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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兒不爲奴 - 第九百七十九章 探花不值一文錢字體大小: A+
     

    昔日周士相以背上刻字要脅一衆綠營降兵,今日蘇納卻以督撫肉湯相逼衆降官,當真是一脈相承的投名狀。天籟小

    說又或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怎麼,諸位是覺這肉不夠爛,不夠香嗎!”

    蘇納冷眼看着一幫面無人色的降將降官,神情恍若當年威逼他鋸殺塔音木的周士相。

    一衆降官降將在蘇納的逼迫下,人人硬着頭皮上前依次舀了一勺鍋中的督撫肉,不顧燙人胡亂往口中一塞,然後嚼也不嚼就吞嚥進肚。沒人敢張嘴,因爲一張嘴,定會當場吐出來。

    陳建德以爲自己內應獻城,乃杭州功之人,定能得免。豈料蘇納卻舀了大大一勺遞到他面前,面帶獰笑道:“佈政大人勞苦功高,這塊大腿肉最香不過,還請佈政大人好生享用!”

    “將軍,我...”

    望着蘇納陰側的臉,陳建德不敢拒絕,只得把眼睛一閉,連肉帶湯一起吞進了肚中。

    “好!”

    蘇納哈哈一笑,正要贊幾句,卻見陳建德“哇”的一聲將吃進去的肉又吐了出來。

    “嗯?”

    蘇納臉色頓時變得難看,正要喝罵這陳建德不識好心,糟蹋東西,卻聽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哭聲傳來。

    “總督大人!”

    蘇納循聲看去,只見那曾往海寧給自己送禮的韓可東掙脫看押他的士兵,跌跌撞撞的衝到鐵鍋前放聲嚎哭起來。

    “總督大人,學生來晚,學生來晚了...”

    韓可東趴在鐵鍋邊,放聲痛哭着。他一點也不顧那正在燃燒的柴火,雙手更是不畏那鐵鍋的燙人,死死扒着鍋邊。鍋中,趙國祚和佟國器的頭顱已經煮得稀巴爛。

    蘇納上前一把抓起韓可東,罵道:“你嚎什麼喪,鍋中是你親爹不成!”

    “畜生!”

    韓可東怒視蘇納,忽然撲通跪在他腳下,連連叩頭。見狀,蘇納大笑道:“這就是了,你拜他不如拜老子!”

    韓可東卻瞋目怒斥道:“我韓可東身爲理學名儒,綱常名節至重,豈會向你這禽獸之人屈膝?”

    蘇納頗爲詫異,譏諷道:“那你拜我幹什麼?”

    “你肚中有總督大人的血肉,我見你便如見大人陵墓,怎能不拜!...我不單要拜你,凡是吃過這鍋中湯肉的人,我個個要拜!”

    韓可東便如得了失心瘋般,向着那一衆吃過鍋中肉湯的降官降將們瘋狂磕起頭來。衆降官躲避不及,只得無比尷尬的站在那,個個無比羞愧。

    韓可東此舉讓蘇納惱羞成怒,他將勺子往地上一摔,大罵道:“好你個韓可東,我砍了你的狗頭!”

    “呸!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想我韓可東自束受教,讀的是聖賢書,遵的是孔孟道。如今活了四十多歲,經歷的人和事也算不少,卻沒見過你這麼喪盡天良的禽獸!”

    “噢?”蘇納不怒不笑,一把提起韓可東腦後的金錢鼠尾辮,“你束受教讀聖賢書,如今在何處!”

    韓可東辮子被拽,自是生疼,可卻咬牙道:“金錢鼠尾,乃新朝雅政,與何干!心中有聖賢便是!”

    “何必心中有聖賢,本侯送你去見聖賢豈不更好!”蘇納用力將上一提,只將韓可東的辮子拽下一攝來,根根絲粘着血跡。

    韓可東掙脫不得,只得戟指大罵:“孔曰成仁,孟日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賊子,要殺便殺,何必羞辱於我!”

    陳建德悄聲勸蘇納道:“將軍,這韓可東在浙省尚有人望,頗得人心,他正要藉此成就氣節,將軍不可……”

    陳建德想說的是不可輕殺,以免成全此人,可“輕殺”兩字尚未出口,就見蘇納血紅着兩眼,猛的將韓可東的辮子往鐵鍋拉去,爾後一擡腳將韓可東整個人投進了鍋中。

    “啊!”

    韓可東腦袋直入熱鍋,自是燙得慘叫連連,旋即便不聽聲響。偌大鐵鍋中,兩條長腿指天而立。

    陳建德和一衆降官見了此情景,都是倒抽一口冷氣,個個寒顫不已。

    “還是大帥說的對,書讀的越多,便越無骨氣。好好的人不做,卻要做韃子,忒是丟人。”

    蘇納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從親衛手中接過毛巾擦拭雙手,爾後將毛巾往鍋中隨手一丟,朝那幫愣的降將降官們喝了一聲:“都他孃的吃飽沒?吃飽了便替本侯殺進滿城去!”

    定武二年四月十九日,太平軍第六鎮將、新安侯蘇納驅使清軍降兵猛攻滿城。滿城八旗因寡不敵衆,堅守半日,城破。昂邦章京何魁被迫投降,以其是滿州正白旗出身,央求蘇納饒過他性命,卻被蘇納下令斬於迎紫門。

    約四百多滿兵迫於太平軍武力,放下武器,脫掉軍服,主動向太平軍投降,並個個當場絞斷辮子,誓言與清廷脫離,從此願爲太平軍效犬馬之勞。然而即便如此,他們依舊沒有逃脫被屠殺的命運。

    太平軍控制滿城當天,城中便佈滿數千屍體,太平軍將砍下的人頭扔進城中井筒子裡,一個一個的井筒子,填得滿滿的。

    .......

    “殺!”

    原廣東提督吳六奇督標親兵出身的第六鎮甲旅總旗王如鬆一刀砍斷一個滿州少年的胳膊,又一刀砍掉對方的腦袋,拎着辮子便隨手扔進了不遠處的井筒子。井筒子裡早已塞滿滿州級,井檐邊滿是滲出的血水。

    “留女不留男!”

    看着眼前那些驚慌失措,四散而逃的滿州人後,王如鬆兇性大,嗜血的滋味讓他難以抑止的興奮,高聲叫道:“留女不留男!”

    八年前,在潮州,時爲清軍的王如鬆在入城時,接到的軍令便是留女不留男。今日,這五個字再次從他的嘴中冒出,只不過對象卻從漢人同胞變成了昔日的殺人者。

    “留女不留男!”

    王如鬆的部下大聲重複着總旗大人的命令,他們衝進城中每一個旗人的屋子,看到留辮子的男人一律殺死。整個杭州滿城成了修羅地獄,哭叫聲和驚恐的尖叫聲彼此起伏。太平軍一條條街,一條條巷子挨家挨戶搜查着,男人被他們直接砍死,女人則被攆到城牆下。

    得意洋洋的趕着幾個被嚇了膽的滿州正紅旗婦孺從院中出來時,王如鬆看見自己手下的兵張保寶正舉着長矛對着一個滿州老頭的屍體呆。

    那滿州老頭是張保寶剌死的,在此之前,這個滿州老頭用他聽不懂的滿語喝罵着什麼,然後拿着一把多少年未用過的寶刀向着張保寶衝來。張保寶根本沒有躲避,直接舉起長矛剌死了這個滿州老頭。讓他呆的是,這個滿州老頭的刀柄上刻滿了記號,密密麻麻的,數不勝數。

    許久,張保寶的視線從那刀上收回,他什麼話也沒有對看着自己的總旗說,只是堅定的舉起手中的長矛,追趕前面逃竄的滿州人。

    他一直記得自己父親臨死前對自己的囑託,那就是一定要回到自己的老家榆林,聽一聽家鄉的秦腔,然後將他的骨灰埋在村子後面的祖墳邊。

    ......

    一千多隸屬正紅、鑲黃、正白三旗的滿州人被圍在滿城的軍械庫中。外面的慘叫和屠殺讓他們每個人都在止不住的渾身抖,他們已經無路可逃。軍械庫的大門被撞開後,明亮的陽光一下射進擠得密密麻麻的人羣當中。耀眼的光線下,一把把長刀、一柄柄長矛出現在滿州人眼前。

    “好多人!”

    一個太平軍的士兵現這裡竟然藏了這麼多滿州人後,驚喜的叫了起來。

    看到太平軍朝自己走過來,滿州人騷動起來。婦人尖叫着把自己的孩子緊緊抱在懷中,渾身直哆嗦,有的想開口求饒,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有些上了年紀的老婦好像知道會生什麼一樣,一聲不吭的蹲在那裡,臉上毫無害怕的神情。

    男人們知道下面會生什麼,可他們卻不敢站出來,更不敢反抗,他們躲在妻女的身後,緊咬着牙關一聲不吭。

    難熬的等待之後,慘叫聲從最前面響起。

    整整三日,太平軍在滿城大休了三日。三日後,兩千多滿州婦女被從城中趕了出來,由於喪失了從前的錢糧來源,這些滿州婦人不得不淪爲乞丐或娼妓。幾年間,杭州附近城鎮的窯子都充斥着這些滿州婦女,她們被稱爲“旗妓”。日後,有人據此寫了本書,叫《旗妓回憶錄》。

    ......

    周士相接到杭州滿城被屠消息時,正和郭紹在說江南清欠的事。戰報上面寫了很多數字,不過周士相不在乎,他粗略掃了眼後就隨手放在桌上,然後對郭紹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便是少一個子都不成。我看葉方藹這個探花郎就革了吧,也好讓江南那幫人知道本帥對於清欠的力度究竟有多大!這幫刁紳,當真是刀不架在脖子上不知道疼,看不到棺材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了麼!”

    郭紹愣在那裡,爲了一文錢就將葉方藹的功名革去,這未免有些小題大作,也太過嚴苛刻了吧。畢竟那葉方藹是清廷那邊投過來的探花郎,這要是爲了他家欠一文錢就將人給革掉,恐怕對於招攬清廷那邊的文人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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