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局勢已經變得不能更糟糕，就無所謂什麼風險不風險，原地不動什麼都不做才是最大的危險。

張瀟固然很能說，但說服一個像葉無影這樣的人，最重要的因素始終是他自己的意願。而張瀟推斷他意願的依據是，他既然能鋌而走險來殺人滅口，便有可能接受自己的想法。

一個已經接受下下策選擇的人，面對一個中上之策的誘惑，又能怎麼選？

張瀟的打算是首先把秦碧如和楚王無忌聯繫到一起，而後將天火麒麟大妖案，甚至是秦碧如想深挖出來的那件不利葉輝的陳年往事都歸納為黨爭相互攻訐算計的結果。

一旦事件涉及到黨爭，必定是狗扯羊皮掰扯不清，往往真相就會變得不那麼重要，甚至會因為水被攪渾而模糊化。

只是這樣一來，謝安和士族集團便成了關鍵。好在瀟哥早有布局，謝安就算不會立即倒過來，至少暫時也不會倒向對面。考慮到他和代表神棍集團的次相方面向來不睦，倒向那邊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謝王家族有祖訓，薪火相傳，永不稱王。謝安沒有稱王的野心，就遲早要選邊站隊。

經過上次與張瀟面談，他對謝安稱帝這件事的態度已並非全盤否定。張瀟說的深入淺出清楚明白，利和弊都擺在那裡，謝安那麼聰明的人自然心中有桿秤，他當時口頭上接受了張瀟的想法，但也留了餘地。

現在就看張瀟能不能把水攪渾了。

漢王那邊已經有意打退堂鼓，就算張瀟接連展現強硬實力，與曹修道這樣的大人物正面抗衡都沒落下風，也依然沒能幫助葉輝下定決心走下去。葉無影對秦芷蕾出手就是有意掐斷線索，再來個乾淨了斷。幸虧張瀟及時發現了他的企圖。

這是一手破罐子破摔的昏招，賭的是對方達到目的后沒有玉石俱焚的決心，求一個全身而退的結果。以漢王葉輝和影聖葉無影的精明，不會不知道此舉是欲蓋彌彰，給對方擴大戰果的機會。所以能做出這樣的決定，肯定跟那個大秘密有關。

為了蓋住那個秘密，他們不但放棄了稱帝大業，甚至不介意再多付出些代價了。

但張瀟的話把葉無影從過於想當然的錯覺中喚醒了，瀟哥說的沒錯，這一步退回去，牽扯的人太多了，不僅會失掉來之不易的天下寒門士子的人心，還會動搖漢庭在東盟的根本。如果漢庭勢弱，以陳無忌的性子必定趕盡殺絕，在謝龍煌的支持下，極有可能就是萬劫不復的結果。

不能退，就只有奮力反擊。

長袖善舞的瀟哥布局多年，很早的時候就以三千先生的身份與謝龍煌建立一段忘年交，如今剛好借這段交情暫時穩住了謝龍煌，讓他對葉輝稱帝這件事沒那麼強烈反對。

「我知道前輩最忌憚者，非二謝莫屬。」張瀟道：「謝安之前是明著中立，暗地裡稍微偏幫楚王無忌那邊，而謝龍煌則是公然派出龍隱與次相府合作，但現在，就在數日前，謝安已經與晚輩達成口頭協議，不會明確反對漢王稱帝，只要我們這邊能擋住陳無忌的這一波攻勢，他便願意代表士族集團與我們結盟。」

葉無影道：「二謝當中的另一位呢？謝龍煌的態度可是比謝安明確多了。」

張瀟道：「謝龍煌的確是派出了龍隱，明裡暗裡都在反對漢王稱帝，但這次羽聖與曹修道爆發衝突事件中，他其實也是手下留情了的，晚輩有把握他暫時不會有更深入的動作，如果我們能成功反擊，他還是有可能扭轉態度的。」

葉無影頗為感慨，問道：「這麼大的阻力之下，連漢王都動搖了，為何你還不肯放棄？」

天下熙熙皆為利往。葉無影顯然還是有所顧慮，有點不能理解張瀟為何如此堅持。

「這世上總有些正確的，卻不為世人所認同的事情，需要幾個冒傻氣的人去堅持。」

張瀟道：「我堅信漢王的稱帝大業是一件大利於東盟億萬生民的好事，這件事如果分成一百分，漢王已經完成了前面的八十分，剩下的部分阻力巨大，可能需要一個甘於犧牲的傻子來完成，我願意做那個特立獨行的傻子。」

「如果失敗了，我們最多黯然隱退，遠走海外，你還有機會回到北地嗎？」葉無影繼續問道：「為那些與你不相干的人，冒這麼大風險值得嗎？」

「還是值得的。」張瀟沒有說什麼男子漢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的豪言壯語，語氣平淡的說道：「從古至今，生存都是一場競逐，人族跟九海歸墟的魔神族是競爭，東陸和西陸之間也是競爭，在我看來，東盟現在的局面發展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條，我生於斯，長於斯，既然有這個能力，便想做點事情出來才算沒有白在這塊土地上活一回。」

「你打算怎麼做？」

「我要統一長安江湖，清楚秦碧如的勢力，扭轉天火麒麟大妖案，把陳無忌逼著漢王吃下的屎給他塞回去。」張瀟道：「我還要把大日壇宗定性為邪教，禁止在東盟境內傳播，把婆娑天奴這小妖女趕出東陸去。」

「太籠統了，你具體打算怎麼做？」葉無影又問了一句。

張瀟道：「給秦芷蕾洗腦，讓她承認跟秦碧如的關係，反咬是秦碧如唆使她，釋放天火麒麟撞斷問天塔，造成了各國使臣傷亡的嚴重後果，增大民間宣傳攻勢，塑造老秦氏妖人的邪惡形象，發動有司衙門對老秦氏趕盡殺絕。」

「秦芷蕾是秦碧如的女兒，既然派她出來做這麼大的事，可見此女心性堅定，老夫恐怕她不會那麼聽話。」葉無影道：「而況且老秦氏的那些妖人擅長裝神弄鬼，偶爾還會耍些炮製瘟疫再施醫放葯的手段，在民間聲望頗高，你想把秦碧如和她的徒子徒孫的形象抹黑，恐怕不那麼容易吧？」

張瀟聞言心中一喜，葉無影的語氣是討論問題的意思，這說明他已經初步認同了自己的想法，現在進入到討論是否可行的階段。這就是個不錯的開端。

「晚輩自有妙法攻克秦芷蕾的心防，至於說怎麼掃平老秦氏在江湖的勢力，晚輩初步的打算是在長安城建立一個新的江湖門派，面向民間廣泛招募弟子門徒傳授晚輩自創的武神體系，有教無類，不分異人和凡人，也不分是否妖神族後裔，這個門派的背後有按察司和長安令府做後盾，又有北地雄厚的資源支持，影響力超越老秦氏指日可待。」

「武神體系？」葉無影道：「真的連凡人也能修行？」

張瀟沒有正面回答，道：「晚輩打算這門戶就叫做武神門。」

「連凡人都能修行的體系，這樣的神功一出來，天下有點野望的凡人恐怕都要心動了。」葉無影充滿感慨的：「年輕人，你這不僅是要與秦碧如為敵，甚至還要砸次相府那些神棍們的飯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