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風連人帶刀衝天而起,與那隻直落而下的碩大狼爪對了一招,妖氣與內力碰撞激蕩起波浪將他掀得倒飛而去,身子在半空翻了幾個跟斗后穩穩落地,毫髮無損,似乎是有意而為。
正如龍已還所說,魔功是一切以非常手段激發潛能的功法,御冊功很顯然也是其中一種,段風此時展現出來的實力已遠超尋常水準,但卻很難說他這是取巧。
如此換取實力的代價是超乎想像的,曾經飽受情緒困擾的蘇異自然也能明白其中的難處,一個不小心便會失去理智,所以節制與不節制便是魔修與邪修的差別所在。
蘇異從段風的眼裏看到了堅定,只有一個傾盡全力殺死自己的目標,一次提升不夠便再來一次,不保守也不冒進,這不是一個失去理智的人該有的決斷,或許是因為御冊功屬於那第二類的魔功吧,倒是好事一件。
此時的段風已成了一個血人,身上滿是符紋沒有一絲空隙,氣息再度攀升了一個層次。
「小子…」段風沒有馬上出招,兀自挽著刀花緩緩朝蘇異走去,一邊說道:「現在你可以開始認真了。」
蘇異卻也沒有急着動手,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說道:「原來修鍊魔功也是朝天閣的一個傳統。」
段風並不否認,坦言道:「什麼魔功不魔功的,還不是看誰在用…小子別裝了,我可不信你會天真到相信什麼邪不壓正,有時正邪…不過是在一線間不是嗎?」
他似有所指,說的不知是魔功的正邪,還是天下大道。
蘇異笑道:「言之有理,督護倒是通透。」
「過獎了。」段風回敬他的是當頭一刀。
兩人客氣交談時,拳腳刀劍已相交了不下十個來回,蘇異說要認真打,倒也不是在嚇唬段風。
以前諸多手段受制於三氣之亂沒法盡情施展,如今雖沒了後顧之憂,卻總得多花些時間融會貫通,朝天閣督護這樣的大高手便是一塊很好的磨刀石,將他這把鈍刀磨得鋒利了,自然就能認真砍人了。
身外妖這妖法用起來還是生疏,欺負同輩還過得去,打段風卻是遠遠不夠,幾爪子下去撓不到人,一股股妖氣都白白浪費了,蘇異干便脆收了白狼,雙手隨即猛地合在了一起,身上大大小小的聚火紋連結成了新的大陣。
兩掌為陣中,雙肩雙肘與小腹為五個陣眼,烈火以陣紋為徑符咒為術,循環於陣眼匯聚於陣中,所經之處勾勒出了一副正圓陣圖。
接着便見蘇異胸膛一股,轉輪真火隨即源源不斷地自他口中噴涌而出,火柱朝段風激射而去,當空一旋伸出一對翅膀,柱尖變作鳥嘴,儼然是一頭鳳凰的模樣。
這大陣在那本陣圖裏叫做開天神火陣,此時輔以蘇異的赤鳳真火和本命轉輪真火,借妖氣催動,雖然不如五行化龍的炎火那般靈活自如,但威力卻是遠勝。
火柱來的又急又猛,段風只能倉促起刀,以刀身硬接。
鳥嘴狀的鳳火直擊在刀身上,火花滋滋四濺,驟熱之下,朴刀逐漸變得燙紅,但即便如此依舊沒有熔化的跡象,看來也不是凡品。
面對如此猛烈的攻勢,段風可不敢再耍那單刀劈火的手段,他的額頭上滲出了汗水,僵持了片刻后終於是沉喝一聲,氣息再拔升了一小截,接着猛地轉動朴刀,側過身子,將火柱避了過去。
蘇異自然不會如他所願,當即收了火陣,吐出最後一口鳳火,隨即兩手一招,便見偏離了方向的火柱當空擰成一團,如一顆涅槃中的鳳凰蛋,重生為烈焰之鳳后便對着段風猛撲而下。
遮天的烈焰沒有給段風留出半點迴避的空間,火光在瞬息之間便將他的身影覆蓋。
蘇異沒有大意,始終凝神盯着那片火海。
不多時,果見一道身上帶着火苗的黑影沖了出來,提刀便砍。
段風身上的黑袍雖然不如玉瑾的織羅金袍,但也足夠厲害了,在那番猛烈的煅燒炙烤下竟也只是多了幾個破洞而已,底下露出的鮮紅皮膚卻不知是被燒焦的血肉還是御冊功的咒紋。
「娘的這都燒不死你,段督護的骨灰可真夠難取的。」蘇異啐了一口,雙手接下一刀「落澗」,身子隨之矮了一截。
段風的面目猙獰,但動作卻也不失冷靜,將內力盡數往蘇異身上壓去,咬牙回應道:「小子莫逞口舌之快,當心栽在老子的手裏,連骨灰都不給你剩。」
兩人斗到現在消耗都不算巨大,蘇異的底蘊不如段風,可能要早一些耗盡氣力,但御冊功有着巨大的隱患,不宜長久施展,可以說是各有長短。
只不過一輪大陣與真火齊出的攻勢過後,蘇異也略有些發虛,氣力不繼,半截身子都陷進了土裏,掌心上還隱隱多了一道血線,往外滲著鮮血。
卻見他突然一鬆手,氣息盡數收斂,竟沒了防備。
段風也是錯愕,朴刀劈下便要將蘇異斬成兩半時,又見他的面目在急劇地變化著,身形陡然膨脹,眨眼間便成了一尊血紅猙獰的怪物,一刀落下,只在那磐石般的肌膚上留下一條划痕。
萬死菩薩一拳錘了下來,段風匆匆躍起,凌空蹬向他的手臂,身形飄然後退。
他沉聲道:「你就是在西平攪風攪雨的那個南釗國轉輪者!」
蘇異有恃無恐地暴露出身份來又讓段風驀然多了幾分警惕心。
萬死菩薩身軀笨重,幾拳下來無一中的,徒廢力氣而已,便又轉輪六道,化生十念阿修羅,應道:「正是區區在下。」
黑色的爪子在幽暗中如鬼魅般延伸,朝段風抓去。
段風的頭又大了一寸,六道神通的大名他自然有所耳聞,厲不厲害暫且不論,單那不消耗自身靈氣的特點就十分難纏,此消彼長之下,持久作戰是對自己最為不利的。
眼前這小子如今已不是打不死的問題了,一著不慎,還真有可能在這地方翻船,段風接了蘇異十來招,內心便是越來越煩躁。
這也正是六道轉輪的優勢之一,段風不僅對這神通了解甚少,每個轉輪者之間還都大不相同,很難摸到規律,這才令他輕易著了道。
正當兩人你來我往斗得火熱時,整座太鄢山卻是突然劇烈震動起來,驚得他們默契地停下了手,警惕地拉開一段距離,凝神靜候。
好在這地動山搖不過兩息便停歇,只抖落了神仙松上的幾片枝葉,驚動了打鬥中的兩人,還有幾個不明所以的朝天閣執事悄悄圍了過來,估計是想請教他們的督護大人。
蘇異自然而然地將這異動怪到了朝天閣的頭上,便沉聲道:「你們想連這山也一起炸了?」
如果真是朝天閣的行動,段風倒也不介意將這事利用起來擾亂一番蘇異的心神,只不過事情的確是不在計劃之內,他也有些着急,想去看看太鄢山諸殿那一邊發生了什麼事情。
「雖然我也很想炸了這破山頭,不過很可惜…這事不是我們朝天閣乾的。」段風搖頭道。
此時他有心休戰,也看得出蘇異也不想再繼續打下去,便率先收了御冊功以示誠意,說道:「先不打了。」
段風雖然十分不願就此放過蘇異,但比起解決一個後患,還是完成眼前的任務要緊,一個年輕小子,就算自己不殺日後也有大把人去找他的麻煩,可聖上交代下來的事情如果出了差錯,那就不是革職能夠解決的了。
蘇異也拿不準是不是這孫子在使什麼陰招,會不會是調虎離山,等自己離開禁林后他們這幫人又朝裏面闖去,但又見段風的神色凝重,似乎真有什麼大事發生,四周趕過來的執事也都是一頭霧水,不似有假。
這邊蘇異正思疑不定,那邊段風卻已經大大咧咧地和那些執事說上了話,像是自證清白一般,並沒有避開他。
便聽段風問道:「收到什麼消息了?」
「沒有。」旁邊的執事回道:「我也正疑惑那震動是從何而來,想問問大人該怎麼辦才好…」
段風瞥了蘇異一眼,見他沒有阻攔了意思,便是大手一揮道:「撤,這邊的人跑不了,晚些再回來收拾也不遲。」
這話自然也沒有避開蘇異,像是有意挑釁,一行人接着便魚貫離去,很快消失在幽暗之中。
蘇異立馬席地而坐,運轉起山神之眼,感知首先朝天清殿處延伸而去。
…
此時的天尊殿外,幾個道士打扮的人正堵在緊閉的大殿門口,其中一個赫然便是太鄢山守字輩的弟子,玉衡玉籬的師伯守誠。
這些人面色凝重,長劍端在身前,神情戒備地盯着四周。
便見一圈數量眾多且不知來歷的神秘人將他們團團包圍,步步逼近,看樣子是覬覦著那座大殿裏的東西。
其中一人怪笑道:「求饒的話便省下吧,就算你們放我們進殿獨自逃命去…也是斷然活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