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她騙不了自己。而今顧墨寒的話，另有深意，難道說，除了她經歷的那些，還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更可怕的？

***

“他沒有你想得那樣簡單。”顧墨寒嘆了口氣，還是不知道從哪裡說起，

“最複雜的已經過去了，我不知道還可以複雜到哪裡。”蘇伊一吸了口氣，“……你不是讓我們脫離了父女關係嗎？”

“……”顧墨寒愕然地看着她，不知道那個跟蘇旭之間的對話怎麼會落到她耳裡，難道說……是蘇旭？

“是蘇旭說的？”他眯了眯眼，“一一，蘇旭只不過是一個把你當作棋子的人……”

“我自己聽到的。”蘇伊一打斷他的話，眸子便是清冷起來，“我自己聽到的……很不幸，那天你們說話的時候，我正巧在你們門前……很巧，你說是不是？你提的要求，是要他再次登報脫離跟我的父女關係，而他……愉快地答應了……”

她脣角勾起微微的笑意，卻是苦澀而冰冷：“沒錯，他是一個把我當作棋子的人，可是……你呢？”

“你的離開……就是爲了這個？”時間之上吻合，顧墨寒心底一陣發涼，竟是這樣的原因，她的離開，是一種逃避和一種絕望，她的絕望，源於蘇旭，也……源於他，顧墨寒。

蘇伊一輕輕頷首，不置可否。眸光流轉之間，帶着澀然的疼痛，心底又是一沉，顧墨寒握緊了她的手：“一一……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可是，蘇旭絕對配不上做你的父親。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爲什麼這麼說？”感覺又是一個好大的一團迷霧，她迷惑地望着他，顧墨寒只輕嘆了一聲，把她擁入懷裡：“一一，相信我，不會對自己愛的女人做傷害的事情……關係已經斷絕了，就不要再想這個人，也不要再想他所謂的恩情，你所做的，已經還得太多太多了。什麼事都交給我，別想太多……嗯？”

他的眸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已經不再是冷凝的溫度了，這樣的男人，值得相信嗎？蘇旭……那個曾經如山的背影漸漸地淡化了，心底還是澀澀的疼痛，會有更殘忍的事情等着她嗎？會是什麼……

***

幾個小時，不是身體的疲累，而是心理，疲憊的感覺那般濃重。

終於到達洛城。

走下飛機的那一刻，眼眶有些發熱。像是遠離家鄉的遊子重新回到了故鄉，她，也算是吧……畢竟，離開了那麼久，感覺，如隔世……

車子直奔醫院，濃濃的藥水味直撲而來，沒有什麼心思再去感傷什麼，心間滿滿地被擔憂佔滿。

“少爺……”白媽的目光在觸及蘇伊一的時候愕然地張成了圓形，她怎麼都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看到蘇伊一，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眼眶卻開始溼潤了。

“奶奶怎麼樣？醫生怎麼說？”顧墨寒的目光急切地望着病房，白媽嘆了口氣，“已經醒來了，脫離了危險，不過……醫生交代，不要打擾，讓奶奶先休息一下，十分鐘以後再進去。”

終是鬆了口氣，這樣年紀的人，如果昏迷不醒那是相當危險的。透過門縫，可以看到奶奶躺在*上，手上還在打着點滴。

“墨寒！”稍嫌誇張的叫聲，伴隨着高跟鞋的聲音，擡眸之間，一個打扮入時的女人笑着走了過來，竟是倪辛桐。

好久沒有見到她了，依然漂亮，妝容濃豔，她的目光在撇到蘇伊一的時候驚愕了一下，很快又走進了顧墨寒：“……寒，你回來了？奶奶她已經醒了，醫生說沒有什麼大礙的……”

“你是怎麼照顧的？”顧墨寒冷冷的聲音打斷了她的熱絡，倪辛桐咬了咬脣，“我……我已經照顧得很周到了，我也不知道……你不是給奶奶還配了幾個營養顧問嗎？如果有什麼，也不是我一個人的責任……”

“我在追究責任了嗎？”

顧墨寒的話讓倪辛桐陡然一驚，這話說的，真是太沒有……水平了。照顧奶奶的事情，怎麼可以用上“責任”兩個字呢？自己的機會已經渺茫得不得了了，真是張臭嘴，她簡直想甩自己幾個耳光！

“……把每天記錄的情況拿給我看。”顧墨寒話音剛落，倪辛桐的心便掉進了冰窟。掐掐手指，她在顧家做老夫人的特護已經有六年了，而她不做記錄也已經有三年了，要她拿記錄，開什麼玩笑？

“……這個，放在舒音……”倪辛桐嚥了嚥唾沫，如果他實在要，她只有回去惡補。

“那好，把奶奶每天的情況說給我聽。”他啪地一聲打開了打火匣，菸草的香味在空氣間漸漸擴散開來。

“少奶奶！”趁着顧墨寒跟倪辛桐說話的時候，白媽便把蘇伊一拉到一旁，看着她隆起的肚子，眼淚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白媽……”蘇伊一笑了笑，喉間梗塞，什麼都是如鯁在喉。

“少奶奶，你可回來了……”白媽啜泣了一陣，擦了擦眼睛，只盯着蘇伊一的肚子，開門見山地問道，“少奶奶，你有孩子了……”

已經是太過明顯的肚子，蘇伊一在心裡嘆了口氣，知道跟他回來，就是一場錯亂了……接下去，該怎麼樣呢？奉子成婚嗎？她不願意，一個從未有過愛情的女人，對愛情的期望如此之高，連她自己都感到詫異。

“傻孩子，有了孩子怎麼還離開呢？”白媽擦了擦紅腫的眼睛，“你知不知道，你這一走，老夫人有多想你……還有少爺，雖然他什麼都不說，可是我看得出來，他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少奶奶，是少爺找到你的嗎？這些日子，你一個人大着肚子，都在哪兒呢？一個孕婦，背井離鄉的，你說……”

“白媽……”蘇伊一笑了笑，握住了她的手，“白媽，我在新加坡，過得很好……”

“一一。”顧墨寒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他衝她招了招手，“過來。”

倪辛桐的目光跟從前一樣，不掩飾的敵意。當一個女人把一個男人作爲終身目標的時候，那會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情。所以，她從來不想做這樣的女人。

“跟我進去看看奶奶。”他握住了她的手，聲音柔和，倪辛桐咬緊了脣，原以爲這個女人會是一個短暫的插曲，沒想到時至今日，竟然還能留在顧墨寒身邊，甚至……有了他的孩子！

她也沒有怎麼奢望過會做顧墨寒的妻子，只是女人而已……可爲什麼，現在她覺得這個距離越來越遙遠了呢？她幾乎沒有見過他會有這樣溫柔的眼神，這樣溫柔的動作，她見過他身邊形形色色的女人，不都是過客嗎？

門輕輕合上，倪辛桐別開了視線。沒有什麼不同的，她倪辛桐之於他顧墨寒，只是一個特護，而她，卻把他當作一個她的男人……是她傻了，天真了，或者，根本就是不敢正視……

***

“奶奶。”病房裡，顧墨寒輕聲地開口，巫向雲並沒有睜開眼睛，她很累。她的臉色很差，睡眠也一直不好，血壓不穩定，今天早上也不知怎麼的就暈倒了。

許是心事太重了吧……林佳凝的，白一帆的，更重要的是，蘇伊一……那個幾乎可以確定的林家女兒，就這樣消失在洛城。這個世界上，找一個人並不容易，沒有她的下落，她每天都心焦，時常會夢到林家夫婦，她的照顧……在哪兒呢？

“白媽真是大驚小怪了……不該給你打電話的，墨寒……”巫向雲緩緩睜開眼睛，一瞬間，便是目光滯住了。那個在顧墨寒身邊站在的女人，是誰？她的視線並不太好，卻也不太差，那樣子，明明就是一一，可是她的身材……是孕婦？

巫向雲的手在*側摸了摸，找到眼睛戴上，世界頓時清晰了幾分，她一下子坐起身子，手和脣都在顫抖：“一一……是你嗎？你……”

“奶奶。”蘇伊一笑着走近了她，在*邊坐下，“怎麼樣？覺得好些了嗎？”

“沒事了，奶奶一見到你，就高興了……沒事……”巫向雲脫下眼鏡，淚水啪嗒啪嗒地落下，看得蘇伊一也是鼻子一陣發酸。

巫向雲睜着眼睛，把蘇伊一看了又看，竟是把顧墨寒晾到了一旁。她的手輕輕拂過蘇伊一的臉，那樣的眼睛，那樣的脣，跟白嘉真的有幾分相似，她真的是老眼昏花了，明明剛剛看到她的時候就想到了白嘉，卻從來沒有懷疑過什麼……這麼些年，她在照顧誰呢？真正的林家女兒……就在不久之前，才聽白媽說的關於蘇伊一跟墨寒的事情，她簡直想要掐死這個小子！她在做什麼，而顧家又在做什麼呢！

“一一……奶奶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終於找到你了……”巫向雲拿過紙巾擦了擦眼睛，“奶奶會給你做主，終於找到你了，不然……就是我死了，也沒有臉去見你的爸爸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