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有什麼事比活著更大呢？

講大道理的時候什麼殺身成仁，捨身取義都很容易說出口，真死到臨頭時，有幾人捨得死的？

「足夠了。」張瀟嘆口氣，道：「所以，燕鴻飛那邊一決定要浴火重生，你就投靠了她們？」

白魚公主冷然一笑，反問道：「我不可以這麼做嗎？」

「你當然可以。」張瀟轉身看著她，道：「卿本佳人，何苦為賊，所謂合魂不過是回歸自我，而後你還是你，區別在於你不再只是靈體，還有可以七情六慾的身心，我想對你說的是，人性是複雜的，可能有很多面，你只是其中一面，並不是完整的人格，回歸身心你才是真正完整的生命，才是真正的活著。」

「我真有點佩服你這張嘴了，到了這步田地，你還能說出那麼多廢話。」秦碧如說道：「張瀟，你是聰明人，該知道做這些無用功只會激怒我們。」

「可惜我現在全身唯一能動的只有這一張嘴了。」張瀟道：「你們的這個毒好霸道。」

「是你沒見識而已。」白衣光頭卻美不勝收的婆娑天奴說道：「紅鸞毒素是能讓神魂興奮，忘乎所以的妙藥，只針對靈體有效，卻並非什麼霸道的毒藥，中了紅鸞毒，你的魂便不屬於你了，異人沒了魂力，自然身上也就用不出力氣。」

「所以呢？」張瀟看著她，道：「你們把我勾引到這裡，下毒手暗算至此境地，究竟意欲何為？」

秦碧如道：「案子不能再查下去了，讓許笑傑善待秦芷蕾，你那個禍水東引的想法不得再實施，如果我老秦氏因此損了一人，便拿你抵命。」

「你們這又是何必呢，不如一刀把我宰了乾淨利落。」張瀟道：「一切一了百了。」

「你以為我們不敢這麼做？」婆娑天奴纖細清晰的眉毛微微一挑，眼中閃過一抹寒光煞氣，注視著張瀟，道：「現在殺了你不過易如反掌，就算事後有人追究又能如何呢？你無論活著的時候如何驚才絕艷，死了便終究是死了，誰會為一個死了的天才人物為難另一位活著的天才？」

「秦碧如，你也是這麼想的？」

「張瀟，你不必白費心機了。」秦碧如道：「雖然我不希望秦芷蕾受到連累，但如果龍女戰仙覺得你該死，我沒理由反對，總之，無論如何，龍隱不該因為你的出現分裂開來。」

「原來這才是你們迫不及待對付我的原因。」張瀟道：「事已至此，可否讓我做個明白鬼？」

秦碧如仰頭看天，殘月初現，微微點頭，道：「便說與你聽也無妨。」

婆娑天奴道：「龍隱是老院長創立的，但卻是屬於三個女人的江湖組織，三位龍頭，燕鴻飛代表妖神族，我代表家母天龍女，秦宗主代表老秦氏為首的神佑遺民，本來我們合作的很好，是你帶來的小鵬魔王讓燕鴻飛有了別的心思，秦宗主發現苗頭不對，便找到了白魚公主，這才有了今天的這個陷阱。」

秦碧如道：「當年燕鴻飛姐弟先後隕落於神魔戰場，後來燕鴻飛轉生在空羽城，逐漸成長為羽聖，覺醒了前生記憶，便立志要當那天下第一，她來到長安遇到老院長，加入到龍隱，為的是與人族某些人清算一筆舊賬，認回弟弟。」

「為了提高修為，她將自己的第二魂相化作靈相分身，於是就有了白魚公主。」

秦碧如繼續說道：「我們之所以知道她的心思變化，正是因為代表她偏執和放縱人格的白魚公主對浴火重生之法產生了懷疑，白魚公主與我那青鱗孩兒姐弟情深無話不談，鵬魔入城的消息傳入燕鴻飛的耳朵，白魚公主自然也知道了，她認定燕鴻飛為了保護鵬魔，會不計代價進行浴火重生，所以就把燕鴻飛的想法說給了青鱗孩兒聽......」

青鱗童子知道了這個秘密，也就等於秦碧如也知道了。後面的事情就不難想象了。

龍隱組織是老院長為了團結人族之外勢力，增加神魔戰場兵源而建立的江湖組織。

空羽城，龍島和老秦氏為首的神佑遺民，都是能夠給神魔戰場帶來新鮮血液的勢力，與東陸人族之間，既有合作的時候，也有為仇作對相互殺戮的時刻。算起來，還是後者居多，對人族和所有大陸生命而言，這顯然不是好事。

謝龍煌建立龍隱組織時，是承諾了一些條件的。對龍島承諾的是支持婆娑天奴和大日壇宗建立神權至上體系，對秦碧如則是支持她向葉輝發起報復。而這兩個條件恰恰都是對陳無忌有利的。對燕鴻飛，則是答應她會助她修行，尋找弟弟。

這些條件湊到一起，其實也有改變當下東陸死水一潭局面的意思。

龍隱建立以來，三個女龍頭各行其道，相互幫助，本來一切都好好的。最大的變數就是鵬魔居然是張瀟的結拜兄弟，當日秦碧如在城外親眼目睹二人之間的兄弟情誼，頓時意識到燕鴻飛遲早會為了鵬魔倒向張瀟那邊。

秦碧如和婆娑天奴都不能接受龍隱內部出現分裂的結果，原本她們寄希望於老院長能阻止燕鴻飛為了弟弟倒向張瀟一邊，卻沒料到老院長會臨陣改主意，反而幫助燕鴻飛開始浴火重生之法，並且最後還把燕鴻飛交給了張瀟。

二人聞訊后不再對老院長抱有幻想，便決定親手來阻止燕鴻飛完成浴火重生。她們不但阻止了白魚公主去與燕鴻飛合魂，還藉機設計了這個陷阱。不過倒是沒特別針對張瀟。

「所以剛才白魚公主和青鱗童子是在演戲給我看。」張瀟嘆了口氣，苦笑道：「我一生謹慎，向來步步為營處處設防，卻沒想到日防夜防，終於還是棋差一招，中了你們的暗算。」

婆娑天奴道：「張瀟，我們原本沒想到第一次就能釣到你這條大魚，但既然你主動上鉤了，那也只好笑納，現在我還想給你個選擇的機會，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間。」

「活怎麼講？死又怎麼說？」張瀟一邊竭力去感知陰神的狀態，一邊回應著她們的話。

婆娑天奴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抬頭看一眼夜空殘月的位置，道：「我們知道你在拖延時間，盼著能扛過紅鸞毒素的效果，實不相瞞，我們其實也在等待，不過我們等待的是你體內的紅鸞毒素徹底爆發。」

「別啊，我還沒活夠呢。」張瀟叫道：「我想活下去，你們快給我解毒吧，讓我怎麼配合你們都好商量。」

「紅鸞毒素不會毒死你，卻能最大程度的摧毀你的神魂抵抗意志，配合我老秦氏的煉魂之術，將你的神魂煉為靈相傀儡，聽憑我們擺布。」秦碧如道：「到那時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在我們掌控中。」

「那我還不如死了呢。」張瀟大叫道：「魔女，瘋婆子，你們還是賞大爺一個痛快的吧。」

婆娑天奴冷冷注視著他，並不說話，只是冷笑不已，眼色有些躊躇猶豫，似乎是在打什麼主意，一時下不定決心。

秦碧如道：「時間差不多了。」對著婆娑天奴點點頭，道：「龍女，紅鸞星動，三個時辰內他全身半分異力也用不出來，如果你已下定決心，隨時可以動手。」

張瀟不明就裡，一臉懵逼的看著倆人，梗著脖子道：「大爺想清楚了，我想死，快給爺一個痛快吧。」

婆娑天奴面沉似水，一雙剪水般的眸子爍著清冷目光，注視著瀟哥，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那件事要想達到最佳效果，必須他自己願意才好，如果他抗拒，還不如另選他人。」婆娑天奴逼問道：「張瀟，你想死就把你的神魂煉成靈相傀儡，到時候你就是一具假活真死的行屍走肉，你若想活便還有一條路走。」

「能活著，誰想死啊。」

婆娑天奴慢悠悠走向張瀟，四目相對，語氣平靜中透著壓抑，她的眸子漸漸泛紅，透出絲絲縷縷的詭異妖色，終於開口說道：「你若想死，我便立即把你交給秦大姐煉魂去，如你想活，接下來便要完全聽命於我，讓你做什麼便做什麼！」

「如果是什麼生不如死的勾當，那我還是寧願死了乾脆些。」張瀟壓下內心隱隱不安忐忑，表面上毫無懼色回應道。

婆娑天奴忽然擺擺手，紅鸞妖魚張開大嘴一吸，那味道感人的紅色泡泡便被它收了回去。

一同被困住的白魚公主立即向後遠遠退開。

秦碧如吩咐道：「跟我過來！」

那白魚公主立即乖乖跟了過去。

「抓到你是個意外，但也可算是一場緣分。」婆娑天奴邁著一雙白玉雕琢似的天足來到張瀟面前，伸出春筍般白皙嬌嫩的素手按在張瀟頭頂上，道：「你現在神魂顛倒，靈相迷茫，若你此刻願對我敞開識海，吾當與你神意和合，空樂雙運，同參真龍大菩提妙法，屆時你我心神相屬，自然不會再有加害彼此之心。」

敞開識海？

瀟哥的識海早就被毀了，陰神取而代之又無處不在。怎麼對你敞開？還有這空了雙運真龍大菩提妙法又是什麼鬼？她還要跟我神意和合？啥意思，聽字面意思莫非是神交？這娘們兒看著可不像好人啊。

猛抬頭，就看見一雙波光明媚的眸子深不可測注視著自己。忽然出手按住了她放在自己頭頂上的小手，呲牙一樂，道：「好，你說咋辦就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