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十天後。
第一個抵達崑崙山的，是佟瞎子。
不分晝夜的連續趕路，他顯得風塵僕僕。
面對階梯上的護山大陣，近千名內門弟子的團團包圍，他一反常態的沒有硬闖。
而是選擇“謙卑有禮”的停下腳步，懶散拱手道：“守道者佟瞎子，前來拜訪季掌教，煩請通報。”
“譁。”
人羣散開，有領頭弟子從容不迫的走出來還禮道：“佟守老，掌教大人正在閉關，短時間內，恐怕無法接見您。”
“所以，請見諒。”
雙眼乾癟的白髮老人玩味道：“閉關？閉哪門子關？”
“你去告訴季玄清，先禮後兵只此一次。”
“區區的護山大陣，攔不住我。”
“半柱香，老夫就等你半柱香。”
“是各自安好，或是血流成河，他季玄清說了算。”
領頭弟子面露驚恐，下意識的往後倒退。
佟瞎子看在“眼裡”，皮笑肉不笑的補充道：“好久沒殺人了，的確有點手癢。”
“鮮血的味道，一向是我喜歡的。”
“尤其是你們這羣年輕人的熱血，那滾燙的滋味，委實叫人陶醉。”
領頭弟子喉結滾動，連忙躬身抱拳道：“佟守老稍等，我，我這就去稟報。”
說完，他腳尖輕點，飛快奔向主峰。
十分鐘不到，季玄清的嗓音突然迴盪在階梯上空道：“上門是客，佟守老請。”
佟瞎子一聲嗤笑，徑直走入陣法。
前腳剛跨出，再次出現時，身影已悄然凝聚在大殿屋檐下。
他右手拄着柺杖，左手搭在右手上道：“季玄清，運氣不錯。”
“借兩峰氣運強斬玄門姬青螭，他死了，你倒撿回一條命。”
“雖然只有短短的五年，可對你這種本該必死之人來說，是天大的恩賜。”
“果然，老天爺還是眷顧你的。”
大殿內，有平穩漠然的聲音傳出道：“我的命，是星闌師弟救下的，與上天無關。”
“所謂的恩賜，不過是逆天而行。”
“佟守老無事不登三寶殿，不介意的話，進來喝杯熱茶。”
“季某有傷在身，恕不能親自出門迎接。”
後者立於原地不動，氣息冰冷道：“老夫此行的真實目的，季掌教心知肚明。”
“這樣，你給個痛快話，只要結果是我想要的，我立馬下山走人。”
“且向你保證，絕不與其它幾方勢力聯手圍攻崑崙。”
“給你絕境中留有一抹生機，如何？”
季玄清譏誚道：“我說了你會信？”
“好，就當你會信，可你說的，我不敢信吶。”
“紅鸞劫當晚，出其不意的是你，改變局勢的還是你。”
“一招十一騰蛇殺，差點讓我徒兒命喪黃泉。”
“佟瞎子，你說我憑什麼相信你？”
從佟守老到佟瞎子，簡簡單單兩個字的變化，不難看出季玄清苦苦壓制的憤怒。
他跪在蒲團上，面朝崑崙歷代祖師的靈位，手捧燃香，虔誠叩拜。
佟瞎子滿不在乎道：“從頭到尾，我要對付的人只有易購。”
“你那寶貝徒兒，你整個崑崙，我毫無興趣。”
“不妨跟你透個底，身爲守道者，老夫是希望看到華夏六脈維持平衡的。”
“像從前那樣六足鼎力，按約定辦事。”
“然而你崑崙不守規矩，勾結邪魔外道，搞的華夏天翻地覆。”
“這筆賬，以後會跟你算清楚。”
“但不是現在。”
他挽起衣袖，面無表情的走向殿內道：“告訴我，蘇星闌到底死沒死？”
季玄清充耳不聞，口中唸唸有詞。
佟瞎子恨聲道：“老夫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你，別逼我，逼我大開殺戒。”
季玄清動作緩慢的起身，將燃香插進香爐道：“雷劫十三道，雙重雷劫之下，你認爲我星闌師弟還有活下來的可能？”
“捫心自問，換成你，你能活下來嗎？”
佟瞎子不吭聲，心神鋪天蓋地的朝外延伸。
瞬間籠罩崑崙九峰，邊邊角角各個角落。
十分鐘後，他臉色鐵青的開口道：“此刻，你應該爲自己祈禱。”
“祈禱後山禁地，誅魔潭禁地，有蘇星闌的影子。”
“能讓我順手除掉他，以絕後患。”
“否則，我會對你施展攝靈術，謀取你的記憶。”
“真與假，休想瞞過老夫。”
季玄清臨危不亂道：“兩處禁地可以開，我的記憶，你隨便謀取。”
“佟瞎子，我只問你一個問題。”
“倘若我小師弟還活着，又僥倖逃過這一劫。日後，待他恢復元氣的那天，你守道者一行拿什麼抵擋他的報復？”
“無非是我先死，你們後死罷了。”
佟瞎子面色發緊道：“威脅我？”
季玄清鎮定道：“我說的是事實。”
佟瞎子拄着柺杖的右手猛的擡起，一指點在季玄清的眉心道：“衆所周知，武力十七層爲華夏武道巔峰。”
“這世間，不允許出現武力十八層。”
“規矩，不是我定的，可我卻必須遵守，必須對其限制。”
“蘇星闌，他活不了。”
“躲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
季玄清四肢僵硬，表情痛苦道：“爲什麼？”
佟瞎子憐憫道：“因爲制定規矩的是天，華夏大地的第二重天。”
“你，我，這世間萬物，芸芸衆生，誰也逃不脫，誰也不能違背。”
“違者，死路一條。”
“轟。”
指尖綻放明光，佟瞎子右腳後撤，厲聲呵斥道：“別做無謂抵抗，一旦傷及神魂，變成癡癡傻傻的瘋子，吃虧的還是你。”
“老夫，只要蘇星闌的下落。”
“老夫，同樣想活着。”
季玄清凸鼓欲裂的雙眼漸生無力，眼皮垂拉，慢慢合攏。
佟瞎子收回食指，再次緊握懸浮半空的柺杖。
“說，蘇星闌在哪？”
他迫不及待的問道。
昏昏欲睡中的季玄清搖頭晃腦，不受控制的回道：“小，小師弟在誅魔潭。”
佟瞎子呼吸一滯，強忍心中震撼道：“你，聽我之令，速速開啓誅魔潭。”
“蘇星闌啊蘇星闌，你不愧是千年難得一見的絕世天才。”
“一年連破兩境，提前引來天道驗證。”
“更能在雙重雷劫之下保住性命，這世間，當真無人能及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