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與惡狼,烈焰與風沙,齊齊朝蘇異襲去。
飛獠已經見識到了蘇異的厲害,心服口服,便也放下了取勝的執念,心境一下子變得開闊起來,爽快笑道:「少主大人,我們可不再給你留面子了!」
「好說!」
只見蘇異的身形猛地開始拔高,似乎有靈氣在為他換上一身新的皮肉,漆黑高大的軀體很快便出現在眾人眼前。
黑色阿修羅躬著身子,卻見還有一團血紅的霧氣拔開了他的背脊,濃郁得凝結出了腦袋手臂與半個軀體。
半身血人交錯雙臂擋在頭頂,任攻擊落在自己身上,如磐石般堅硬,巋然不動。
接着便見他猛地撐開雙手,擴張著挺拔的胸膛,震飛了五道人影,隨後才從那修羅的身子裏完全爬了出來。
血紅的巨人比十念阿修羅還要高出一個身長,臂膀如牆一般寬厚,無眼且無珠,肉刺一般的鬚髮豎滿了後腦與背脊,額上印着的一道長長咒文直連到腰腹處。
這一尊煉獄道的化生,名為「萬死菩薩」。
捨生入地獄的菩薩,萬死過後依舊浴血歸來,心志不滅,肉身便不朽。
華蓮伸手甩出了一道火焰匹練,勾住了近處的石柱子,當空一拉,正要調整身姿,卻發覺腳脖子忽地一緊,不知被什麼東西拽了一下。
她的身子緊接着便被一股巨力扯了過去,慌亂中低頭一看,才發現腳下纏着的是從那修羅身上湧出來的古怪黑氣。
餘下四人皆是面臨着同樣的困境,或手腳或腰腹,都被緊緊綁住。黑氣散發着絲絲令人心神不安的氣息,卻沒有什麼殺傷力,饒是如此,他們不知如何破解,被纏上后掙脫不掉,便只能借勢出招。
卻見萬死菩薩的肩背上又伸出了五條手臂,朝着被拉扯過來的五人沖拳而出。
看似無堅不摧的拳頭上還淌著令人心悸的血流,就在快要砸到人臉上時忽地戛然而止。
拳風吹起了他們飄散的髮絲。
萬死菩薩隨即化作一團血紅被蘇異吞回了體內,十念阿修羅身上繚繞的黑氣也逐漸散去,慢慢縮成了少年模樣。
蘇異腦中一陣眩暈,險些站立不穩,心想這二道同時施展實在太過耗費心神,若不是有菩提慧目加持,這回恐怕就要栽在這五人手裏,當真鬧出笑話了。
青苔眼疾手快,閃身過來扶住了他,責怪道:「好玩嗎?」
「不礙事…」蘇異還不至於累倒,但能省些力氣總是好的,便順勢倚在了青苔身上,苦笑道:「剛閉完關出來便搞出這麼大動靜,確實有些逞強了。」
卻見星落皺着眉頭,略顯不快道:「上一次你根本就沒有認真打。」
她所指的是鳳歸巢靜室里的那場切磋,與今天相比簡直就是雲泥之別,生性高傲的她如何能忍受得了被蘇異「讓」了一場平手。
蘇異有苦難言,彼時三氣之亂還未解決,狹小的空間里束手束腳,諸多原因加起來,可不就打了個平手嗎。
他只能借口道:「若是生死搏殺,你們未必會輸給我。」
飛獠雖然心情鬱悶,卻不得不承認道:「難道你剛才使的就是生死搏殺的勁不成?」
央卓也是服氣道:「蘇兄不必再自謙了,我連看家本領都還沒來得及使出來呢,就已經敗下陣了…」
「就是…」華蓮聽了忿忿地嘟囔道:「打贏了才來謙虛,瞧不起人么…」
她方才被黑氣拽那一下,到現在腳踝還隱隱作痛,心中本就有氣,一聽蘇異說話更覺刺耳,說什麼都像是在嘲諷自己。
蘇異卻不和她一般見識,笑着問道:「炎女大人,你想看的東西都看到了嗎?」
華蓮被說破了企圖,臉色一僵,隨即故作鎮定道:「我想看到你死,你說我看到了嗎?」
蘇異知道她口不對心,只覺得有些好笑,便道:「你估計是看不着了,那便請回吧,我們很快就會離開大鈞天,就不勞您費心了。」
「我還得留下來收拾你弄出來的爛攤子…」華蓮似乎還想說什麼,張嘴欲語,卻無話出口,思索了半晌,方才繼續說道:「不良國國君與西域帝王些牽連,你幾乎殺光了不良國的貴族,但還是放走了幾個。斬草不除根,日後恐怕會有麻煩上身,你…多注意些吧。」
蘇異心想你總算是說了句人話,嘴上卻是說道:「我乃大宋國人,西域諸國的麻煩…難道不去惹這些渣滓便不會有嗎?」
華蓮似乎並不了解大宋與西域的爭端,聽不懂他的話,皺眉不解道:「西域諸國怎麼了?」
「沒什麼…」蘇異不知自己為何對西域人天生沒有好感,不想多做解釋,便搖了搖頭,敷衍道:「多謝提醒…」
華蓮也不再多說,隨即轉身離去,卻沒有走太遠,隨手招來了一些下人,交代給他們諸如「清點余留居民」一類的任務。
卻見蘇異盤膝坐下,一邊褪去了上身的衣衫,一邊喚來眾人,問道:「你們誰的手巧一些?」
眾人面面相覷,有些摸不著頭腦,紛紛表示自己從未做過女紅。
青苔擔心他再亂來,便問道:「你要做什麼?」
蘇異接着掏出了那本火陣圖,說道:「幫我刻一些陣圖到身上,你們誰來?」
星落隨即明白過來他要這陣圖幹什麼用,只是自己絕對算不上心靈手巧,只能道一聲愛莫能助。
「我來吧。」青苔卻是毅然挽袖,露出了一截光滑的小臂,說道:「雖然我不算手巧,但絕不會刻岔了,更不會害你便是。」
沒想到她心裏還記着眾人「圍毆」蘇異的事。
星落與飛獠權當沒聽到,面不改色,然心素表情略顯些不自然,別過了頭去,唯有央卓打着哈哈道:「青苔姑娘說笑了,我你還不了解嗎…怎會害了蘇兄。」
蘇異也是左右為難,好在此時芷鳶飛落在他身旁,化作少女身,怯聲道:「哥哥,芷鳶有菩提慧目相助,也能勝任的…」
「你們一起。」蘇異點點頭,接着便從那冊子裏扯下一張張事先標記好的陣圖,指揮兩人在自己上身的各個部位上刻畫起來。
他咬牙忍痛,任那兩把刀子在身上留下道道血痕,很快便是渾身鮮紅。
兩個少女雖然心驚,但目光始終堅定,一絲不苟地下着刀子。
青苔是心境使然,芷鳶則是慌張與害怕之中帶着一顆必須完成任務的決心,兩人有着同樣的出發點,便都是為了蘇異。
她們的動作緩慢而細緻,蘇異的身上漸漸佈滿了密密麻麻的陣紋。
遠處的華蓮偷偷看着,漸覺頭皮發麻,不僅佩服蘇異的毅力,還敬重兩個少女的勇氣。
但她忽然想到,蘇異似乎是找到了火陣圖的用處,否則不會閑着沒事將陣圖刻到身上,如此算來,自己豈不是吃了個天大的虧。她頓時惱怒不已,直咬牙切齒。
當兩把刀子緩緩垂落,陣圖盡數刻完,蘇異便立即運轉起凝火真法,令真火在體內繞行,隨後湧上了皮膚,將渾身的鮮血盡數蒸干。
便見他的脖頸,前胸,後背,肩膀,雙臂,甚至是手背五指處,都刻滿了血紅的聚火陣紋。
待那疤痕消散后,陣紋便會隱藏於皮膚之下,直至受到真火的召喚,方才會再度顯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