害嗎?黑鋒有那麼可愛嗎?”
秦茗不由地想起黑鋒將手機砸給她的那一幕,原來黑鋒不是對她的話表示不滿,而是心裡有所觸動的表現。
真是討厭,崇拜她就直接說嘛,何必用那種讓她誤解的方式表現?
“這是他的原話,千真萬確,黑鋒當然不可能真的金盆洗手,但他的靈魂因爲你有了一次洗滌,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黑鋒從小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缺乏各種人性與道德上的教化與陶冶,比起一般人自然冷血得多,但他今天能夠說出那番話,說明他心中的善念是一直存在的。我想,從今之後,他在處理事情的時候,會顯得人性許多,這其中有他自身的成長功勞,也有你啓迪的功勞。”
“至於你的男人,毋庸置疑,他是個身心健康之人,也許外觀表現得冷血無情,但必備的人性與道德,能不缺失的都不會缺失。譬如今天的事若是由我處理,我不會私自處理,而是會送杉哥進監獄,而他的家人,不幫也不害。”
聽了卜即墨這番話,秦茗的心裡終於安耽了,不過,誰讓她是個愛揪字眼的好學生呢?一不小心就聽出了卜即墨話中的漏洞。
“小叔,其實你有一份道德大大的缺失了。”
“喔?請指教。”
“倫理道德呀,小叔竟敢與侄女談戀愛,哈哈。”
“怎麼這麼幸災樂禍,難道你不缺失?侄女竟成天想着給小叔生兒育女?”卜即墨不滿地反脣相譏。
秦茗咧嘴笑得歡快,“我就不缺失,我就比你心理健康。”
因爲她知道,他們沒有血緣,她根本沒有觸犯倫理道德,所以她心裡踏實,而卜即墨卻無視了這份倫理道德。
爲此,秦茗既爲卜即墨的勇敢與無畏而感動,也爲他感到心酸與心疼。
若非奶:奶的狠話在先,她真的捨不得他被倫理道德的觀念束縛與折磨。
好在,他現在已經看開了,特別是在她遭遇過火災之後,他懂得了什麼纔是最重要最現實的。
“好,我的茗寶身心都健康,我心理不夠健康。”卜即墨自然不明白秦茗隱藏的秘密,寵溺地順着她的話說。
“小叔,有我在,終有一天你會身心都健康的,我保證。”
“什麼意思?”卜即墨的俊眉立即蹙了起來,聲音也沉冷了許多,在他看來,讓他身心健康的前提就是跟秦茗分開,“你想離開我?”
儘管只能聽見他的聲音,但秦茗還是聽出了他的緊張與在乎,連忙咯咯地笑了起來。
“小叔,你想多了,除非你不要我,否則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我的意思呀,是指咱們在一起時間長了,自然就能忘記彼此之間的阻隔,我說我比你心理健康,就是我已經將你當成跟我沒血緣關係的男人了,嘿嘿,你能做得到嗎?”
“從寶水鎮那晚開始,我已經主動忽略了那層關係。”卜即墨對剛纔剎那間的恐慌還是耿耿於懷,轉而命令秦茗,“再說一遍,你永遠不會離開我,不,說十遍。”
秦茗翻了個白眼,不過,還是乖乖地像唸經的小和尚一樣,服從他的命令,“卜即墨,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永遠都不會離開你,永遠……”
若是秦茗能夠預知將來某一天,她會主動離開他,那麼,她今天絕對不給自己埋下一個說話不算話的伏筆。
她一定會在後頭有所添加說:卜即墨,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即便暫時離開你,也是因爲太愛太愛你,終有一天,我會回到你身邊,與你闔家團聚。
說到第十遍的時候,秦茗因爲忘記了,所以一直沒有停下,而卜即墨也沒有喊停。
一個忘記次數到了,一個明知次數到了也不想喊停,在卜即墨看來,彷彿只要秦茗多說一遍,她不會離開他的可能性就能多上一分。
大概說了有三十幾遍的時候,秦茗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大大地超過十遍次數了。
驟然停下,秦茗隱含慍怒地問,“小叔,你還在聽嗎?”
“我在聽。”
“沒聽夠?”
“聽不夠。”
“聽不夠也不說了,你討厭。”她知道他喜歡聽她說那種話,可他怎麼能不心疼她說得口乾舌燥呢?
卜即墨義正詞嚴地搬出他的總結詞,“茗寶,記得你今天承諾過的話,若有食言……”
接下來的話卜即墨沒有說出口,秦茗卻好奇滿滿地問,“若有食言,你會對我怎樣?”
卜即墨似乎極爲認真地想了想,繼而回答,“若有食言,我就把你關起來,讓你這輩子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你敢把我關起來,我就使勁地親你,親到你心軟爲止,糊里糊塗就把我放走了。”
卜即墨沉重的心終於有所鬆緩,失笑道,“我有那麼色:欲薰心麼?”
“你沒有嗎?”
“可能有。”
“哈哈。”
秦茗沒有想到,當將來真的有那麼一天的時候,她無論怎麼對他討好示弱,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直到她……後話暫且不提。
兩人又打情罵俏了一會兒,秦茗隨口提到自己現在正躺在藍山公寓的大牀上。
這事黑鋒並沒有告訴卜即墨,於是卜即墨頗爲奇怪地問,“你不是說你一個人睡害怕做噩夢?怎麼沒返回陸清清家?”
秦茗噘了噘嘴,“人家想你了嘛,這裡有你的味道,有你的痕跡。”
說着,秦茗將自己的臉栽進棉被中,深深地呼吸着,這條他們一起蓋過的棉被上,帶着他好聞的味道,讓她一聞就想大哭一頓,喊一聲:你快回來!
電話那頭的卜即墨久久地沒有出聲,秦茗知道,他在無奈地表達對她的思念,她想念他,他何嘗不想念她呢?
陷入熱戀的男女很多感覺都是感同身受的。
“茗寶,晚上如果再做噩夢,立即給我打電話,我的手機會充滿電一直帶在身邊。”
“喔。”
兩人又煲了一會兒電話粥,各自掛斷電話,誰都以爲,這場爲時不久的分別,會一直這麼順利卻煎熬地持續下去,直到二人相聚。
可意外總會不期然地降臨,讓人應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