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池玄機破,血祭真龍出,千秋不義客,世間吾獨尊。
伴着一個蒼涼雄渾的吟誦,山谷上空風雲色變,蒼穹黯淡。
巨大漩渦陡然加速,磅礴沛然的吸力將龍池的一切捲入,連上方的雲氣腥風都被吸入進去。
張瀟拉着白凌霄的小手,將一縷真氣貫通在小媳婦身上,二人並肩立在龍池邊,看着水位急速下降。
「官人,是那青龍要出來了嗎?」
張瀟微微點頭,目光緊緊盯着龍池中心那根浮浮沉沉的冰柱,就像釣魚者看着魚漂,隨時等待收桿的最佳機會。而與此同時,在龍池上空的林道靜也在做着同樣的打算。
儘管對屠龍的難度和風險早就有心理準備,但還是被眼前的情景震撼到了。
這就是聖級強者的威能?
不但血肉被吸進去,連那些浮在山谷里的靈龍殘魂都沒放過。
張瀟心中打鼓,目光轉向林道靜,面對這樣的存在,你還有把握屠龍嗎?
突然,轟隆一聲巨響!
臨湖大殿被炸的七零八落,首當其衝的是厲鴻途和六壬朱雀被炸的吐血飛出,那個雙足飛龍魂相的西方異人魂相附體后化身成飛龍,提着厲飛煙,在厲鴻途的朱雀魂相護佑下,展開雙翼跟着飛出大殿。
除了癲狂狀態的三弟繼續在靈龍群中肆虐,其他人都停頓下來。
厲鴻途全身浴血,沐浴在滔天神焰中,身上多處恐怖傷口在快速癒合,揚聲說道:「王兄不愧是人榜第一人,厲某今日輸的心服口服,你最後這一手固若金湯和烈火真金運用巧妙,儼然已是聖人手段,只是聽聞你老兄涵養金精玉液多年而不肯進階,為的是求一顆大金丹,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卻如此草率進階,豈非可惜了?」
全身被散發金光,整個人從頭到腳完全元素化的王袍闊步而出,腦後大蠻星魂相比之前縮小了數十倍,只有籃球大小,但隱隱綻放的金屬光澤卻比之前精純何止千百倍。正是魂相進階聖靈真相的表現。
「厲兄弟能為雷神一諾捨棄大道根基,剛才一戰你雖短暫窺測聖境,卻為此損了真靈根基,縱然日後功德圓滿進階聖境,也難免有極大隱患,與你相比,王某這點損失又算得了什麼呢?」
「當日觀摩聖戰六人,個個具備進階聖境的能力,其中當以王兄和楚王無忌的根基最是雄厚。」厲鴻途道:「厲某不才,添陪末席而已,縱然有進階之志,卻難免要被火魂聖人壓制,而王兄頭上沒有金魂聖人壓制,本該是最從容的一位,如今倉促進階,真白白浪費了一丹田的金精玉液。」
義軍和士族集團之間勢同水火,二人嘴上客套,動手時卻絕不留情。剛才那一仗礙於各自的女兒在身邊,唯恐她們遭受波及,二人默契的選擇了以印證魂技術道為主。
厲鴻途本身實力與王袍相差極大,但六壬朱雀法陣的加持下,卻能讓他凝聚出朱雀魂相,短暫達到聖境級別。而王袍早就具備了進階聖境的完全條件。二人交手前面幾乎平分秋色,直至青龍將要出水,王袍為求速戰速決,忽然決定進階聖境。那聲巨響正是源自他炸丹凝神,將魂相升階為聖靈真相時產生的狂躁能量。
從魂相到靈相,王袍的戰力瞬間提升何止數倍,厲鴻途自然再不能纏住他。
「六壬朱雀已破,厲兄弟對那龍公子已仁至義盡,何不就此退走?」王袍足踏大蠻星靈相所化的金屬圓盾,浮空來到龍池上方,道:「兄弟我接下來要面臨生平強敵,厲兄弟若是不肯離去,會讓王某有些不安啊。」
這道理不難理解,張瀟前生打遊戲時,如果組隊去打寶,必定要先把競爭對手清走再打,否則難免擔心打到一半被別人背後捅一刀,鬧個人財兩空。
「既然如此,厲某告辭便是。」厲鴻途沒有半句廢話,轉頭對山坡上被無數靈龍護佑在其中的龍公子說道:「君子一諾千金,雷神大人應諾的事,厲某已經儘力,現在血祭禮成青龍曜世,龍公子達成所願,希望你也能信守諾言。」
龍公子道:「你們要的白龍魚服早已送達西陲熊蠻部族長烏巢手中。」
白龍魚服,字面意思白龍下清泠之淵,穿上魚的外衣。比喻帝王或大官吏隱藏身分,改裝出行。
從它口中如此鄭重說出,顯然不僅僅是字面意思。
張瀟出於好奇用陰神傳聲向小秤砣詢問道:它說的白龍魚服是什麼鬼?
「白龍是龍族中最善於隱藏變化的,用它們的蛻皮製成的衣服可以隱藏身份瞞過妖蠻族中的神聖強者。」
原來如此。
厲鴻途應了一聲好,帶着義軍眾人告辭走了。
臨湖大殿被王袍進階散出的威能炸的七零八落,除了義軍九人外,其他人也不可避免受到波及。
素還真和老者對坐飲茶,朝吹鎧在一旁伺候,王袍突然進階的剎那,老者一揮袖子,佈置了一座力場結界。臨湖大殿被炸的七零八落,他們三人所在的方圓三丈卻安然無恙。
另一邊王妙和王箭姑侄兩個在王袍的護佑下同樣安然無恙。
十二蟲蠻族就比較慘了,黑蟲虯帥和紫蟲三手老蠈之外,其他一紫九紅蟲沒有聖境強者保護,當場就在金屬風暴中切成了無數碎片。
張瀟見此情景,不由心中惱恨,這老混蛋肯定是故意這麼乾的。青龍出水在即,他是在有意減除老子身邊的實力。
王袍就在那裏,踩着新進階的大蠻星靈相化作的圓盾,全身元素化的狀態下,閃爍著金色光輝,宛如神祗。
張瀟能夠清楚的感受到手邊白小娘子的小手微微顫抖的節奏,她是在竭力剋制頂禮膜拜的衝動。作為羽聖的弟子,她不是沒接觸過聖境強者,但是真正親臨感受聖者的神威,卻也是破題兒第一遭。
對這個時代的人族而言,聖境強者恐怖如斯。
「別羨慕,你也會有這一天。」張瀟輕輕握了握白凌霄的小手。
「不是羨慕,是擔憂。」白凌霄輕聲說道:「剛才那人說有六個人看了一場聖人之戰,其中王袍和楚王無忌的根基最厚,我就在想,爹爹去長安是為了幫娘給家人報仇,可爹爹跟楚王無忌之間真的差距好大。」
「沒有你想的那麼大。」張瀟道:「岳父困守北地多年積累的潛力非同小可,幾乎是根基最牢固的六級初境,到了長安有漢王提供足夠資源,他會提升很快的,而且他也不是有勇無謀之輩。」
「官人,我有你寵溺,資源只比爹爹更豐富,我想儘快超過爹爹,然後去長安。」
「把北邊的事情安頓好了就帶你去,我也很久沒見許大哥了。」
「不是去看看,而是去住很久。」白凌霄認真的說。
「會有那一天的。」張瀟道:「只要今天能讓你吸收到一點點龍元。」
「張瀟。」王妙忽然走過來說道:「事到如今,我還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可願意跟我家箭兒去長安?」
她又說道:「我不迫你休妻,只要你把北地一切交給白家小娘子,人跟着我們走即可。
續道:白宗元投靠在葉凡府邸,我偶爾也能遇到,看得出來這人心性根基都是一等一的,有葉凡寵着他,遲早非池中之物,待他成了氣候,夠資格與王謝比肩的時候,我就親自給你在長安開衙建府,娶兩房平妻。」
張瀟沉默以對,默默看着她。白凌霄小手冰冷,竭力壓抑着緊張的心情。在剛剛見識到這時代唯一的金魂聖人誕生過程后,她已經被武安王氏的強大徹底折服。
「這是王氏為了箭兒的幸福能拿出的最大誠意了。」王妙道:「這也是我兄長的意思。」
「如果我說不,是不是就沒機會活着離開青雲山了?」
王妙點點頭,道:「我兄長其實有足夠的資源用更小的代價擊退厲鴻途,但是他卻選擇了進階,至少一半原因是為了箭兒,如果你讓我們失望,別說是林道靜,便是我也不會放過你。」
「我可以叫您姑姑嗎?」
「當然。」王妙神色一喜,點頭道:「箭兒喜歡你,我兒少陽對你欣賞有加,只要你和箭兒走到一起,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你就應該稱我為姑母大人。」
「我只是出於晚輩的禮貌和對王箭的尊重這麼稱呼您。」張瀟握了握白小娘子越發冰冷的小手,又道:「說實話,您提的條件讓我很心動,甚至我能感受到我妻子都覺得我不應該再拒絕了。」
王妙知道他還有下文,神態恢復平靜,點點頭,「說下去。」
「但是我並不打算接受。」張瀟道:「跟您的提議相比,我更喜歡這樣的方式,我們合作屠龍,然後各取所需,我只要一點點龍元為我妻子築基,而後我繼續留在北地,王箭如果願意留下也沒關係,我們可以保持工作關係,我會向你保證不會傷害她,也不允許別人傷害到她。」
「你覺得我們這樣的家世會接受你說的這個方案?」王妙沉下臉,問道:「你憑什麼認為你有資格跟我談合作?」
「靜觀其變吧。」張瀟道:「我不想與你們衝突,可既然我選擇在這個時間來到這裏,就不怕與任何人衝突。」
這時,漩渦忽然消失,龍池水面戛然靜止。
那位龍公子大聲叫道:「請龍王爺登雲嘞!」
龍池中心,那根冰柱咻的一下消失不見,一條通體青綠色,閃爍著靈韻光輝的百丈巨龍衝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