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以後,秦茗從昏睡中醒來。
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裡,房間裡亮着一盞幽黃的小檯燈,氛圍顯得既溫馨又安寧。
秦茗費力地想了想,依稀記得在她完全暈闕過去之前,李煜傑那驚慌失措的大喊:“冷姐姐冷姐姐救命啊姐你別嚇我”
所以秦茗猜測,自己此刻應該是躺在冷冰冰家裡的客房之中。
手臂還是火辣辣地疼痛着,秦茗擡起手臂看了看,上面已經被纏上了紗布,想必是冷冰冰已經幫自己處置過傷口了。
喉嚨乾渴得厲害,秦茗小心翼翼地下牀,朝着門口走去。
輕輕打開客房的門,客廳裡明亮的燈光立即迎面刺來。
秦茗不適地閉了閉眼,聽見冷冰冰的聲音從客廳裡不輕不重地傳來。
“怎麼那麼久才接電話?”
秦茗睜開眼睛,循聲望去,冷冰冰正背對着她,倚靠在沙發背上打電話,客廳裡沒有李煜傑的身影。
這是在冷冰冰的家裡,秦茗覺得在別人打電話的時候走出去打擾不太禮貌,所以她想返回客房,過一會兒再出去喝水。
可冷冰冰下一句話卻讓秦茗的步子沒能移開。
“秦茗在我這裡,剛纔昏倒了。”
雖然冷冰冰沒有指名道姓地稱呼對方,但秦茗可以由此推斷,電話那頭的人十有**是卜即墨。
“怎麼不說話?鬧矛盾了?”
“好,我不八卦,喔,她的右臂血肉模糊的,傷得挺嚴重,需要我處理嗎?你不吭聲我當你否認了。”
“你真這麼狠心?她怎麼說也是你侄女,過來看看她,把她接回去吧?”
“讓李煜傑接?喔,對了,李煜傑可能去找你了,現在正在氣頭上,你最好別見他。”
秦茗沒有偷聽人講電話的癖好,但因爲發現電話那頭的人是卜即墨,便忍不住想知道他的情況。
即便聽不見他的聲音,但她也可以從冷冰冰的口氣中推知他的大概說辭。
結果,她卻是大失所望。
他過了那麼久才接冷冰冰的電話,可能還在跟求嘉嘉忙碌着吧?
因爲她還記得他說過的那句,lose需要數十小時的男女交合……
就憑晚上這麼點時間,怎麼夠呢?
獸:欲驅使,他對於她的傷、她的昏倒,都能狠心到無動於衷。
說斷就斷,斷得乾淨,連叔叔對侄女的關心都一併捨棄了。
秦茗咬緊脣瓣,不斷感慨着,原來她愛上的男人竟是如此無情。
他真的不值得她愛麼?
掛掉電話的冷冰冰忽地轉過身,一眼就看見了與她四目相對的秦茗。
望着秦茗雙眸空洞、一臉悲慟的模樣,冷冰冰立即明白,秦茗八成是聽見了她跟卜即墨說的話。
“醒了?”冷冰冰朝着秦茗招了招手,“過來坐。”
秦茗頗爲尷尬地緩步走了過去,在冷冰冰身邊坐下,對於自己偷聽的行徑,想了想還是開口道歉。
“冷醫生,對不起。”
冷冰冰無所謂地笑笑,“沒關係。”
秦茗想到冷冰冰剛纔對卜即墨說的最後那番話,連忙焦急地問,“小杰真的去找小叔了?”
冷冰冰點了點頭,“我幫你把傷口清理乾淨之後,他就念着他的名字罵罵咧咧地出門了。”
秦茗連忙尋找自己的手機,“那我打電話把他叫回來。”
她不擔心李煜傑會傷到卜即墨,而是怕卜即墨在震怒之時對李煜傑不客氣。
昨天他能放過李煜傑完全是因爲她,而現在,她已經不是他在乎的人,所以他肯定不會對李煜傑手下留情。
冷冰冰望着秦茗乾涸的嘴脣,起身給她倒了一杯清水,安慰道,“不用打電話,他絕對見不到,想必過不了多久就會灰頭土臉地回來了。”
秦茗接過水杯喝了一大口,看了一眼被包紮好的手臂,又對冷冰冰感激地說,“麻煩冷醫生了,謝謝你。”
“不用對我客氣,我雖沒偉大到說救死扶傷是我的責任與義務,但我確實對治病救人這一行充滿興致與熱愛,別人都說我的性子太冷,不適合做醫生,可我自己知道,沒有人比我更適合,因爲我只有在對待傷員的時候,纔會充滿熱情,當然,我的熱情不會表現在臉上與嘴上,所以別人還是認爲,我的心冷如冰霜。”
人真是不能貌相,有些人對你笑,她不一定對你真誠與熱情,有些人沒對你笑,甚至板着臉,她不一定有厭你之意、恨你之心。
“冷醫生,當別人誤會你的時候,你心裡難過嗎?”
“不難過,我就是那種性子的人,如果輕易爲別人改變了,我就找不回自己了,一旦失去自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如果是你最在乎的人誤會你了呢?”
“最在乎的人?我最在乎的人是我的父母,他們從來不會誤會我,所以我沒辦法體會到你說的那種感覺。”
似乎沒什麼可以繼續談下去的了,兩個女人各自陷入沉默。
秦茗想的是,卜即墨對她的誤會已經無法挽回,即使他從李煜傑嘴裡知道真相,也無法改變他已經跟求嘉嘉上:牀的事實。
她還是忍不住想探聽他的消息,知道他的情況,留戀他,思念他,可因爲這個原因,她不會再接受他。
因爲他在跟她在一起的時候,身體背叛了她,變得不乾淨了。
而冷冰冰想的是,爲什麼她除了父母之外,就沒其他在乎的人,譬如男人?
李煜傑陽光明媚的笑容忽地躍入她的腦海,冷冰冰甩了耍頭髮,立即否定,她怎麼會在乎一個乳臭味乾的大男孩?
他們只是各取所需的泡友罷了。
許久之後,冷冰冰忽地開口,“我對別人的事向來不怎麼感興趣,但今晚不知怎地,突然很想知道你跟卜即墨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如果你相信我是個絕不會泄密的優秀傾聽者,不妨把鬱結在心裡的事說出來,一方面你的心裡可能會舒服些,一方面或許我能給你一些意見。”
冷冰冰隱瞞了自己曾經輔修過心理學甚至在心理科坐過診的內幕,爲的的確不是幫秦茗排憂解難,而是前所未有的八卦心所致。
心裡有個聲音一直在催促着她去探聽秦茗與卜即墨之間的秘密,不知道爲什麼?
秦茗的心的確鬱結得厲害,無論是大哭還是大吼,都不能排遣埋在心裡的難過。
她以爲手臂上的疼痛能取代心裡的難過,她以爲哭痛快了就能緩解心裡的難過,她以爲睡一覺就會減輕心裡的難過,可最終,難過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積壓越多。
冷冰冰這麼一建議,她突然覺得,這或許是個不錯的辦法。
很多事的確是這樣,說出來比藏起來要舒服地多。
而在她的眼裡,冷冰冰的確是一個值得信任的傾聽者。
並且,她還是個醫生,雖然她只是個內科醫生,但出於對醫生的崇敬,秦茗覺得她就是個能替自己治療心疾的良師益友。
對醫生訴說自己的疾病,真的是一件極爲正常之事,沒什麼好遮掩的。
秦茗將水杯裡的水全部喝光之後,就將求嘉嘉脅迫她、她如何處理、以及今晚上發生了什麼事大致告訴了冷冰冰。
當然,她沒有將那些跟卜即墨的親密舉動與對話告訴冷冰冰,尤其是卜即墨有些話實在是不堪入耳,而他那些蠻橫的羞辱她的動作,也是不堪回首。
冷冰冰靜靜地傾聽完,沉思片刻,問出一句。
“秦茗,你覺得他生氣的根本原因是什麼?”
秦茗想了想,“我不夠信任他,對他隱瞞了那麼大的事,甚至,還在他的酒水裡下了lose,甚至撒謊那不是lose。所以我想他生氣的根本原因,應該是我的不信任與欺瞞。”
冷冰冰先沒有表態,而是繼續問,“如果lose是催情劑,而是致人猝死的毒藥,你還會忍心放下去嗎?”
秦茗果斷地搖頭,“當然不會。”
因爲秦茗剛纔並沒有提到她將lose掉包的情節,所以秦茗在這裡補充道,“前天我就把lose交給小杰了,拜託他問你要些致人迷糊的藥劑換上,誰知,他非但沒有問你討要,還擅自將lose稀釋,拿着稀釋的lose騙我說,已經掉包。這也是小叔生氣的原因之一,我口口聲聲lose是假的,可他的身體卻已經被lose控制……”
聽到秦茗提到李煜傑時,冷冰冰潮紅的臉緩緩地僵硬起來,放在腿邊的手緊拽着沙發墊子,心裡氣得咬牙切齒。
她終於明白,從前天深更半夜開始,她的身.體怎麼會起了那麼大的變化,一陣又一陣地躁熱?
她拋卻了多年的矜持與冰霜,更擱置了理智與清醒,纏着李煜傑不斷地索求,即使身.體累得快要散架了,還是想要,不斷地要。
她還問過李煜傑給她吃了什麼,李煜傑那廝還一臉無辜地說沒有,說她只是應了那句女人三十如狼似虎。
現在事情顯然已經明瞭,是因爲李煜傑偷偷給她服用了lose,所以她的身子纔會那般異常,纔會對他的身.體欲罷不能。
就連現在,她的身子還是軟綿綿的,即使李煜傑已經不在了,她還是控制不住身子在隱約地渴望着那檔子事。
此刻冷冰冰腦海裡不斷盤旋着的,除了對李煜傑的憤怒,還有五個感嘆字名節在掃地!
她也終於明白,爲什麼今晚她會這麼八卦地去探聽秦茗跟卜即墨之間的故事,因爲,她渴求的真相就夾雜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