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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兇猛 - 卷一 安天下·北國篇 第七十九章 道是平常不平常字體大小: A+
     

    大清早,『師小紅』從東跨院出來,額頭有汗臉頰泛紅,走路姿態彆扭,看上去似乎整個人都不好了。

    張瀟斜靠在門洞,笑嘻嘻瞧著她,不出意外她這是當了一夜的雞?

    『師小紅』抬頭看見張瀟,連忙停住腳步,萬福施禮。

    「早啊。」張瀟招手道:「過來讓公子爺瞧瞧你的傷勢,這怎麼越治越嚴重了呢?」

    『師小紅』連連擺手,敬謝不敏。

    張瀟笑道:「跟我面前還有什麼好害羞的,你當初在勾欄院里做那勾當的時候,可是天天纏著本公子。」說著,搖晃著湊上去,作勢要去摸『師小紅』的臉頰,忽然手腕一翻,抽了個嘴巴上去。

    「看什麼看?多日不打,忘記滋味了?」

    『師小紅』受此大辱卻敢怒不敢言,硬吞下這個啞巴虧,捂臉啜泣裝可憐保持人設。

    白凌霄剛好走過來,見狀酸溜溜道:「大清早就在這裡打情罵俏,當我不存在嗎?」

    張瀟撇撇嘴,用手一指眸子通紅,一臉委屈的『師小紅』說道:「她先勾引我的,惡習難改,你好好管管吧。」

    『師小紅』連連擺手表示自己無辜,白凌霄卻眼中含恨,步步緊逼,揚起巴掌狠狠抽了兩下。

    「去!把門外的糞池淘乾淨了。」白凌霄展現妒婦本色,狠心發出指令,看著『師小紅』踉蹌離開的背影,轉而對張瀟說道:「一定要用這麼過分的辦法嗎?」

    「她自找的,不這麼逼她一下,她還不知道要潛在咱們身邊多久。」張瀟道:「等她受不了的時候,就會想別的法子。」

    「我長這麼大從沒欺負過任何人。」白凌霄看著打人的小手,道:「還挺解恨的。」

    「你這麼想就對了,我判斷她很可能是殺你祖母的兇手。」張瀟道:「池松壯亮的三個弟子,朝吹鎧傳承了雞爪鐮衣缽,本庄梵是用快刀的,只有羽月希不擅長兵器。」

    「後悔了。」白凌霄神色一暗,懊惱道:「剛才那兩巴掌打的輕了。」

    「沒關係,折磨她的機會有的是。」張瀟笑道:「這惡女人韌性十足,不會輕易退縮的。」

    「虧你還笑的出,爹爹傳訊說,這次是次相府找了一些人在害我們。」白凌霄說道:「對方來頭很大,布局深遠,都已經謀劃到首陽山尹夜哭那邊了,咱們可有什麼對策嗎?」

    「山雨欲來啊。」

    張瀟把雙手放在後腦,說道:「高雲龍轉達岳父大人口訊時提到了黑龍城張家,咱們這邊查到了桑國人,這兩方面人馬就夠麻煩了,暫時還沒什麼反擊的方向,只能先見招拆招。」

    「到現在他們也沒打出什麼厲害招式,次相府害我三叔一家,大概是因為三叔拿了他們的錢沒把事情辦好,那個郝夢齡氣不過就派人做了這件事,但這麼做並不會打擊到你。」白凌霄道:「再就是這個易容成小紅的女人了。」

    張瀟很喜歡這種夫唱婦隨一起琢磨事情的氛圍,說道:「她的身份已經暴露,對咱們威脅不大,現在咱們已經知道她是為什麼而來,如果能利用好這一點,倒是能有些反制措施。」

    沉默了一會兒,白凌霄忽然問道:「你說他們找尹夜哭合作能做什麼?」

    「多半和原石有關吧。」張瀟推測道:「尹夜哭盤踞首陽山本是次相府落下的一步棋,算是困北方略中的一環,這兩年因為他的存在,北國官方和城主府採買的原石始終入不了北國,正是因為每次都被他截獲了,那時候有郝神通護著他,連許大哥都拿他沒辦法。」

    「我爹爹都已經入京了,次相府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你嫁給了我,岳父匹馬入長安,白宗年把白凌雲嫁給王烈為妾,北國亂局折騰了這麼久,次相府投入最大,收官時卻什麼好處都沒撈到,郝夢齡還丟了個陰光上人,就這麼灰溜溜回了長安,你說他能甘心嗎?」

    白凌霄恍然道:「意思就是作為懲罰,次相府還想繼續截斷北國的原石供應。」

    「不只是懲罰這麼簡單,次相府應該還有更大的目標。」張瀟想起了一些事。

    續道:「前些天送別岳父時玉京姑奶奶也跟我提到了黑龍城和桑國原石的事,她當時可能是在提醒我要提防留意,只是我那時候急著加快推進跟妖神族的原石礦生意,就沒往這方面想,現在想想當時的情景,她說的話其實是二叔拜託她來跟我說的,分明就是在提醒我,岳父走了,黑龍城那邊會有新動作。」

    「官人在擔心什麼?」

    「次相府很可能是想利用桑國和黑龍城的力量,把控住北國的原石供應市場,進而勒住廣德書院的咽喉。」張瀟道:「從一開始,次相府的主要圖謀的目標就是廣德書院。」

    「他好大的胃口,現在尹夜哭死了,首陽山在官人手中,看他還能怎麼攔截原石進入到北國。」

    「是啊。」張瀟道:「首陽山被岳父單槍匹馬挑掉,這張牌以後不能打了,岳父入長安后,首相和漢王也不會再跟郝神通聯手,如果次相府還想繼續計劃,就只好另外想辦法,他們能有什麼辦法呢。」

    「官人似乎已經有思路了?」

    「北國原石主要依賴從中原採買,堵不住流通渠道,還可以從源頭想辦法,天下原石產地就那麼幾處,西南是東盟官方承認的產地,供應天下一多半用度,幾條主要礦脈被九大世家和義軍各佔一半,其次是越國中北部的大山,潛藏的礦源可能不遜西南,但基礎設施太差,開採條件不足,沒有官方許可,產量達不到西南的一半,只供應南楚兩國。」

    「桑國那邊的礦產如何?」

    「那邊的原石礦是海底開採的,產量可觀,但是品質比較差,同樣未得東盟官方正式許可,除非很必要的情況下,東大陸的世家大族基本不會採用。」張瀟沉吟了片刻,又道:「能夠影響到北國的只有西南主產地!」

    ......

    卯時初牌,長安,蘭若芳書齋後堂。

    許笑傑脖子上掛著腰帶子,手裡提著靴子,腋窩下塞著官服,狼狽的從屋子裡出來。

    屋門一開,從裡邊丟出一頂官帽,許笑傑抬手一接,滿身行頭落了一地,只剩下手裡一隻靴子站在那裡。

    側面廂房門一開,探出個少女正是改了名字的許蓮兒,輕輕喚了一聲:爹!抿嘴偷笑又把門掩上了。

    許大統領呵呵一笑,道:「夫人莫要生氣,且聽許某與你分說,那曹焱兵與我有袍澤之誼,當年我在蒼穹書院在兵聖大人坐下學習兵法時,與他更有同窗之好,這故友相逢,貪幾杯酒本無傷大雅,勾欄聽曲實非為夫本意......」

    「我關心的是這個嗎?我生氣是為了這個嗎?」屋子裡的女人暴躁欲狂,道:「我問你,曹焱兵是不是長安人士?」

    「這錯不了,他是曹修道老師的親兒子,往上追祖宗八代都是長安人。」

    「既然他是長安人,你們又是好哥們兒,為什麼多年不見,第一次見面喝一頓花酒卻要你會鈔?」

    「夫人此言差矣,在下喝的並非花酒,在下家有名花,只喝酒不看花。」

    「少耍貧嘴,回答我的問題!」

    「都是朋友嘛,誰會鈔還不都是一回事。」

    「一回事?既然是一回事為何不讓他盡一盡地主之誼?」哥舒蘭急了:「你這一頓百花樓就喝掉六十金幣!」

    「那也不算很多吧,還不到一顆原石,我也不是天天這麼喝。」

    「許笑傑,你要跟我算賬是吧。」哥舒蘭推門而出,荊布釵裙不掩其秀雅本色,面露怒相仍不失閨秀風範,指著某人掰著手指說道:「這個月薪俸原石十六顆,初六,按察司南國鎮撫使老秦娶兒媳婦,你隨份子四顆原石,初七,京西道觀察使白凌玉娶如夫人,你隨份子六顆原石,我不同意,你說什麼人家是你的晚輩?」

    「白兄弟出身北國白家,是白二獃子的本家侄子,自然該算是我的晚輩,又是晚輩又是下屬,這......」

    「好,這個先放一邊,再說初九,首相府的三總管貴閩娶小妾,你送了五顆原石過去,居然連頓飯都沒吃到嘴,真是夠有出息的!」

    「我許笑傑也不是跟誰都能坐到一張桌上吃飯的。」

    「哼!」哥舒蘭沒跟他抬杠,冷冷道:「既然瞧不上人家,何苦送禮?」

    「婦道人家懂什麼?宰相門前三品官,小不忍則亂大謀。」

    「這屁話從前的你可說不出,誰教你的?」

    「自然是舍弟張瀟。」許笑傑賠笑臉道:「長安居大不易,在下知道夫人操持家務不易,今後必定節儉自律,不管花酒喜酒餞行酒,一律不喝了,決不再惹夫人不快。」

    「難為你還知道有個弟弟。」哥舒蘭道:「今天就瞧在他的份上再饒你一回,下次再宿醉晚歸,靡費錢財,便不要再想進我的房門。」

    許笑傑道:「剛才那麼一算,這個月的薪俸好像只剩一塊原石了。」

    「兌換了一百金幣,被你花掉一多半。」哥舒蘭沒好氣道:「知不知道你這一頓酒夠我賣多少本醒世恆言?」

    許笑傑舉手投降,不顧自身狼狽,舔臉笑道:「小生知錯了,聽憑夫人責罰。」

    「我若有本事揍到你喊疼,便不用跟你費這些唾沫了。」哥舒蘭嘆了口氣,走上前為男人穿戴衣帽,道:「你從前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人在北國守著張瀟那樣的兄弟,高興時可以拿原石來打賞走過青春歲月那種說書的老流氓,現在你人在長安且已成家,是有家室的人,不能像從前那樣生受你兄弟的,人家已經為咱們做的夠多了。」

    許笑傑嘆了口氣,道:「有的人啊,在一起的時候覺得一切都是平常,分開了才忽然發現過往平常不平常,所以誤以為平常其實是人家替我們分擔了不平常的那部分。」

    「都是他這兩年給你慣的。」哥舒蘭道:「從前你統領北軍,薪俸二十四顆原石,雖然每月都花光,但多半是用在接濟手下兄弟身上,你自己本不是鋪張浪費之人。」

    「夫人言之有理,為夫現在也不是那樣的人。」許笑傑張開雙臂,聽憑女人擺布,臉上掛著滿足的笑意,道:「今後想鋪張也不成,有個事跟你說一聲,你提前有個思想準備。」

    「什麼事?很嚴重嗎?」

    「關於薪俸的,下個月可能要減半。」

    「哦,這不算什麼,一共就這幾口人,省吃儉用沒問題的。」哥舒蘭道:「再不濟不是還有書館嘛,書院文史館的款子下月初結賬。」隨即又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為什麼要薪俸減半?是所有人還是只有你自己?」

    「所有人!」許笑傑正色道:「西南要用兵了,原石供給必然大受影響,昨晚跟曹焱兵喝酒,既是慶賀久別重逢也是為了給他送行,王命下來了,今天他就要去木圖城領軍,最晚一旬日內就動手!」

    「跟誰打仗?山匪生番還是西邊那位雷神爺?」

    「山匪生番十六寨的蠻王聯軍,還有從西大陸那邊過來的傭兵。」許笑傑道:「西邊的義軍常年跟西大陸的邊軍作戰,短時間內對東盟政府沒有威脅,漢王忙著解決六國王族,一個楚王入京就夠他頭疼的了。」

    「你呢?給你派什麼任務了沒?」哥舒蘭道:「調你入京是打算讓你接手按察司,啥差事都不派,就讓你一天到晚觀摩政務,寫什麼奏疏答對,每月就給那點雷打不動的薪俸,什麼餐旅辛苦補助都沒有,這算升官發財?」

    「我也犯愁呢。」許笑傑道:「入京前把事情想簡單了,張瀟跟我說,這三個雞蛋上跳舞的官兒不好當,我還沒明白他什麼意思,現在才曉得這按察司的大權沒那麼容易拿到手。」又道:「其實我應酬那些人際往來也是想找個突破口。」

    「別找了,給你弟弟寫信問問吧。」哥舒蘭道:「把這邊的情況跟他詳細說說,白宗元入長安,他不是還指著你替他關照嗎?拿不到權力,咱連自己都關照不了。」

    「哎!」許笑傑點頭道:「我這就寫去,老高的飛鷹是不是一直都養著呢?上午放出去,下晌不用天黑就能到。」

    「寫信求教便求教,不許提別的要求!」哥舒蘭提醒道:「他要養的人夠多了。」

    許笑傑不以為然,道:「既然是兄弟便應當有福同享,沒道理做哥哥在這裡為五斗米折腰撓頭,他當弟弟的卻在那邊抱著金山銀海睡大覺。」

    「你硬要提別的要求也行,那就把我家傳的那隻銅葫蘆連信一起給他。」

    「全憑夫人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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