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弄清了自己身在何方，蘇寧緊繃的心緒反倒變的輕鬆起來。

  他不怕光明正大的與天道糾纏，怕只怕深陷類似於幻境的地方而不自知，最後被硬生生的耗死。

  從當年桃山村雞都不敢殺的懦弱少年，到今日眼看就要凌駕於天道之上的半聖，這一路走來，蘇寧所受的苦難，折磨，煎熬，其實是遠超同輩修士的。

  旁人在修行路上或許也會歷經千辛萬苦，但絕不會像他這樣時刻踏在鬼門關上。

  曾經，他的敵人是惡靈，是九陽，是華夏六脈，是守道者。

  後來，他的敵人是八百仙界的一大半，是火玄，是雲決，是寒望，是位列仙界之巔的文殿老祖段自謙。

  無數次的死裡逃生，被人追殺，被人算計，又遭人放棄。

  蘇寧的痛，是他深埋於心底無法對外人訴說的委屈與憤怒。

  此般命運多舛，究竟為何？

  就因為他是姜臨安挑中的傳人？就因為他頂著人人艷羨的龍凰法相？

  所以他就該死？

  不，究其根源，是他太弱小了，沒有反抗的實力。

  再則，他不是仙界本土修士，而是來自被仙界圈養視作畜生的小世界雜碎。

  為此，蘇寧曾不止一次的恨過姜臨安，恨對方打破了他平靜的生活，更改了他的命運。

  同時，他又萬分感謝姜臨安，謝那姜家男人拿得起放得下，哪怕最後一縷神魂消散前都在拼盡全力的保護自己。

  但無論如何，他從沒想過姜臨安除了將包含九式神通的記憶全部交給他外，還單獨的將九式神通的完整法則之力偷偷的封在他體內。

  一直以來，蘇寧都被瞞在鼓中，是毫不知情的。

  直到他在東洛明悟神通有成的那一晚，他第一次感覺到那股力量。

  當然，一開始他只是猜測那九股來回竄動的法則之力與姜臨安有關，壓根沒往九式神通上去想。

  若非天道束縛，若非那九股法則之力在他和天道動手時不約而同的化作神通種子烙印在他的丹田內，他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明白姜臨安的良苦用心。

  是的，他是九陽，而九陽是姜臨安的輪迴轉世。

  反言之，即便蘇寧不願承認他是「新生的姜臨安」，也否認不了他與姜臨安冥冥中千絲萬縷的因果牽絆，他的元神，確確實實是來自於姜臨安。

  只不過機緣巧合由他占據了主動，成為了這具肉身真正的主人。

  而他得到的好處也將是三界歷史上前所未有過的無上造化，間接繼承姜臨安的九式神通。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有朝一日，若黑骨身死道消，他一樣可以在臨死前將明悟的七式神通傳授給蘇寧。

  蘇寧也照樣可以修習，但在威力上是肯定不及原主人的，起碼相差著三四成的實力。

  退一步說，就算蘇寧天資妖孽，將所得所獲修習到融會貫通的地步，他也化作不了神通種子烙印丹田。

  他人明悟的神通與自身是無法強行融合的，任你百般嘗試，它始終會出現排斥的跡象。

  然而蘇寧不同，仗著他就是姜臨安，姜臨安就是他的關係，這九式神通竟自動認主，無需修習的進入大圓滿狀態。

  這種前提下，他等於一下子多了九張底牌對付天道，又哪來的忌憚恐懼之說？

  而他之所以說要在等等，是因為一時間無法相信。

  可不是嘛，一下子擁有十式毀天滅地的神通，這擱誰身上不犯傻呀？

  好在那樣的呆滯恍惚只在一瞬間，當天道鎮壓的法印即將匯聚完整，蘇寧伸出的右手緩緩收回。

  「海上棠。」

  他五指陸續併攏，揮拳朝天，引動烙印在丹田內的神通種子遙相呼應，赫然喚出法則萬千。

  「嘩啦啦。」

  虛空成海，汪洋大海。

  海上升明月，月下晚棠開。

  一樹一人，伊人獨立。

  那是喬晚棠的身影，如夢似幻，難辨真假。

  「她，我儘量去幫你照顧。」

  莫名的心弦震顫，蘇寧心有所悟，喃喃自語。

  隨著他話音剛落，明月突降，伊人消失。

  剩下的，是那汪洋大海掀起驚濤萬丈，聲勢滔天。

  「你，你為何還能有第二式神通？」

  「不，這不可能。」

  天道意志的聲音在金鼎四面響起，是難以置信的錯愕與震驚。

  蘇寧嘴角噙笑，自負滿滿道：「你能悄無聲息的將我收入金鼎之內，且神不知鬼不覺的竊取我一身術法，模仿的惟妙惟俏，以假亂真。」

  「不得不說，尚未擊敗你之前，天道之下，你是幾乎堪稱無敵的存在。」

  「但……」

  話鋒一轉，蘇寧露出譏誚之色道：「我要是沒猜錯，你的手段也就僅限於此了。」

  「上天給了你管制芸芸眾生的機會，卻不代表你能隨心所欲，肆無忌憚。」

  「想來，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也是有規則在無形間約束著你的。」

  天道意志怒吼道：「告訴我，你到底怎麼做到的？」

  「我明明將你翻了個底朝天，在你還沒正式凌駕於天道之上前，你沒道理能瞞過我的感知。」

  蘇寧挑釁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成王敗寇，輸了就是輸了，乖乖的被我踩在腳下才是你的最終宿命。」

  天道意志突然陷入無聲沉默，似從來沒出現過。

  蘇寧深吸一口氣，凝於周身的萬千法則盡數鋪展，綿綿不斷的向著上空涌去。

  「轟隆隆。」

  波濤滾滾，響若驚雷。

  淹沒了那象徵著天道意志的四方金鼎，逼的它不斷縮小的四面金壁劇烈膨脹。

  「該回去的是你。」

  蘇寧咧嘴，乘風破浪而行。

  漫天金光灑在他身上，又被他一股腦的吸收，快速融入到經脈骨骼之中。

  「崩。」

  金鼎落地，金光黯淡。

  蘇寧衣袍獵獵，更顯絕塵脫俗之感。

  「我知道了。」

  驀然間，天道意志魔怔般癲狂失笑道：「你是你，亦不是你。」

  「哈哈哈，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自我誕生靈智化身天道的那天起，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奪舍成功的半聖。」

  「看來，你找到了傳說中的混沌寶體。」

  「果然是身懷大氣運之人，果真是非我可擋。」

  蘇寧不作應答，徑直劈開虛空。

  「咔嚓。」

  天道意志不見了，金光徹底消退。

  蘇寧回到了紫瑤廢星界，一切的一切，仿佛是做了一場春秋大夢。

  「多謝了。」

  面朝太虛山方向，蘇寧躬身一拜。

  下一刻，他丹田運轉，喜不自禁道：「別人觸摸半聖門檻後，頂多是半聖第一境。」

  「而我，得益於姜臨安的饋贈，他的傾力相助，這九式神通種子內竟蘊藏著他生前大半修為。」

  「在擊敗天道真正踏入半聖境後，水到渠成的，我將與其融為一體。」

  「足以將我送上……」

  「嗡。」

  氣息節節攀升，蘇寧的修為也從半聖第一境迅速提升到半聖第二境。

  而後是第三境，第四境，第五境……

  一直衝到半聖第六境後期，那暴漲的法則波動才逐漸穩固平息，一點點的收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