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易坐在椅子上，看着關羽馨將自己裹成了一個球。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又不是沒看過你的身體。”沈君易倒是想得開的很，覺得關羽馨沒必要這麼扭扭捏捏的。

關羽馨將被子拉開了一小條縫，露出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可憐巴巴地看着沈君易，“那個，阿星的事情要謝謝你了，我聽說要不是你及時趕到，阿星和韓醫生也不會得救……你那麼忙，還麻煩你親自出馬去救阿星，真的很感謝你。”

差一點就看不到阿星了。

她看着沈君易的眼睛，說話的聲音卻越來越小。

“應該是我跟你道歉。”沈君易的神態出奇地認真，他不由分說就拉開了被子，抓着關羽馨的纖細手腕將她從被子里拉了出來，“你好好躺着，別又碰着傷口了。”

關羽馨不敢跟他爭辯，只好乖乖地重新趴回了牀上，臉蛋枕在雪白的枕頭上，半邊臉頰都嘟了起來。她穿着藍白條紋的病號服，衣服的領口很大，露出了她的精緻鎖骨。

此時此刻的關羽馨看上去格外地清純可人。

沈君易的眼神變換了一下。

“你爲啥要跟我道歉？”關羽馨覺得真是難得，沈君易這種人居然也有說“對不起”的時候？

“我其實在去救阿星之前就調查過了，知道了這件事情真的是因我而起。”沈君易語調平穩地告訴了關羽馨他所知道的一切。

原來當時關羽馨去找他的時候，他就開始察覺到不對勁，阿星的綁架竟然跟他有關係？

心裡覺得其中定有蹊蹺，沈君易派人在暗中做了調查，查到了歐雅琪的身上後，這才知道原來是她因爲嫉妒關羽馨而勾結黑幫綁架的阿星，誰知道後來事情會越鬧越大，整個局勢也漸漸失控了。

“歐雅琪很聰明，她知道我很快就會查到她頭上去。”

歐雅琪在創世那邊請了病假，自己不再上班，而是百般躲藏，後來她就聯繫上了被江清潮趕出黑龍幫的祥哥，兩個人便每天廝混在一起，東奔西躲。沈君易很是費了一番周折才找到了這二人。

“其實你去跟江清潮談判的那天，我正好準備去找江清潮交涉的，黑龍幫的槍支彈藥等各種武器很大一部分是從海外偷運過來的，幫他們運貨的是沈家的一家下屬公司，當時我已經做好了部署了。去找江清潮談判的話，我還是有把握的。”

沈君易面無表情地說着，他看着關羽馨，神情很是複雜，看不出是悲是喜。

關羽馨聽到他的話確實吃了一驚，她瞪着沈君易，根本沒想到其實他已經將這件事情調查到那個地步了。這麼說來即使她不去挨這麼一刀，阿星也能平平安安地回來嗎？那場爭鬥死了那麼多人難道都是白死了？

“我早就跟你說過我會把阿星帶回來的。可是你並沒有相信我說的話。”沈君易苦笑了一聲，“關羽馨，你總是不能相信我。”

病房裡頓時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關羽馨想要開口卻覺得喉嚨嘶啞，沈君易馬上給她倒了一杯溫水遞給了她。關羽馨喝下之後，暖意便從身體裡散發了開來。

她這才鼓起了勇氣，“我當時也是等不及了……江清潮那邊一直拖着，我很擔心阿星的情況，再加上丁文洲他們也一再催促……”

沈君易點點頭，“你不用感到內疚，丁文洲早就做好了要端掉黑龍幫的打算了，阿星的事情也只是一個導火索而已，就算阿星沒有被綁架，丁文洲也遲早會血洗了黑龍幫的。”

沈君易的話讓關羽馨回想起了那天在錦程國際大酒店的慘烈情形，當時也只是一腔熱血，只想着拼了命也要將阿星救出來，現在想起當時的場景才覺得後怕。她感覺到背後都有些發寒，不由得又往上拉了拉被子。

“我事先也沒想到丁文洲他們會做到那個地步。”

原來要滅掉黑龍幫的意思就是將黑龍幫所有的人殺光。

“這就是黑道的爭鬥，是容不下任何兒女情長、婦人之仁的。”沈君易輕聲嘆氣，“你平常看到丁文洲總是吊兒郎當的，好像從來不沾血腥之事，其實那都是他太會僞裝了。他這個人城府是極深的，不管是殺一個人還是殺很多人，對他來說其實都算不得什麼。你不瞭解只是因爲他從來都不會在你面前表現出來。”

沈君易今天格外的多話，這次的事情似乎讓他感觸頗深，他語調沉穩地給關羽馨講着道理，眉宇之間卻蘊藏着一股抹不開的憂愁。

關羽馨想要反駁，卻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她當年跟在樑笑棠身邊也見過不少砍砍殺殺，但那時所看到的一般都是砍殺個一兩個人，或者直接開幾槍的，但那天在錦程國際大酒店裡看到的情形卻是那麼多人一批一批地互砍、槍戰……然後死去。火焰交織，熱浪滔天，砍殺聲和炸彈的爆炸聲交雜在一起，那情形宛如人間地獄。

“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爲了什麼。”關羽馨扶額嘆氣。

沈君易這時從胸前的口袋裡取出了兩樣東西，握在手心裡，伸到關羽馨面前才攤開手掌讓她看。

他的手掌心裡靜靜地躺着兩張一模一樣的照片，因爲年代久遠，邊緣都已經泛黃了，照片上是尚還稚嫩的沈君易和關羽馨兩人腦袋緊靠在一起的模樣。一向冷漠的沈君易露出了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燦爛的笑容，而關羽馨更是笑的沒心沒肺。

照片上的他們是這麼開心，那笑容幾乎讓人感到刺目。

哪裡像是現在的他們，一個冷漠的像是雕塑，一個身心俱是傷痕累累。現實改變了他們太多，哪裡像是以前，還對未來懷有憧憬和希望，以爲自己一定會成爲自己理想的樣子，然後和所愛之人在一起，過着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這兩張照片是丁文洲給我的，他說當時這兩張照片在你的口袋裡。”沈君易手裡的這兩張小照片，一張是他給關羽馨的，而另一張是關羽馨自己留着的。

“我都不知道，你也還留着這張照片。”

就像關羽馨不知道沈君易居然還留着她送給他的地攤錢包一樣，沈君易也不知道關羽馨燒光了他們之間所有的紀念物，唯獨卻將這張照片貼身攜帶着。

“我只是想留個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