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要幹什麼？

蘇小仙從蒼穹書院回來就聽說了張瀟把王澤氣的拂袖而走的消息。她按捺不住瞪着張瀟大聲問道。等了一會兒，見張瀟沒回應，不禁勃然大怒，叫道：「你真的打算把長安府上上下下九百多人全換了嗎？」

「你覺得長安府這九百多人都能跟着王澤走？」張瀟反問道。

「不然你以為呢？」蘇小仙道：「要不是看在箭兒的份上，我也不會留下來跟你說這麼多。」恨鐵不成鋼的：「什麼北地神龍，就是個短斤少兩的愣子。」

這個短斤少兩是長安土語，就是輕重心裏沒數的意思。

張瀟幽怨的瞥了她一眼，你分明是看中了我弟弟的色相才站隊幫忙的。明明是你目光短淺看不到那麼深遠，卻怪我這大伯哥名不符實，真豈有此理。

她繼續說道：「真不知道你這北地神龍的綽號是怎麼來的？還傳說你贏過葉院長一道局，這麼明睜眼漏的坑你也往裏跳，那王澤在令尹府經營十八年，執掌民政財賦，府中上上下下各個環節或者受他恩惠，或者與他直接勾結，他一句話能讓白宗元大人令不出長安府，你初來乍到就跟他正面衝突，這長安令你是不想幹了。」

「我干不幹這個長安令無所謂，不管幹不幹，反正不能在小人的脅迫限制下做事。」張瀟滿不在乎的：「再說，這個長安令是漢王請我來做的，不是我自己主動申請的，我怎麼做是我的問題，如果他因為王澤鼓噪下屬們罷工，把我晾起來，就覺得我不成，那也只好隨他的意。」

「張瀟，你混蛋！」

蘇小仙急了，道：「你這個位置是公主殿下付出極大代價為你爭取來的，你怎忍心這麼輕率的對待？」

「也談不上輕率吧。」張瀟笑道：「最多就是下了一劑猛葯。」

「你這猛葯下的簡直是魯莽，讓你這麼一弄，只會讓本就被動的局面變得更被動。」蘇小仙道：「蒼穹明天的辯經大會之後，東盟就要舉行換屆大會，這個時候得罪士族集團的核心人物，還敢指望人家在會上支持漢王嗎？」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張瀟道：「你得幫我想想解決的辦法。」

「我能有什麼辦法？」蘇小仙道：「我就是一個小捕頭，權柄有限，影響力微乎其微，王澤可是王氏家主，比我爹爹逍遙侯只強不弱的大人物，他現在恨死了你，哪還輪得到我來插手？」

「瞧在阿漢的份兒上也不成？」張瀟故意逗她，笑呵呵問道。

蘇小仙搖頭，乾脆的：「肯定不行，我最多能告訴你這件事的嚴重性，其他的我無能為力。」

張瀟嘆了口氣，道：「事到如今，只好強硬到底了。」

「你不會有好結果的。」蘇小仙十分悲觀，恨其不爭的說道。

張瀟看一眼始終一言不發的婆娑天奴，道：「讓你見笑了，我這才上任第一天，都還沒來得及辦案，就要離任了。」

小光頭神態自若無喜無悲，淡淡道：「誰知道你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張瀟又對蘇小仙說道：「衙門裏的事先放一放，快說說你去蒼穹書院調查的結果。」

「書借閱到了。」蘇小仙滿面不悅，道：「開始不肯借，後來葉院長聽說是你要借皇極通天經外篇，就發話借閱了，與虎獬有關的部分我已經摘抄記錄下來啦。」說着遞給張瀟一張紙條。「你自己看吧。」

張瀟接過來展開看了看，然後交給偷眼瞄了幾次，明明很想看卻忍着不開口的婆娑天奴。

「原來養虎獬還是個技術活兒。」張瀟自語分析道：「條件如此苛刻，憑早已敗落凋零的老秦氏恐怕很難成功。」

蘇小仙道：「原文就是這麼寫的，我一個字都沒有落下。」

小光頭看向瀟哥，道：「還沒理順個頭緒，你倒是已經認準了是秦碧如做的這件事？」

「之前很篤定，現在卻有些含糊，或許老秦氏只是個執行者，這件事的背後還有一股實力更雄厚的勢力。」張瀟毫不避諱的說道，撓撓頭，又道：「頭疼，都不想追查下去了。」

「你害怕了？」小光頭語帶譏嘲，明顯是看熱鬧不怕事兒大。

「那小妖怪戰力不算頂尖，豢養條件卻如此苛刻，不是有特殊作用的情況下，誰會付出那麼大代價養這東西？」張瀟道：「只是需要天晶原石溫養靈胎這一條就能讓許多世家大族望而卻步，更遑論這妖怪的伙食標準還那麼高，靈胎降世第一階段就要吃掉十二名五級異人的腦子，還要吞噬至少一個聖階妖族的妖靈。」

蘇小仙道：「十二個五級異人不難找，但聖階妖族的妖靈太難了，而且虎獬妖用來噬魂合道所需的那些藥物都是難得一見的奇珍，對於老秦氏而言，一個聖階大妖已經是超品級的頂尖戰力，怎捨得拿來培養這虎獬？」

婆娑天奴忽然說道：「如果是湊巧剛好隕落了一個聖階大妖呢？」

蘇小仙靈光一閃，立即說道：「天火麒麟大妖！」

張瀟白了小光頭一眼，道：「你這是良心發現，還是故意把我們往溝裏帶？」

「隨便你怎麼想。」婆娑天奴並不辯解，又道：「按照這上面的說法，虎獬是半人半妖的邪靈惡獸，吃人腦食妖靈，靠吞噬惡念增進修行，一旦現世就代表這世道崩壞了，君王無道，以至於惡人遍佈人世間。」

「這不是正好成全了你們大日壇宗？」張瀟道：「道德淪喪，天下大亂，剛好有利於你們弘揚教義。」

「不管你信不信，我對這虎獬的事所知道的絕不比你多。」小光頭說道。

張瀟呵呵一笑，道：「你這麼一說，我就信了。」明顯言不由衷。

蘇小仙道：「現在不是鬥嘴的時候，你這長安令當不了幾日了，趁着眼下權力在手，還是快些琢磨破案之道吧，不然人家先查到你們武神門去，到時候再想洗乾淨關係就不容易啦。」

「虎獬完全培養成熟就會本能的自己培養食物，它的邪靈幻術可以大範圍的製造夢魘，傳播恐懼和惡念，這也是虎獬出天下亂這個說法的根源。」張瀟沉吟著說道：「而眼下這隻為禍長安的虎獬顯然還沒有成熟。」

當日放走虎獬的想法是把事情搞大，倒是沒想到這小妖怪成熟以後會有這麼大作為。可既然這東西培養不易，為啥秦碧如要安排暗子讓它提前暴露呢？雖然那天籠子現天是謝壁一拳導致的意外，但是陸仁甲卻是真實存在的。

秦碧如肯定知道小妖怪不可能從謝壁手下逃走。這說明她是故意讓還沒成熟的虎獬暴露的。即是說她並不希望虎獬成熟。以目前所知的各方勢力，虎獬成熟搞得人心惶惶對急於立教的菩提教是最有利的。假設這妖怪是秦碧如為菩提教豢養的，又是什麼原因導致秦碧如故意把它暴露出來呢？

總不會是因為正義和道義吧？

老秦氏這位宗主顯然不是什麼古道熱腸的江湖豪俠。秦碧如是個心狠手辣，無利不起早的主兒。沒有好處還得罪人的勾當她不會做。除非是有比菩提教更強力的人物讓她這麼乾的。

長安城裏有這個分量和實力的人物絕不多，謝安，葉玄，曹修道，老院長和葉輝。

蘇小仙接着道：「如果對方是想把它培養成熟了再加以利用，那就不能全指望它自己去狩獵異人，按照皇極通天經外篇的說法，虎獬每一次提升都需要天晶原石溫養性靈，還需要大量珍惜藥物來穩定狀態。」

「你帶上所有捕快，遍查長安城中所有藥局，有發現購買書中所錄珍惜藥物記錄的，便請務必查明用途和使用人身份來歷。」張瀟不客氣的下派任務：「如果涉及到十八行的生意，一律按照統一標準核查對待。」

「我沒問題，其他人就難說了。」蘇小仙道：「你把王澤得罪的太狠，現在還想用人為你辦案，恐怕沒那麼簡單。」

果然是自家人靠譜。有你就夠了，其他搖旗吶喊出工不出力的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張瀟笑道：「有你主持大局最重要，必要時候可以跟按察司借幾個密諜。」

「秦碧如就是按察司的密諜，你還敢用那邊的人？」蘇小仙質疑道。

張瀟道：「這邊全都是士族集團的人，我岳丈白宗元搞了兩年也沒培養出一個自己人，捉個小賊都要自己親自去抓，那邊許笑傑起碼還帶過去一個小六安，又有我謝師弟在那邊經營多年根基，至少比這邊的人可靠。」

小光頭聽到謝師弟三個字，臉色頓時十分難看，冷哼一聲，道：「長安城有數千萬人口，東西南北縱貫千里的範圍，不知道有多少家藥局，你用這麼笨的法子去找，跟大海里撈針沒區別。」

「調皮，又想扯我的後腿。」張瀟對她呲牙一樂，道：「不過潑冷水也是需要智慧的，你稍微動腦想想，城中藥局千千萬，有實力倒騰這麼多珍惜藥材的能有幾家？這個級別的藥局在按察司會沒有備案？」

蘇小仙道：「在長安府這邊也有備案，有這個實力的藥局只有三家，一是葉王孫的寶豐樓藥局，二是忠誠伯寧瀾城的仁合藥局，三是次相府家大公子郝孟龍開辦的濟人藥局。」

「瞧，不僅有備案，還順便區分出重點偵查方向了。」張瀟道：「就從郝神通的大兒子這裏着手。」

「兵貴神速，你快去聯絡許六安，讓他去我府里把我一個叫歐桂花的女學生喊上，從今天起，這歐桂花就是你的副手了，原來的副總捕頭讓他回家抱孩子去。」

「你不打算一起去嗎？」蘇小仙皺眉問道。

張瀟穩坐大堂，笑道：「我留下來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還有什麼事比捉妖更重要的？」

「那可多了，不過火燎眉毛先顧眼前，王澤走的很不服氣，他應該很快會回來吧？」

話音剛落，就聽見府門外傳來鳴冤鼓的敲擊聲。

府衙內已經沒什麼人了，四下里十分安靜，鼓聲陣陣清晰可辨，入耳竟如戰鼓令人心血澎湃。

婆娑天奴聞聽鼓聲，頓時眼睛一亮，幸災樂禍的說道：「哎喲，來的還是一位高人。」

蘇小仙則忽然神氣古怪，道：「你忙，我去查案子了。」說罷，逃似的轉身從後堂方向匆匆走了。

她前腳離開，後腳便有一個身形婀娜的中年美婦人手提鼓槌不請自入，裊裊婷婷款步邁入大堂。只見這位婦人目不斜視，完全無視了張瀟這位二品正堂的存在，厲聲斷喝道：「蘇小仙，你給老娘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