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賊過河，甭使狗刨。

都是老江湖，誰也別把誰當傻子。

赤炎飛對張瀟的話嗤之以鼻，一雙鬼火似的眸子里泛著綠光，看著張瀟，似有嘲弄之意。

張瀟道：「你已經油盡燈枯，未必能熬到寶刀煉成時。」

赤炎飛針鋒相對：「你們兩個身陷絕地，那人一到你們就得死，我卻未必。」又道：「況且我已經到了這步田地，就算死在那人手上，也算解脫了。」

張瀟嘿嘿冷笑道：「你若是真捨得求解脫，又何必忍受這麼多年的痛苦？」

赤炎飛道：「此一時彼一時，我在這裡這麼久，所有仇人都死了，支撐我活下去的信念也沒了。」

「你剛才也說了，他們得到了你的亡靈系邪術，未必就一定死了。」張瀟道：「再說，你的修為這麼高強，如果能恢復全盛時期的實力，未必就不能有更高的追求。」

「你真能助我恢復全盛時期的實力？」赤炎飛似乎有些意動。

張瀟沒說話，卻取出一塊鮮紅晶瑩的龍元，又迅速收了回去。

「那是什麼？」赤炎飛的眸子噴著妖異鬼火，語氣急迫：「快，快，給我，給我，你說吧，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張瀟默默注視著他，急迫是真的，但這承諾就不好說了。

這人當年曾統御數百萬西陸聯軍席捲天下，心機計謀都是一時豪傑。如果就這麼簡單便能讓其屈服，當初的謝蒼茫和馬克飛又何必跟他耗這麼多年？

「我的東西你看到了，你的東西我還沒看到呢。」張瀟道：「你的寶刀呢？」

「刀就在這裡，我不拿出來，你就找不到。」赤炎飛歪頭湊到張瀟眼前，道：「我給了你刀，你言而無信，我當如何？」

「你多慮了，其實你沒得選擇，我也沒得選。」張瀟道：「我拿到刀就能把你放了，你恢復了修為才有跟我那對頭一戰的實力，擊退強敵你我才有活路。」

「之後呢？」赤炎飛道：「我助你們退敵之後，你是不是就要對付我了？你小子身上鬼名堂很多，也就是外面那位王八殼子不好砸碎，你才會用到我，你的靈識強大，絕非等閑之輩......」

「你到底想怎樣？」張瀟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

「你不肯讓我的亡靈流螢進入到小姑娘耳朵里，那就由你來代替她！」

「不行！」沒等張瀟表態，王箭先搶著拒絕道。

「可以，就按你說的。」張瀟在王箭背上輕拍兩下，示意無妨，又道：「你那蟲子不知為何總躲著我。」

「沒關係，它們都是靈體，畏懼你的靈識，只要你放開心神戒備，老夫自然有辦法將它們送進去。」赤炎飛壓下心頭狂喜，竭力以平常的口吻說道：「少年人，只要你接受了，我們之間便不存在信任問題了。」

張瀟平靜的看著他鬼火似的眸子，不懷好意的老鬼，連催眠術都給老子用上了。既然你先不仁，那就不要怪我不義了。釋出陰神靈體護住王箭，道：「行了，你可以開始了。」

赤炎飛道了一聲好，猛地長大嘴巴，無數飛蟲從他的嘴巴，耳朵，鼻孔，甚至眼睛里鑽出，聚在一起形成一團黑煙，呼的一下將張瀟籠罩在內。

原來如此。

黑煙籠罩的瞬間，張瀟心頭豁然明朗，瞬間瞭然對方的意圖。

這老東西居然把他自己的靈識意志轉入這些亡靈流螢身上，妄想用這些玩意奪自己的舍。

真他媽不知死活。

陰神瞬間回歸，那些黑煙聚攏成個人形在識海中，陰神回歸識海，宛如靈光巨人將黑煙凝聚的小人擒獲。

小人看到陰神化作靈光巨人的瞬間就嚇傻了，跪在那裡一個勁兒磕頭求饒：「真人饒命，真人饒命，小的錯了，不知者不怪啊，您是真人不露相，小人是有眼無珠，亡靈流螢不敢近您半步時，小人就該想到了......

只是見您年輕，便存了僥倖心理，饒命啊！您是天門之上，身外法身，不垢不凈，不死不滅，神氣混融后的升華，虛靈無質而有體有用，能「聚則為形，散則為氣」，隱顯自如，並分身散體，變化無方，以神通妙用而遊戲人間......」

嗯？張瀟聽到這裡心神微動，這老傢伙有點見識啊，這說的跟陰神靈體的狀態何其相似，自己修神變境，完全是摸著石頭過河，一點點開發陰神的各種能力。到目前為止也只開發到神氣混融的階段。大概觸摸到了虛靈無質而有體有用的階段，至於後面的，變化無方之類的神通還無法想象。

聽他的說法，自己對陰神能力的了解還處在皮毛階段。

想到這裡，陰神靈體問道：「這些話你是從哪裡得知的？」

「小的從別人那裡搶了一本上古殘卷，叫做亡靈證神法，講的就是以亡靈之力為異力，修陰陽二神之道。」赤炎飛的靈識化作小黑人，面容與他本人原來的相貌完全一致，表情比他現在的本體生動多了。

「你倒還有些見識。」張瀟暗自思忖：這倒是個難得的收服此賊的機會，心念電轉，開口說道：「你說的那本殘卷我也略有耳聞。」念道：「神中陰滓末盡，神可從眼、耳、鼻、口中出，將出之際，若從目中出則目光燁然，從鼻中出則鼻氣或息，從其中出耳聞清音，唯獨從口中出，有害無益、只有陰盡陽純，姑能打破天門而出。」

這是道卷青華秘文中的一段。他之前說的那些話里有些內容也來自於此。超腦實驗塞進來的東西太多，很多知識都深埋於腦海深處，需要一點點刺激才能喚醒。張瀟也是得他提醒才想起這些記憶深處的道卷典藏內容。

言罷問道：「我說的可對？」

小黑人赤炎飛都聽傻了，連連磕頭，道：「小的服了，小的服了，求真人指點迷津，你所口述內容與小的在那殘卷中看到的一段內容一字不差，只是那殘卷不全，沒有您說的這麼多。」

「殘卷呢？」張瀟問道。

赤炎飛道：「小人在真人面前絕不敢有半字虛言，那殘卷的確是被謝蒼茫和馬克飛二賊奪走了。」

「你倒推了個一乾二淨。」張瀟料他這個狀態下不敢再有隱瞞，又道：「你不說，我也知道其中大概，心為君，神為主，氣為用，精從氣，意為媒......我說的可有錯？」

「哎呀，您說的比那殘卷所錄內容更為精妙。」赤炎飛激動道：「那殘卷所講的都是些，攝取殘魂亡靈，煉製乾屍傀儡，骷髏精靈，皆是下乘之道，您所授者才是滄桑正道啊。」

「赤炎飛，你想死想活？」

「想死怎講，想活又怎講？」小黑人愁眉苦臉問道。

「想死容易，我滅你靈識易如反掌，想活，就不要再跟我耍花招，老老實實交出你的寶刀，我救你脫困，今後你便在我座下辦事，不得再生異心，我便把你艷羨不已的那本殘卷全本傳授給你！」

「小的想活，小的想活啊。」小黑人磕頭如搗蒜，口中念念不已：「求真人慈悲，真人慈悲。」

張瀟道：「既然你想活，那咱們就不妨把醜話說在前面，我因為與這少年法身有一場夙緣，一念萬載來到此間，真身修為不曾帶來，只有這一縷元神真靈附在少年身魄，形同轉世重修，你可明白？」

「小的明白。」小黑人點頭說道：「大真人神念萬里，通達時間，空間，一念便是一分身，您是來取這個世界的功德的，所以才要從最低點開始，體驗人間世情冷暖。」

嗯，真好，把我要說的和說不出的話都說了。

張瀟滿意的點點頭，道：「你明白就最好。」又道：「我在這世界里的真身修為有限，很多神通無法施展，暫時缺一個得力的護法，我現在決定給你個機會，取你一分靈識，而後准你回歸身竅，助你恢復全盛修為，你可願意？」

「小的願意，小的修習亡靈秘術久矣，曾不止一次懷疑殘卷所錄所謂上古神人皆是杜撰......」

「你撿重要的說。」張瀟打斷他的話。

赤炎飛的靈識小人說道：「是，是，小人的意思就是您讓小人大開眼界，確定了書中所錄一切皆真，小人今後便有了方向，此身此魂為求大道，願生死追隨真人，絕無二意！」

「行吧，那就這樣。」張瀟的陰神靈體一把抓住這廝，生生從他身上撕下一塊來，然後丟出識海。

嗡的一聲，那些亡靈流螢在王箭驚駭的注視下飛回到赤炎飛的本體，順著耳朵鼻孔鑽了進去。

張瀟忽然睜開雙眼，問道：「刀呢？」

赤炎飛沒有半分抗拒，張開大嘴，一點一點的吐出一塊黑黢黢的玩意。

「真......」

「喊我公子爺就行。」張瀟吩咐道。

「公子爺請看，這便是小人用了五百多年光陰煉製的寶刀。」說著，猛地鼓起腮幫吹了一口氣過去。

黑色的泥垢被強烈的鬥氣罡風吹散，暴露出烏光灼灼的刀身本體。

張瀟眼睛一亮，還真是一把寶刀。王箭也是大喜過望，不明就裡的看著。張瀟示意她不必多說，只管看著就好。又將那塊龍元取出，遞給赤炎飛，吩咐道：「你只管恢復修為，待我用這把刀替你斬斷鎖鏈！」

赤炎飛趕忙張口接住吞下，立即原地盤坐，運轉丹元鬥氣消化這塊龍元。

張瀟提起寶刀，入手極重，看著不起眼，重量竟是溫仙州的牛頭蠹十倍以上。刀身已經打磨成型，刀柄部分比較粗糙，但是不影響提握，張瀟提刀來到赤炎飛身後，舉刀斬落，果然將一根鎖鏈斬斷一半。

正要提刀再斬，忽然頭上轟隆一聲巨響，楚王無忌狀若神魔，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