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上冰封百里，秦碧如的船頭前卻是暗流涌動，不知藏了多少千年精怪。

秦碧如擺出一副站在實力的角度要求張瀟必須遵守遊戲規則，按照她劃下的道兒走的架勢，開口提了條件。平分山海龍墓里的東西，還要把死海地區的神佑遺族撤走，雖然也應諾了老秦氏離開長安，但明眼人都曉得她這是緩兵之計。

這娘們兒表面客氣，其實是口蜜腹劍，看扁了張瀟挺不了多長時間，只想拖延一點時間，等這年輕狂徒覆滅。

橫陽城裡發生的事固然八面威風爽利一時，但從秦碧如的角度看，張瀟這麼干真是魯莽又愚蠢。

曹修道那件事已經觸犯了蒼穹書院的逆鱗，很快謝龍煌和葉玄的怒火就會燒到武神門和十八行。而北地與赤城義軍合作建立朱雀妖國更是刺激到西陸神教最敏感的那根神經。

儘管面臨來自九海歸墟方面巨大壓力，西陸對東陸的野心卻從來沒斷絕過。八百里死海作為東西兩陸的緩衝帶，一直是西陸經營的重點區域。婆娑天奴之所以被蓋博看重，很大程度是因為伽藍一族對她的忠誠。

那裡也是菩提教東進重點發展的區域。

北地加上赤城義軍，加上鵬魔姐弟收服的半妖軍團，足以橫掃八百里死海地區所有勢力。一旦妖國建立，勢必會對菩提教東進計劃構成極大阻礙。這是西陸神教方面決不能容忍的。

一下子把人族兩大勢力都得罪了，張瀟憑什麼不敗？既然你敗局已定，又憑什麼要求老秦氏跟你混？

年輕人嘛，難免氣盛愛衝動，前面走的太順，容易錯判形勢。

話雖如此，可秦碧如也不得不承認張瀟的能力和膽略。這世界上有很多能力出色的人，但卻差了幾分破釜沉舟的膽略而難以成事。也有很多膽子很大敢闖敢幹的，可惜能力不足見識不夠，終究是流星一現。

張瀟能力和膽略俱佳，所以才能聚攏來謝壁和素還真這樣的頂尖人物相助，在橫陽城裡謀劃成功這麼大實情。可惜他是成在能力強大，敗在膽略過於大了。提前幹了未來某一天才能幹的勾當。

凡成就大事者，無不是天時地利人和三才俱全，張瀟早在橫陽布置了天羅地網，佔盡地利，準備充分，雷動和素還真的組合把握了人和之優，唯獨天時差了點意思。動手太早，暴露實力太早，註定沒機會成長到他應該達到的高度。

秦碧如很欣賞張瀟的果決和謀略，甚至因為張瀟的年輕而擔心自己老了。但一度示弱的她，在面對涉及利益的談判時，卻表現出足夠的老辣和強勢。面對張瀟的不滿，非但沒有降低價碼，反而把自己的要求提高了。

「就按你說的辦。」張瀟像一個被窺破了底牌的賭徒，沒有做任何虛張聲勢的掙扎，坦率乾脆的接受了秦碧如的條件。

秦碧如滿意的一笑：「張門主不愧是有大智慧的人，那就這麼說定了。」

「前提是朝吹鎧好好活著。」張瀟眼望對岸烽煙，耳聽風中送來的隱約吶喊聲，知道三弟那邊進行的很順利，白二叔已經幫助三弟成功說服了葉桐。

這是一場可以想象的惡戰。楚王無忌的十八萬大軍不是吃素的，而半妖軍團總人數不過五萬，就算單兵素質優勝數倍，又佔據了偷襲之利，但也不大可能一蹴而就。

「條件就這麼說定了，接下來談談下面的行程，首先確定進入到山海龍墓的人選。」張瀟道：「我那寶貝內部空間有限，不計算動力組能嫻熟掌握深潛器的六名水火異人，最多還能有六個同行名額，為避免爭議，一邊出三人。」

秦碧如點頭道：「很公道。」

張瀟環顧左右，對素還真說道：「那就先確定咱們這邊的三個人選。」又說道：「素先生不必多言，無論如何，我是一定要去的。」

素還真的確有心勸說張瀟不要去的，此行兇險毫無疑問，秦碧如也絕非好的合作對象。山海龍墓是老秦氏的藏寶地，她佔據地利優勢，至少七成可能存了卸磨殺驢的心思。此行不順利倒還好，一旦順利進入拿到藏寶，多半要來一場惡鬥。張瀟現在最大的價值不是他的戰力，而是身為團隊核心的智慧和對北地，赤城，妖族等多方勢力的號召力。

一旦張瀟有了什麼閃失，這大好局面就會立即喪失殆盡。

可話雖然這麼說，素還真卻根本沒辦法阻擋張瀟的好奇心。

他又看一眼婆娑天奴，輕輕嘆了口氣，道：「天奴兒是不是也不願捨棄這次機緣？」

婆娑天奴毫不遲疑的點頭道：「求素叔叔成全。」

素還真眉頭微蹙，正要開口拒絕，一旁張瀟卻搶著開口說道：「去便去吧，畢竟機會難得，那地方很可能藏著一滴神龍心血，她若是繼承了，指不定就能回龍島跟天龍女掰掰手腕了。」

「只有三個名額。」素還真欲言又止，看著張瀟投過來的眼神，終於嘆了口氣，道：「就按照龍頭的意思。」

夢色看一眼素還真，道：「素先生去吧，我就不去了。」

素還真道：「還是雷動大哥去更合適。」

張瀟道：「他還有他必須去做的事，你也有你的任務，這邊的事情辦完后，你把妖國的事情對白二叔交接一下，然後便回長安，王袍不日就將從九海歸墟歸來，你得找他去把葉玄穩住。」又道：「武神門是咱們未來成事的根基，長安那樣的地方只有謝壁一人坐鎮還是差點意思，你必須去。」

轉而又對秦碧如呲牙一樂，道：「沒辦法，打人一拳就得防人一腳，新朱雀妖國這一建立，加上曹修道之死，這善後的麻煩必然無窮無盡，估計用不了多久，北邊的妖蠻部也跟著蠢蠢欲動，橫陽城裡這一仗也就是個開始，老鼠拖木杴，大頭在後邊，還希望到時候秦宗主手下留情，念在你我合作一場，不要干那落井投石的勾當。」

秦碧如微微淺笑：「怎麼能呢，張門主太會說笑，我秦碧如從來不是那種人。」

張瀟看著她妖雲環繞的識海，暗自欽佩，這娘們兒不愧是以勾魂奪魄著稱的上古神獸九尾天狐魂相，明明口不應心，卻一點破綻都沒有。

秦碧如接著又提醒道：「張門主年輕有為，胸襟手段都可為一時人傑，不過奴家還是啰嗦一句，請不要掉以輕心啊，妖國建立，對西陸神教構成的妨礙最大，蓋博院長又吃了大虧，暫時撤退不代表善罷甘休，他一定會想辦法找回場子的。」

張瀟含笑點頭：「多謝秦宗主提醒。」

秦碧如又道：「其實你最應該擔心的不是葉玄，而是謝龍煌老院長，他老人家一向是最反感東陸內部的聖階強者自相殘殺，一旦讓他知道曹修道，夢魘和伏天山的死訊，他老人家一定不會寬恕。」

張瀟嘿嘿一笑，道：「我既然敢殺就敢當，他們既然死在了我手上，就說明我比他們都要強大，在你看來最大的麻煩，在我看來反而是最不需要刻意提防的。」

秦碧如黛眉微蹙，道：「你以為你足夠了解老院長嗎？」

「我了解我自己就夠了。」張瀟道：「秦宗主還是先商定一下你那邊的人手吧。」

......

風狂雪驟，天寒徹地。

白宗元的槍尖在滴血，剛剛那一陣，他連破楚軍三名六級初境的鏜猊鎧上將，十名五級上境土系異人大將，單騎沖陣刺穿了楚軍兩萬人的騎軍陣容，到了這會兒終於顯現出一絲疲憊。

身後是飛虎添翼的巨大魂相，猶如實物，咆哮狂奔，撕咬劈爪，凶戾非凡。他是器魂入聖，同時本命獸魂也達到聖靈級別，生出一對風生翼，關鍵時刻，可乘風萬里。

身後的殺聲震天，白宗元卻忽然把槍深深刺入地下，直至沒柄。

一道肉眼難辨的波紋四面八方擴散開來，一些試圖從他身後接近的軍卒遭遇這道波紋后瞬間被撕扯的四分五裂。

「好霸道的一槍！」一個深沉的聲音從地下傳出。

白宗元的外器魂虎牙槍從地下鑽出，露出大半截兒槍柄。

那個人接著說道：「可惜你覺悟的晚了，在我的百倍力場內，便是葉玄親至我也並非沒有一戰之力。」

「廢話真多。」白宗元冷冷說道：「你我之間沒那個交情，要打便滾出來打個痛快！」

「白宗元，你還是那麼容易急躁。」地下的人並不急著鑽出來大戰白宗元，笑道：「你現在已經是嘴邊的肉，我之所以不殺你，其實是想跟你談個條件。」

白宗元一招手，虎牙槍立即飛回到手中，冷冷道：「陳無忌，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一戰而已！」

「其實我跟你也沒什麼可談的，不過我跟你女婿就有得談了，前提是我得把你活捉住。」地下的人正是陳無忌，他繼續說道：「別以為我是在說大話，我現在要活捉你不過是易如反掌之事。」

「你什麼時候進階到神聖領域了？」白宗元冷笑道：「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嗎？」

「神聖領域很了不起嗎？」陳無忌道：「你大概不知道我入聖的經過吧。」

「費揚古雖是神聖領域巔峰，但他畢竟太老了，本就是風燭殘年，命元耗盡，又被你取巧借聖人劫殺死，這樣的戰績也值得你拿來吹噓？」白宗元單手平端虎牙槍，扛著百倍力場巨大的壓力，緩緩轉動身軀搜索著陳無忌的方位。

「戰鬥從來不只有一種方式，有力便鬥力，沒力便鬥智。」楚王無忌道：「就比如今晚，本來我們一方是最有實力的，卻沒想到那黃口小兒能有這麼大手筆，一下子落入算計便損兵折將，幾乎一敗塗地，不過幸虧有你為我保留了一點翻盤的機會，白宗元，你不必枉費心機搜索本王的位置了，我是不可能與你正面一戰的。」

話音剛落，只聽轟隆一聲巨響，白宗元足下的大地突然垮塌，驟然倍增的重力壓垮了大地，也將白宗元短暫固定在原地，而就在此時，一方熠熠生輝的白玉山石突然出現在空中將白宗元罩定......

PS：生老病死，時光不可逆轉，我們生而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