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天地之無窮兮,哀人生之長勤。往者余弗及兮,來者吾不聞。」紅衣男仰首觀天,口中呢喃自語:「葉玄呀葉玄,你自負才高如昭日月,一枝獨秀,遺世獨立,但也終不過是無窮天地間一過客。」
他將碗中酒一飲而盡。
「這一路走的孤獨,能為良朋者不能為知己,何其遺憾也。」他繼續說道:「所幸者,這天地為枰眾生為子的棋局中還有幾人能與我隔空手談,縱不能把酒言歡,亦可精神往來神交論道。」
小黑胖子為他倒酒,道:「能入先生眼的人物,必定是當世第一等的豪傑人物。」
紅衣男端起酒碗嗅了嗅,道:「這世上的強者啊,有人以力服人,有人以道服人,有人天賦異稟,有人克制隱忍待機而動,有人天生貴胄,有人父憑女貴,甚至有人裝慫賣傻忍辱偷生......」忽然頓住不說,看著小黑胖子。
「先生說笑了,小奴豈敢有那樣的心思。」小黑胖子麵皮發黑,額頭冒汗。
紅衣男哈哈笑道:「能忍者自安,你這也是本事,我贊你一句,你緊張什麼?」
不理小黑胖子在那裡提心弔膽,繼續自顧自的說道:「並非所有夠資格為敵者都可以成為我的知己,黑龍大帝,你也是當世梟雄,以你所見,當世人物誰配得上與我精神往來,互為知己?」
小黑胖子被這聲黑龍大帝嚇了一跳,小心翼翼看著紅衣男,試探著說道:「以小奴所見,那必然是一力降十會的雷動。」
紅衣男微笑搖頭,說道:「天地之力最強莫過雷霆,他算是我修道路上的強敵之一,當年我曾與他有過短暫接觸,此人雖有才情卻失之優柔,過度迷信上古大治之學,缺乏自我獨斷的意志,算不得本座知己。」
「那就是天賦異稟的九龍才子,他是您的結拜兄弟,修行天賦不遜雷動,九龍大天象連謝龍煌都說他遲早人間無敵。」
「人間無敵?」
「跟您自然是不能比的,在小奴心中,您已非人間人物。」小黑胖子賠著小心說道。
紅衣男嘆了口氣,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黑龍大帝久居上位,不是拍馬屁的料,你還是好好說話,有什麼說什麼吧,不要學那小白的調調,你說的累,我聽著也彆扭。」
小黑胖子嘴裡應和著,心裡不以為然,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老子說錯一句話是要挨鞭子的。
紅衣男繼續說道:「謝璧重小義,守大節,求雙全而不惜屈己身,意志堅定,無畏生死,堪稱良朋益友,但要說知己還談不上,甚至他還不如你了解我。」
小黑胖子不敢接這個茬兒,又說道:「那就是比我還能忍的謝胖子,都說錢能通神,若論財力底蘊,這傢伙必然不做第二人想。」說完這句就意識到自己又失言了。
紅衣男果然聽出來的,笑的意味深長看著他,道:「比你能忍未必,但是比你會忍卻是一定的,這個人我是最不喜歡的,因為看不透啊,不過我能肯定的是,我和他呀,註定一輩子成不了知己。」
小黑胖子道:「那就是漢王葉輝?他的帝道龍皇魂相自帶精神威壓,與您的人皇星大天象合稱人道雙域。」
「葉大臉?」紅衣男面露不屑之色,道:「仗著一張厚臉皮,動輒哭哭啼啼,裝瘋賣傻,專喜歡在邊邊角角干那些上不得檯面的勾當,他做的那些事,我若做了一件便沒臉活在世間了。」
人家現在是漢王,東盟之主,權柄天下第一人。小黑胖子腹誹不已,又道:「那就是郝神通?」
啪!不知從哪裡冒出的一鞭子狠狠抽在小黑胖子的嘴角上。一道血槽迅速癒合,小黑胖子伸出長舌頭把唇角的血跡舔乾淨,眼神幽怨的看著紅衣男。
「你竟敢把我跟這賣女求榮的腌臢玩意相提並論,豈有不打你的道理。」紅衣男惱道:「當年若非這廝走了狗屎運,偶落瑤池養龍苑恰逢龍母證道,難忍業火焚身之苦,跟他有了雙修之實,誕下龍女婆娑天奴,這天下豪傑哪輪得到他?」
小黑胖子嘆了口氣,道:「老秦氏的養龍苑,多少龍族夢寐以求的聖境,偏偏是在西大陸雷火島上,龍母證道這樣的美事又偏偏落到了一個人族的頭上,這世間的運道啊,沒有道理可言。」
紅衣男道:「最可惱的是,這個婆娑天奴還要代表神國學院來長安與本座平起平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小黑胖子見他情緒不佳,連忙閉口不語,鬼鬼祟祟的向門口移動。
「站住!」紅衣男怒瞪他一眼,道:「話沒說完,你要做什麼去?」
「小奴給先生打酒去。」
「不用了,今天就喝這麼多,毒聖的天毒木靈相一年才幾片葉子,還是省著點吧。」紅衣男道:「袍哥進階,無忌進階,連小白澤也進階了,青龍白蛇化形,海族蠢蠢欲動,這天下要動起來了,我也不好繼續獨善其身不是?」
「您這些年一直用天毒木的毒素壓制修為,硬是一己之力壓制七聖靈相也是夠辛苦的,小奴早就盼著能親眼見證您進階的一刻呢。」小黑胖子試探著問道:「不知道您打算放哪幾個靈相進階?」
「一個就夠可以了。」紅衣男嘿嘿冷笑道:「別急,咱們倆在一起的時間還長著呢。」
小黑胖子不敢溜了,只好抱著酒壺站在原地。
紅衣男又道:「你還沒問我,這天下豪傑誰才是我的知己。」
小黑胖子乾巴巴問道:「以先生之見,當今天下,誰才是您的知己呢?」
「當然是別緒三千。」紅衣男道:「這位三千先生居然能憑著手裡一點點可憐的資源,反守為攻主動出擊,利用楚王無忌的桀驁和野心用活了陳無忌這顆棋子,從德魯帝國內部找到辦法,讓赤須陀改道鷂子不過山,解了厚土王城之圍,還順便坑了謝胖子一道,真是妙啊。」
紅衣男眼中不掩欣賞之意,道:「最妙的是,張瀟那小子不但敢在逆境中反擊捉了白澤,甚至還有餘力去打赤須陀的主意,捉白澤是因為葉凡去了奉陽一趟,打赤須陀的主意又是沖著誰?你說說,這師徒兩個是不是很妙?」
小黑胖子搖頭道:「我可說不好,能被您引為知己者,豈是小奴能評價的。」
「難為你了。」紅衣男笑道:「蠻族這次的差事辦好了,我必有重賞。」
......
諸神聯盟工會的營地上,來自各方的隊伍按照各自分配到的地盤劃分勢力,各自忙碌著。
入山的地圖都已經拿到,所需的物資給養可以從工會處購買,列出清單交給大鬍子老丁就行了。原則上沒有統一的行動時間,各憑實力和機緣,隨時隨地可以進去探險。但通常而言在一些等級較高的任務中,工會都會建議所有人盡量統一行動來提升成功概率。
人多力量大,渾水摸魚機會多。尤其是對那些自知小組實力不濟的探險者而言。
厲飛煙作為小組的隊長全權負責與老丁打交道。她按照張瀟的意思,選擇了隨大流跟著工會一起出發。時間定在次日清晨,現在天剛黑不久,還有一夜的時間做準備。
青龍拉著白澤在角落裡休息,陰雪亭找了個乾淨石頭打坐修養。厲飛煙帶著她的五名隊友忙的不亦樂乎。三弟不知所蹤,今晚恰逢初一,沒有月光,這小子不用修行,不知道跑哪浪去了。以他現在的實力沒什麼好擔心的,只要不遇到陳無忌便不會有什麼危險,即便是遇到了,只要不逞強找死便料也無妨。
張瀟自己在營地邊上的小水潭旁閑坐飲酒,時不時有提前出發的探險小隊來這裡打水。敢於連夜出發,拒絕與大部隊為伍的,都是對自己的實力十分自信,且不喜歡與人分享利益的傢伙。
其中一伙人當中就有那個在工會酒吧說話的杠精中年人。與他同行的六個人,三個來自東陸,三個來自西陸,一眼看過去,居然有五個土系異人,其中一個西陸異人實力還頗不俗。識海靈光閃閃,魂相是一座高山,儼然已是六級異人。
看著幾個人躊躇滿志的跟著杠精中年人上路,似乎已經能看到這幾個人的下場。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身材堪比巨人族的赤炎飛偽裝成實力平庸,長相更平庸的巨人,不動聲色來到水潭邊。
「赤須陀的隊伍子時出發,大女皇一直在冬瓜馬車上沒現身。」
「能確定她的身份?」張瀟目光逡巡,從每個來往這裡的人身上掃過,悄聲吩咐道。
赤炎飛道:「從儀仗和護衛級別看,基本可以確定。」
張瀟道:「還是把握一點,儘快鎖定她的身份。」
「赤須陀可能對我有了防備之心,昨天還無話不談,今天卻變的若即若離,可能我去客棧見您時被覺察到了?」
「沒有這個可能。」張瀟自信的說道:「一定有其他原因,你仔細想想,今天以前那邊有什麼特別的事嗎?」
赤炎飛知道張瀟的元神厲害,別人很難瞞過他的感知窺視情報,所以對張瀟的說法深信不疑。既然不是自己暴露了,那就是其他原因導致赤須陀的態度發生變化。
他仔細回憶了一下,想不起有什麼特別的事情。
「赤須陀要帶大女皇去探九峰山上古遺址,應該會做些準備吧?」張瀟提示道。
赤炎飛道:「那是自然,就算是做戲也得做足,就在今早還有一批護衛從維琴察趕來,帶來了不少藥品武器和備用武裝,還有幾個宮中女官雜役。」
張瀟點點頭,道:「總之你繼續留意吧,儘快鎖定大女皇的身份,找到合適機會咱們就動手抓人。」
這時,幾個身著藍衣裙甲的女人向這邊走過來,她們身材健美高大,身上披著代表宮廷內衛女官身份的藍色披風,各自手裡提著個水囊,看樣子是來準備水的。
赤炎飛洗了把臉,將自己帶來的水囊灌滿,沒跟張瀟告辭就走了。
他想多了,根本沒人注意到他。
那幾個藍衣裙甲的女官過來打水,其中一個身材高挑但相對瘦削嬌俏的女子注意到了張瀟,用一雙晶瑩碧綠的風流眼對著瀟哥好一番打量,吹了一聲口哨,隨手將自己的水囊交給別人,道:「那邊的小男人長得不錯,我去逗逗他。」
幾個藍衣裙甲的女官紛紛笑起來。
那女官溜溜達達來到張瀟面前,道:「小男子,怎麼一個人呀?」
嗯?這就是傳說中的女尊男卑國度里的維琴察勛貴女惡霸?
聽說在維琴察城裡,經常有勛貴出身的女惡霸借著酒醉當街強搶少男,蹂躪的不成人形后再丟回到街上。維琴察城裡的男人們到了天黑,除非是專門出賣色相的男寵,良家男子基本不敢上街。
張瀟沒搭理她,起身往營地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為了不讓赤須陀覺察到,還是低調些好。
樹欲靜而風不止。
那女官非但沒有放棄的意思,反而更加興奮放肆的大笑起來,哈哈叫道:「看來還是個雛兒,瞧這身材也不孬,正好捉回去給小主人享受一番,你們看中不中?」
「俺看中!」另一名女官附和道:「小模樣長得可帶勁兒,小主子見了一定滿意。」
「那可不一定哩。」又一名女官說道:「小主子魔武雙修,醉心修行,對美色從來沒什麼興趣。」
那高挑女官攔住張瀟去路,探手過來捏了捏瀟哥的下巴,嘖嘖讚歎著說道:「這小模樣,這皮膚,真是維琴察那些粗糙騷貨沒法比的,東陸男人里也稱得上是高級貨色了,機會難得,帶回去給小主子看看,萬一看中了呢?」
「看不中也沒關係。」一個微胖的女官說道:「小主子不用,咱們留著自己嘗鮮。」
幾個女惡霸越討論氣氛越熱烈,完全沒把瀟哥這個凡人看在眼裡。
高挑女官笑盈盈看著張瀟,說道:「這麼水靈的小男子可是不多見,但願小主子瞧不上他,走吧,跟本大人回去見見我們小主子,若是被看上了,你可就有福氣了。」
小主子?勛貴女官惡霸?張瀟心中一動,握緊的拳頭又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