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咻——

一顆顆照明彈被送上了高空，飛往不同的方向，然後釋放出光明，將底下那座城市照亮。

哦，其實這樣說有些誇張了，因為這座城市太過巨大，所以幾顆照明彈照亮的，不過是城市中一些局部區域。

通過照明彈釋放的光芒，卻也不難觀察到，這座城市有着巨大複雜的交通網絡。地面公路、天橋、輕軌軌道...這些交通線路縱橫交錯，織出一個如同蛛網般的交通網絡。

在其中一顆照明彈的照明範圍內，還能夠看到一條運河，當然是乾涸的運河，它從城市間經過，那麼在某個黑暗的角落裏，應該會存在碼頭這樣的東西。

至於樓宇，更是密密麻麻，讓城市看上去，就像一座泥石森林。只是現在，屋宇傾頹、公路斷裂。昔日宏偉的城市，如今，也只是剩下一具腐朽的屍體罷了。

「打個賭，這座城市一點都不比大都會小啊。」放下望遠鏡的韓樹，驚訝得連煙都咬不緊，香煙早掉到地上，不時飄出幾顆火星。

霽雨興奮地說：「隊長，按照規定，首批發現百萬人口級城市的人，都擁有命名權。你說，咱們給這座城市起個什麼名字好。」

韓樹一臉頭痛地道：「大都會讓人叫了，這次還能叫什麼，大蘋果嗎？」

霽雨嘴角抽了抽道：「隊長，你這什麼審美。大蘋果？幹嘛不叫大香蕉、大橘子，要不大菠蘿？」

韓樹聳了聳肩，道：「命名的事以後再說吧，現在咱們要開工了。頭痛啊，沒想到信號源居然在一座超級大城裏，這要找到什麼猴年馬月。」

他又拿出一根煙放在嘴上，倒是沒點，把馬達叫了過來：「班長，能不能找到信號源的具體地點？」

馬達手上捧著一塊電子板，上面是各種數據和圖案，頭盔里的他一臉為難：「具體的技術手段我就不說了，簡單說來，我們能夠追蹤到這裏的信號源已經很勉強了。」

「憑藉我們現在的技術手段，還沒辦法準確定位。不過，如果可以深入城市的話，我倒是有辦法縮小範圍。」

「好吧。」

韓樹罵罵咧咧：「等這趟回去后，我非得找四眼好好說道說道。憑什麼總把臟活累活丟給老子，這麼大一座城市，給我十支小隊的配製還差不多。」

「現在就這點人......」

隊長終於把煙點着，吸了口，然後叫道：「天陽、昆藍，你們跟霽雨的隊伍一塊出發。給咱們找個安全的營地，摸一摸城裏的情況，我們再進去。」

「明白。」

「遵命。」

隊員們很快動員起來，天陽和昆藍兩人，上了花雨小隊的車。

鑽進戰車裏，天陽隨即感受到，幾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那是花雨小隊的幾個新手，他們似乎很高興這次可以跟天陽一塊行動，但他們還算克制，沒有表現在臉上。

只是通過眼神，傳遞著這樣一種心情。

「過來，小天陽，坐姐姐旁邊。」

霽雨招了招手，然後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笑容曖昧。

天陽笑了笑，大方地走過去，坐下。

「感謝我吧。」

霽雨小聲地說：「如果不是姐姐罩着你，我手下這幾個小妹妹，可就要把你給吃了。」

天陽順着她語氣道：「那我得怎麼謝謝你？」

霽雨呵呵笑了起來，朝天陽耳朵吹了一口氣，聲音糯糯地反問：「你說呢？」

天陽心裏嘆了口氣，知道霽雨又在捉弄自己了，果然，她自己剛說完，就沒心沒肺地笑起來。

啪啪啪。

拍打着天陽的肩膀道：「嚇著了吧，別害怕，姐姐跟你鬧着玩的。」

天陽看着她，正正經經地說：「霽雨啊，你該找個男人了。」

霽雨愣了下，隨既一臉嫵媚地道：「姐姐看你就很不錯，要不，以後跟我過吧？」

天陽嚴肅道：「不行，我還小。」

霽雨眼波流轉，上下打量著少年，輕笑低語：「不小啦，不小啦...」

兩輛獵鷹戰車，沿着公路朝着無名的都城駛去，以往平坦的道路，現在多見斷裂，崎嶇不平。

路上這裏一輛，那裏幾隻，爛得差不多隻剩下個殼的車輛殘骸隨意地停靠在路邊。

有時候，士兵不得不下車，將這些殘骸挪開，車輛才能夠繼續通行。

終於進入城市，兩輛汽車緩緩開過街道，行駛在城市屍骸的血管之中，片刻之後，戰車在一座小廣場上停了下來。

這是個街心廣場，中間還有一口已經散架的噴池，四周是供人們休息的戶外椅。曾經栽種著鮮花的花壇里，現在只剩下堅硬的黑土，以及灰白病態的菌群。

霽雨從車上下來，已經換上一臉正經的表情，環顧四周：「這裏條件還不錯，足夠寬敞，沒有明顯的死角。如果情況不對，也可以及時撤出去，就在這建立營地吧。」

聽到她的話，已經有士兵打開一輛戰車的尾部車廂，操控著一架『女皇』下車，設立警戒線。

「我們到四周看看去。」

天陽摘下喪鐘，招呼昆藍，打算探索周圍的街道。

霽雨打了個手勢，叫來兩個隊員：「你們帶上她們，幫姐姐指點指點。」

兩個女隊員，一個是狩獵者，一個是戰神職階，都是職級2。

現在被霽雨點到名，都有些興奮，臉上帶着一絲期盼。

昆藍不耐煩地道：「小爺我沒空帶人，白毛，你帶她們吧，我走這邊。」

他隨意指著東側一條街道的方向，就獨自行動，離開了這個街心廣場。

天陽搖搖頭，只好對後面兩個新手道：「跟緊我。」

他們三人則前往相反的方向。

漸漸遠離廣場，黑暗如水涌動。

天陽倒是不覺什麼，他可以溝通黑霧，在逆界裏，他反而如魚得水，感知比在堡壘上不知道要靈敏多少倍。

但對於後面兩個女孩而言，黑霧卻起到了完全相反的作用，它會降低能見度、壓縮感知範圍，特別是兩個隊員的職級並不高。

天陽不至於跟昆藍那般不近人情，卻也不會像無痕那樣『熱情』，所以一路上，他只是安靜前行，至多留意四周的情況，時不時地提醒下後面兩個新手。

走得片刻，兩個隊員里，一個身材比較高挑的女孩道：「天陽中尉，我叫紅豆，她叫思思。我們跟霽雨隊長已經出過幾次任務了，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你儘管吩咐我們。」

天陽輕輕頜首，對這個叫紅豆的姑娘有些另眼相看，敢於出動請纓，這是勇氣的證明。

當然，如果連這點勇氣都沒有，根本不能勝任夜行者的工作。

「這座城市相當大。」

「不知道有多少黑暗子民藏身其中，我要求你們時刻注意附近的動靜，如果有什麼異常，立刻向我報告。」

其實有黑霧可供利用，天陽能夠『看』到的範圍，遠遠超過這兩個姑娘。

但既然人家主動積級，天陽覺得，還是有必要分配一些工作給她們，免得打擊了女孩們的積極性。

逆界之中，黑民幾乎無處不在。

城市、小鎮、村莊、荒野、山林......在這座黑暗的世界裏，就沒有黑民去不了的地方。

有人曾經開玩笑說，或許當我們挖開逆界，抵達地心，都可以碰見黑民。

這話不無誇張之嫌，但從另一個側面也說明了，黑民可以出現在任何地方。

像這樣一座超級大城，如果說這裏面沒有黑民，天陽是不會相信的。

不過，黑民有流動性，特別是逆界黑民，它們不會也不可能長期停留在某個地點。

如果運氣好，營地附近沒有黑民，也不是不可能。

因此，這就需要探索，需要排查，然後才能夠確定安全範圍，建立哨點。

從目前來看，暫時還沒有發現黑民，哪怕到現在為止，天陽還沒有進入任何一幢建築。

不過藉助黑霧，他可以肯定，自己沒有遺漏什麼。

可就在經過一個街道拐角時，身後兩個女孩都驚呼起來，天陽沒有任何責備，因為就連他自己，也為眼前的景象，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人！

好多人！

他們在大街上行走着，在附近的樓宇間出沒著，他們互相打着招呼，又或行色匆忙而不小心輕輕碰撞。

天陽相信，在逆界還沒有跌進深淵之前，在太陽依舊升起的昔日。這些人，就是這般，在這座城市裏如此生活着。

可現在，逆界裏絕不應該出現這樣的畫面！

除了天色漆黑，街道、樓宇之間沒有一點光源之外。這些人看上去真的太正常了，他們就像不知道世界已經死亡，不知道他們被黑暗擁簇。

他們彷彿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維持着他們自以為正常的生活...

可對於天陽三人來說，這個畫面要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黑暗之中，一座荒廢多年的城市裏，竟然還有人類？

而且這些人類行走在黑暗裏，生活在黑暗裏，卻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看到這幅場景，天陽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飄流小鎮，想到了分裂者控制的那些『玩具』。

那麼，眼下的這些人，會否也是某些東西的『玩具』？

難道這座城市裏，有類似分裂者那樣的古老存在棲息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