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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妻乃上將軍 - 第79章 決戰之日字體大小: A+
     

    ——寅時——

    難以置信……

    竟然連楊峪也戰死了……

    坐跨在戰馬上,陳驀朝着遠方急速奔馳着,不得不說,楊峪的戰死給他帶來了太大的震撼。

    初代太平軍士卒,經歷過蕪湖之戰的老卒,軍中年輕一代之翹楚……

    陳驀至今都還記得,當他被劉晴的生母劉倩帶到太平軍中時,當時的楊峪是何等的勇武。

    或許因爲是同一類人的關係,陳驀初到太平軍便遭到了楊峪的挑戰,事實上,當初挑戰陳驀的並非只有楊峪一人,像伍衡爲首的大批太平軍年輕將領都曾挑戰過陳驀,但唯獨楊峪令陳驀印象最深刻。

    要問爲什麼的話,那是因爲,楊峪前後挑戰了陳驀七百多回,但終究也沒得到哪怕一場勝利。

    擁有何等自尊和毅力的傢伙,才能做到那般不屈不撓?

    相比之下,像伍衡那種僅僅輸了幾場就再也不提單挑的傢伙,陳驀從來不曾理會過。

    但是,敬重並不代表就不會產生反感,事實上有很長一段時間,陳驀真心很是厭惡這個楊峪,畢竟後者日復一日地找他挑戰,很大程度縮短了他與二代主帥劉倩相處的時間。

    大概是在入伍太平軍後的第二年,陳驀終於忍耐不住了,第一回向楊峪展示了他從未施展過的絕招,炎氣。——在若干年後,陳驀這才意識到,他所謂的自創絕學,其實僅僅只源於他身具樑丘一門的血脈,其實早在數百年前,樑丘一門便能熟練掌握這門真正名字爲霧炎的絕技。

    記得那一回。楊峪三招就敗了,畢竟在霧炎模式下的陳驀,擁有着遠超平日的腕力、速度、反應與直覺,完全不是像楊峪那等凡人能夠抵擋的。

    但是,得勝之後,陳驀卻感覺不到絲毫的喜悅。當年的陳驀或許並未意識到,但是今時今日,他漸漸領悟到了。

    他之所以能擊敗楊峪,並不是因爲他有多努力。而是因爲他身具樑丘家的血脈,身具着百年不遇的武學天賦。正如樑丘公所說的,似陳驀這等天才,就算不努力習武,每日混混日子,也勢必能夠威懾天下。

    陳驀的起點太高了,在他不怎麼感興趣的文采、謀略方面。他確實做不到像長孫湘雨、李賢那樣過目不忘,但是在武學上,他卻能輕易吸收他人招數中的精華,化爲己用。哪怕是樑丘公教授他樑丘一門的招數時,陳驀也只是看一遍就會了,並且在短短几日內,在不借助蠻力的情況下,單用技巧擊敗樑丘公這位三十年的大周第一猛將。

    “你……真的是人麼?”

    陳驀至今還記得那次楊峪望向自己時那莫名複雜的眼神。

    從那時起,陳驀便不再輕易施展霧炎。當時說不清那究竟處於一種什麼樣的心理,但是如今的陳驀卻能漸漸領悟。

    三招擊敗楊峪的,並非是他自以爲是瞭然一身的陳驀,而是樑丘皓,是大周世代出虎將的門庭、東公府樑丘家的嫡子,樑丘一門數百年來最傑出的子嗣。

    所以,贏了楊峪。這並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就像樑丘舞從來不隨意與人過招一樣,用謝安的話說,體內流淌着樑丘家的血脈,因此掌握有霧炎絕學,這本身就是最惡劣的作弊。

    相比之下,樑丘舞還算是比較幸運,因爲她還有她的祖父樑丘公,在閒着沒事時,樑丘公偶爾也會與孫女過過招。所謂高處不勝寒,明明擁有着強大的實力,卻無用武之地,這對武人而言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就像長孫湘雨一樣,她不就是因爲找不到合適她出場的舞臺,這才變得性格怪癖。成爲了謝安口中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麼?

    正因爲如此,當楊峪有段時間再沒有來向陳驀挑戰時,陳驀也感到了一種名爲寂寞的心情。

    然而,他小瞧了楊峪的毅力與自尊,當時已輸給陳驀兩百多次的他,又豈會被陳驀那堪比怪物般的霧炎絕招嚇住?在時隔半年後,楊峪再次向陳驀挑戰,非但逼他施展出了霧炎,甚至於在這種情況下與陳驀又打了二十回合……

    與陳驀力戰二十回合而不敗,指的是陳驀在施展霧炎的情況下,儘管那時的陳驀尚未完善這招絕學,但也足以證明楊峪的實力。

    一旦鬆懈便有可能會被努力而刻苦的楊峪追上,在清楚瞭解這件事的情況下,陳驀暗中亦加緊了對自己的訓練,畢竟他不想每回都用霧炎來救急。

    自律、謙遜,這些出自樑丘家家規中的教條,就算陳驀那時已失去了年幼的記憶,但某些深深印刻到心中的東西,也並非是輕易能夠抹去的。

    不自不覺地,陳驀與楊峪的關係莫名的便好了,誰也說不清那究竟是劉倩在從中調和,但是他二人在數百回的切磋中產生了心心相惜的感覺。

    但不可否認,楊峪成爲了陳驀最信任的人,在劉倩過世後,他二人像兄長般照顧着劉晴。

    何以那般關注劉晴的陳驀,當年會一度離開劉晴數月,前往漢函谷關暗助叛軍成事?何以在湖口戰場,陳驀能夠放心前往江陵支援楚王李彥?無外乎他的背後有楊峪在,就算他陳驀離開,楊峪依然會忠心耿耿地執行與他的約定,誓死守衛劉晴。

    而如今,這枚堅實的後盾已不復存在……

    憎恨周軍?

    還是痛心楊峪戰死?

    陳驀弄不清眼下究竟是哪種心情,他只知道,他急需發泄一番……

    與在川穀戰場時爲了幫助楚王李彥殺出重圍不同,這回,只是單純的殺戮……

    “……”似乎是察覺到了前方的廝殺聲,陳驀擡起頭來,神色冰冷地注視着遠處那無數隱隱涌動的黑影。

    是友軍?

    還是周軍?

    在想到周軍的那一刻,陳驀眼中泛起陣陣殺意。

    而與此同時,繼天上姬劉晴的左膀右臂之一、天府軍主帥楊峪戰死後約一刻辰。在距離衛縐設伏謀誅楊峪的茂林大概六七裡地的地方,太平軍大將嚴邵遭到了周兵馬聃軍的襲擊。

    在人數上,嚴邵有大約六七千人,而馬聃僅僅三千輕騎,按理來說,嚴邵應該不至於被馬聃偷襲得手,但遺憾的是,衛縐此前便將嚴邵極有可能停留兵士的位置派人通知了馬聃,使得馬聃能夠在陷害楊峪之後。直接從側面的死角襲擊嚴邵。

    “周軍?爲何這裡會出現周軍?”

    眼瞅着那一隊隊衝殺自己士卒的騎兵隊,嚴邵眼中露出幾分驚愕之色。

    因爲在離營前,劉晴賦予了他自主作戰的權柄,就是在楊峪順利解決掉衛縐、接管了衛縐的天璣軍後,嚴邵可自主斟酌究竟是繼續此前攻打周軍南營的計劃,還是當即退兵。

    撇開衛縐的真正意圖不談,他所提出的建議。還是有一定的可取性的,畢竟南營與李賢的大本營連成一片,等同於大周兵力的指揮所,只要端掉這裡,勢必能夠讓川穀、葫蘆谷、溪谷以及江陵這四個地點的周軍在短時間內難以協同作戰。唯一的顧慮是,劉晴並不認爲他們能順利地端掉周軍的南營,畢竟太平軍的對手,可是那位算無遺策的鴆姬長孫湘雨。

    因此,嚴邵帶着麾下兵力留在此地。等待着楊峪傳達訊息,結果倒好,楊峪的消息沒收到,反而遭到了馬聃麾下騎兵隊的偷襲。

    忽然,嚴邵眼角瞥見有一騎迅速接近自己,下意識地抽出了戰刀。

    “鐺——!!”

    兵刃撞擊,火星四濺。

    “真是意外……模樣看上去挺正派。實際上卻是更擅長偷襲麼?——冀州兵副帥,馬聃!”擋住了來人的攻擊,嚴邵面帶嘲諷地奚落道。

    “嘿!”面對着嚴邵的奚落,馬聃渾然不放在心上,一面死命地壓着手中的鐵槍,一面淡淡說道,“無謂地恪守迂腐的教條,放過了唾手可得地得勝機會,這回去後可是會被二夫人砍下腦袋的……再者,兵不厭詐。你還指望本帥在偷襲你軍前會向你通風報信?”

    “哼!”嚴邵冷哼一聲,反手一刀砍向馬聃,嘲諷說道,“你以爲你贏定了?蠢地可以!——你以爲附近有我軍多少兵力?!單憑三千輕騎就敢出來送死,嚴某倒是有些佩服你的愚蠢!”

    馬聃一側身,輕而易舉地架住了嚴邵砍向自己的刀。輕蔑說道,“喂喂喂,這般虛弱無力的刀勁算什麼?——你當真是此軍主將麼?”

    嚴邵聞言面色一僵,畢竟他的武藝確實不能與馮浠、徐樂等人相提並論,更別說楊峪。就算僅僅交手一兩招,他便已清楚體會到,馬聃的實力要遠遠高過他。

    好沉的力道……

    這廝……真的只是冀州軍副帥麼?

    在楊峪將軍趕到之前,拖住他!

    皺眉思忖一下,嚴邵不再說話,嚴密地防守着,謹慎小心地化解馬聃所有的攻勢。

    “喂喂喂,突然之間怎麼了?你若是贏不了本帥,你麾下的士卒,可要被殺光了哦……”似乎是注意到了嚴邵的異狀,馬聃戲謔說道。

    嚴邵聞言一驚,下意識地用眼角餘光打量四周,正如馬聃所言,面對着馬聃軍的騎兵隊兇猛的攻勢,他麾下的步兵完全無法做到阻擋對方腳步,僅僅在一照面的工夫,陣型便被衝散。

    “這時候分心,你是在小瞧本帥麼?”虎目一眯,馬聃看準時機,一槍戳出,幸虧嚴邵躲閃地快,只是被馬聃槍尖劃傷了手臂,如若不然,恐怕太平軍又要損失一位大將。

    “少得意了!——待我軍楊峪將軍趕到,你必死無疑!”嚴邵有些鬱悶地反駁着,畢竟他本身就不是以武藝見長的將領,他的強項在於訓練士卒、在於約束軍紀。

    “楊峪?”馬聃愣了愣,繼而嘴角揚起幾分莫名的笑容,詭異說道,“原來如此,你在等他啊……馬某覺得。你恐怕是等不到你口中的楊峪將軍了!”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死了唄!”

    “什麼?”嚴邵心中一驚,身上再次多了一道創傷。

    望着嚴邵滿臉的驚駭,馬聃心下好笑,他可不覺得楊峪在面對衛縐千餘弩手的情況下還能活着出來。

    弩,武將的性命終點……

    再強的人,也躲不過大量的弩箭……

    想象着楊峪被亂箭射死的情景,馬聃心中暗暗嘆息着。作爲一名武將,馬聃從不奢求壽終正寢,畢竟在他看來。既然邁上了殺伐之道,殺人獲取戰勳,那麼終有一日,他的首級也會成爲對方用來升官的功勳。

    但是被亂箭射死……

    只要是一名武將,都會本能地感到很不舒服吧,儘管他們很清楚那是爲了服務於戰局的最終勝利。

    罷了罷了,那楊峪是否是被衛縐亂箭射死。跟我馬聃有什麼關係?犯得上多愁善感麼?

    自嘲一笑,馬聃深吸一口氣,準備在儘快解決掉眼前這個嚴邵。

    而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身背後傳來一股冰涼刺骨的殺氣,使得他渾身一顫。

    下意識地,馬聃一槍盪開嚴邵,回身抵擋,只聽鏘地一聲,他竟然連人帶馬被震退半丈遠。好在胯下戰馬腳力不凡,否則,單單這一下,就足夠將他擊落馬下。

    眯眼瞧了一眼來人,馬聃驚地暗暗倒抽一口涼氣,因爲他發現,來人竟是數年前與他有過幾面之緣的陳驀。

    “原來是陳將軍……”馬聃下意識地戒備起來。隱隱感覺手心出汗。

    要知道,馬聃曾經也是叛將出身,當年陳驀假冒叛軍將領鎮守函谷關時,馬聃也是關上一名守將,親眼目睹陳驀那強地不可思議的實力。

    “是你?”陳驀泛着殺意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意外,繼而點了點頭,恍然大悟說道,“陳某還納悶,周軍中除了費國,竟還有人能夠擋住陳某六成力道的一擊而絲毫無恙……原來是你……”

    六成力道?

    開玩笑吧?!

    僅僅六成力道。就讓自己感覺好像連骨頭都要被壓碎?

    感受着手臂處傳來的陣陣發麻,馬聃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抱抱拳,語氣看似輕鬆地問道,“陳將軍還記得末將?”

    “當然記得!”瞥了一眼馬聃,陳驀沉聲說道。“陳某還在函谷關時,在侍者吹滅我屋內燭火的那一晚,你是唯一一個從陳某劍下逃生的將領!”

    馬聃聞言不禁回想到了那個夜晚,那個城樓上遍佈屍體、鮮血橫流的夜晚。

    這下不妙了……

    馬聃心下暗叫糟糕,也不能怪他臨陣懼戰、退縮不前,事實上,縱觀周兵十餘萬人,有幾人願意單槍匹馬對上陳驀?

    然而就在這時,異變突生,陳驀忽然捂着嘴劇烈咳嗽起來,待他停止咳嗽放下右手,馬聃清楚地瞧見,陳驀嘴角竟有絲絲血跡。

    一人成軍,陳驀,這個男人竟然受傷了?而且還傷地不輕的樣子……

    馬聃難以置信地望着陳驀,若是別人,他或許還會懷疑是否是對方故意示弱,可是這個男人,馬聃可不覺得面前這個男人需要耍弄這種小伎倆。

    他……真的受傷了!而且傷的不輕!

    不知爲何,馬聃忽然感覺心跳加快,不自覺地提了提手中的鐵槍。

    而與此同時,陳驀正默然地望着掌心咳出的鮮血發呆。

    不愧是堂妹與弟妹的聯手,對自己確實造成了很沉重的負擔啊……

    相比之下,先前被漠飛傷到的關節韌帶反而顯得微不足道了。

    看樣子,霧炎短時內是不能再用了……

    想到此事,陳驀微微皺了皺眉,忽然,直覺異常敏銳的他察覺到了一絲殺氣,擡眼一瞧,正巧看到馬聃正用異樣的目光死死盯着他,準確地說,是盯着他掌心的鮮血。

    “要試試麼?”陳驀淡淡問道。

    “唔?”馬聃微微一愣,似乎沒有明白陳驀的意思。

    “對方看上去已是不堪一擊,就算是獨自一人,我多半也能在此將他殺了……你是這麼想的吧,馬聃?”瞥了一眼馬聃,陳驀舔了舔嘴邊的血絲。擡起右手,豎立食、中兩根手指,緩緩地朝馬聃勾了勾。

    那一瞬間,馬聃只感覺被一股極其強烈的殺氣所籠罩。

    不錯,仔細看,面前的陳驀明顯已是強弩之末,然而那份駭人的殺氣,卻叫馬聃寸步難移。

    而就在這時,前方傳來一陣喊殺聲。馬聃擡頭一瞧,皺眉望見一支人數在六七千左右的敵軍正從後方襲來。

    這個方向……

    衛縐的天璣軍?

    怎麼回事?

    爲何衛縐的天璣軍會攻擊我軍的騎兵隊?

    難道那衛縐打算背叛二夫人?

    就在馬聃驚疑不定時,他的副將匆匆策馬找到了他,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只聽地馬聃滿臉震驚。

    衛縐被楊峪殺了?

    開什麼玩笑?

    自己走的時候,那衛縐可是千餘手弩對着那楊峪啊!那楊峪又不是鬼神,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能與衛縐同歸於盡?

    “所言屬實?”馬聃驚聲詢問着自己的副將。

    副將點點頭。附耳小聲說道,“衛縐死後,其副將楊華接管了指揮權,注意到這邊發生戰事,因此即刻前來援助嚴邵……”

    “這可真是……”馬聃深深皺緊了雙眉,想想都知道,衛縐的副將楊華並不清楚他家主將其實是周軍的奸細,既然如此,得知這邊的戰事。自然會前來援助嚴邵。

    那衛縐竟然就這麼死了?

    馬聃簡直難以置信,畢竟在他看來,衛縐可是一位極有才能的將領。

    平心而論,截止今時今日,也只有謝安曾成功地欺騙過劉晴一回。至於長孫湘雨,戰況演變到這等地步,實在說不清她與劉晴究竟是誰佔上風。

    讓人感覺不可思議的是。衛縐竟能在騙過劉晴的情況下,設計將楊峪剷除。

    “糟糕了,二夫人得知此事恐怕……”馬聃勉強牽了牽嘴角。

    馬聃猜得不錯,事實上,當長孫湘雨在事後得知此事後,面色確實不好看,畢竟衛縐雖然也只是一枚棋子,但卻是一枚相當有才能的棋子。好好培養的話,日後甚至要比費國、馬聃、唐皓這些位主帥級周將更加能起到作用。

    “將軍,不如暫時撤兵吧。若是賊軍兩支兵力合攏,兵力多達一萬五千,而將軍與副將麾下所率騎兵加到一塊也僅僅只有六千不到,兵力太懸殊了……”副將小聲地勸說着馬聃。

    聽着耳邊的勸說聲,馬聃目不轉睛地望着陳驀,而陳驀亦一臉淡然地回望着馬聃。

    足足對視了有數息工夫。馬聃長長吐出一口氣,撥轉馬頭,目視着陳驀咬牙說道,“撤!”

    “是!”副將抱拳領命,當即下達全軍撤退的命令,在主將馬聃的率領下,數千冀州軍騎兵衝出重圍,迅速撤走。

    望着馬聃離去的背影,陳驀長長吐了口氣,凝聚的殺氣煙消雲散,連帶着精神似乎也萎靡了許多,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陳……陳帥?”嚴邵見此大驚失色,連忙策馬過來,細問陳驀的情況。

    “不礙事的……”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陳驀搖搖頭問道,“對了,嚴邵,你可知公主殿下眼下在何處?”

    “回稟陳帥,公主殿下正前往溪谷……”說到這裡,嚴邵頓了頓,繼續說道,“周將馬聃退走,周軍南營勢必會有防範,夜襲之事恐怕也難以實行,末將準備率軍與公主殿下匯合……陳帥一起嗎?”

    陳驀滿臉疲倦地點了點頭。

    “是!——既然如此,末將這就是收攏將士……”說着,嚴邵正要離開,卻好似想到了什麼,突然有轉過頭來,在猶豫了半響後,低聲問道,“陳帥,您從南側趕來,可曾遇到楊峪將軍……”

    陳驀看似冷漠的眼眸中閃過幾絲異色,淡淡說道,“速速去收攏士卒,趕在天亮之前與公主殿下匯合!”

    見陳驀很是強硬地岔開了話題,嚴邵哪裡還會不明白。

    “……是!”

    而與此同時,馬聃已率領軍士從嚴邵軍中殺出,途中,他果然遭遇了眼下由衛縐的副將楊華所率領的天璣軍。

    “叛賊楊峪的同謀!”

    “害死神將大人的兇手!”

    當聽到那些天璣軍的士卒用帶着無盡怒火的語氣大罵時,馬聃真有些哭笑不得。

    難道是我馬聃害死衛縐的?

    開玩笑。我還怕不得那個小子能夠活下來呢!

    現在好了,回去後還不知道怎麼向二夫人交代這件事……

    “衝過去,不必與他們糾纏!”

    懷着頗有些鬱悶的心情,馬聃下達了衝殺的命令。

    然而那些痛失了自家主帥的天璣軍卻像發了瘋似的追趕着馬聃軍,不依不撓,還好馬聃此番帶出來的都是輕騎,否則,他恐怕真得頭疼一下。

    狂奔了數裡地,馬聃軍這才甩開那幫不要命的天璣軍。

    “真是走運吶……”策馬立於一處土坡。馬聃語氣莫名地望着方纔他們重圍出來的戰場。

    “可不是麼!”馬聃麾下一名部將聞言接口抱怨道,“就差那麼一會,只要再給我等一炷香的工夫,便能將嚴邵軍全殲,天璣軍來地太不是時候了!”

    “說的是吶!”另外一名部將憤憤說道,“運氣好的話,甚至連那個一人軍陳驀都能殺了。那傢伙好似受了不輕的傷……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是啊!——衛縐那傢伙也太沒用了吧?咱臨走時那小子不是用千餘架手弩對準了那個什麼楊峪麼?這樣還反過來被對方給殺了?”

    “算太平軍走運!”

    “……”瞥了一眼那些發牢騷的部將們,馬聃長長吐了口氣。

    算太平軍走運?

    算陳驀走運?

    嘿!

    幸虧天璣軍那時去支援嚴邵軍了,否則,自己多半會打算嘗試一下吧,趁着那個男人重傷虛弱的機會,將其殺死……

    或者,被他所殺!

    腦海中浮現陳驀方纔那充滿殺意的眼神,馬聃至今依然感覺後背陣陣冰涼。

    此時,前方奔來幾匹快馬。看模樣,應該是周軍的斥候。

    “報——!”策馬奔至馬聃跟前,一名斥候翻身下馬,叩地稟道,“將軍,經查證,太平軍首領劉晴正率大部隊望我軍駐守的溪谷進兵……”

    話音未落。遠處又奔來幾騎,這次似乎是來自周軍南營。

    “報!長孫軍師有書信送至將軍!”

    “二夫人?”馬聃愣了愣,絲毫不敢怠慢,接過書信細細觀瞧。

    “唔唔……唔唔……原來如此!——請回復二夫人,末將明白了!”

    ——與此同時,周軍南營帥帳——

    “可兒妹妹,睡了麼?”

    帳內,響起了長孫湘雨的聲音。

    又來?

    心下嘆了口氣,秦可兒勉強打起疲憊的精神,輕聲說道。“還沒呢……”

    “那陪妾身說說話吧,妾身沒什麼睡意呢……”

    廢話!

    你白天睡了那麼久的午覺,這會兒睡得着纔怪!

    但是你考慮考慮我好不好?在你睡覺的時候,我還得去侍候他……唔,被他使喚……

    “姐姐想聊什麼?”秦可兒迷迷糊糊地問道,與她同榻的小丫頭王馨。早已睡地輕鼾聲陣陣了。

    長孫湘雨聞言停頓了一陣,忽而用帶着幾分興奮的口吻低聲說道,“天亮之後,便是姐姐我與那劉晴最終決戰之刻,你不想猜猜勝負如何麼?”

    “這麼快?”秦可兒心中一驚,睡意莫名地消失無影,忽然,她好似想到了什麼,古怪說道,“姐姐這麼一說,小奴倒是想起來了。昨日碰到老爺時老爺好似說過,告訴湘雨,明日我與她一道去!”

    “咦?”對過傳來了長孫湘雨詫異的驚呼聲,半響之後,她止不住地咯咯輕笑起來。

    “一如既往啊!有些時候的夫君大人,見地還真是敏銳……真頭疼,本來還打算想個法子矇混過關的……不過,如此是否可以理解爲,夫君大人已做好那方面的覺悟了呢?”

    “覺悟?”

    “啊,大義滅親,手刃摯友!”

    “咦?!”秦可兒驚地竟然坐了起來,難以置信地望着長孫湘雨。

    似乎是看穿了秦可兒的心思,長孫湘雨輕笑說道,“你不會真以爲,夫君大人這些日子當真是熱衷於垂釣吧?——事實上,自妾身接掌兵權以來,夫君大人從未釣起過哪怕一尾魚……這是妾身從擔任夫君大人護衛的幾個金陵衆刺客口中證實的!”

    “……”秦可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忽而低聲說道,“應該是很難吧,對老爺來說……”

    “說的是吶,身爲大周臣子,有些事,並非是不願意做就能不做的。”幽幽嘆了口氣,長孫湘雨輕聲說道,“在夫君爲難之際,妻室爲他出謀劃策,甚至替其履行職責,這纔是爲人妻室的本分!——既然夫君大人不忍心殺陳驀,那麼,就由妾身來做!總有一個人要髒了雙手,不是麼?與其讓夫君大人日後因爲此事內疚不已,還不如由妾身來扮這個惡人!”

    秦可兒聞言爲之動容,畢竟以往她只看到長孫湘雨在夫婿謝安面前耍弄手段,卻從未注意到這個女人對她夫婿的極深感情。

    “呵!”

    “你笑什麼?”長孫湘雨有些不悅地問道。

    “忽然感覺,在旁人眼裡周身披毒的姐姐,也只是一個很尋常的女人……此前小奴真以爲姐姐是個心腸歹毒的壞女人呢……”

    長孫湘雨聞言張了張嘴,繼而嘴角不自覺地揚起幾許笑意。

    “啊,在遇到夫君大人前,妾身也是這般覺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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