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睜睜看着越來越多的人通過相互挑戰的方式登上四層樓,境界比三層樓守衛還要低一籌的唐天,難免有些急了。
三層樓的守衛全部都是承意境巔峰的修行者,那些僅僅只是承意上境修為的登樓者,會面臨大批量淘汰的情況,也是很尋常的事情。
他們做不到像比自己修為高的那些人一般平靜,若是再不做點什麼,就只能以看客的身份赴宴了。
唐天本想用那挑戰的機會一雪前恥。
奈何至今看不到李夢舟的身影,自己也面臨着隨時會被淘汰的困境。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另尋目標了。
若想最安全的登樓,自然選擇比自己弱,或是同境的對手最穩妥,而登樓者,修為最低的便是承意上境,但很多不是被淘汰,便是已經通過挑戰的方式前往四層樓了。
唐天因為有着別的念想,不到迫不得已,自然不願去考慮這件事情,但其他的面臨困境的承意上境修士,便很急切了,如此,就導致了,唐天短時間裏很難找到適合的目標。
正在他想着直接去找離宮劍院的沈霽月或是周洛時,關慕雲的身影不知從何處飛來,正好倒在他的旁邊。
關慕雲終究沒有跨過四境門檻,遭遇多位同境的三層樓守衛攻擊,顯得頗為有些狼狽。
他雖然注意到了旁邊的唐天,但並未在意,只是心情有些複雜。
他自幼便很聰明,在上廬是有名的神童,長大后也沒有墮掉這份名頭,上廬第一才子,就算是在整個姜國,也是具備一定的名氣,至少在讀書人里,同輩中很少有能和他比肩的。
修行世界當然不只是會讀書就行的。
但他是書院弟子,就算是修行,也是以讀書人的身份,自當和尋常修士不同。
他想着在書院裏,北藏鋒曾對他的教導,關慕雲的目光逐漸變得堅定。
他是以首名的成績考入的書院,在都城裏有着很高的讚譽,若非出現了一個看不見氣海的李夢舟,都城裏那些新的踏上修行路的年輕人,關慕雲都該是第一人。
他身上背負着很多東西,太多太多的稱讚,壓力自然也會很大,若在蟠龍宴上表現不好,便是很難受的事情,心情也會變得極其複雜。
不論他表面上怎麼說,怎麼做,心裏還是很在意的。
他不得不慎重考慮這件事情。
對於姜國乃至世間而言,儒家正統的書院都是很神聖莊嚴的地方,尤其在姜國人眼裏,書院便是最崇高之地,身為書院弟子的關慕雲,自當要維護書院的臉面,做事前,都要有諸多考慮,這雖然是很難受的事情,卻也不得不做。
拋棄原本的同盟,對於關慕雲而言,便是很艱難的選擇。
但現實是讓他沒有別的選擇。
若要保護那些同盟,最終的結果便是全被淘汰,這同樣是關慕雲不能接受的。
在關慕雲內心掙扎的時候,讓他意外的事情,毫無預兆的擺在了面前。
是唐天在猶豫了很久,認真地朝他揖手說道:「不落山唐天,想要挑戰書院弟子,關慕雲。」
......
五層樓里。
寧浩然微笑着看向旁邊的謝春風,說道:「你那位師弟倒是勇氣可嘉,居然向書院的關慕雲發起挑戰。」
唐天曾經在離宮山門的問道中被李夢舟打敗。
而在新人里,都城最富盛名的便是李夢舟和關慕雲。
雖然兩個人並未真正較量過,但關慕雲卻是實打實的三境巔峰修士,唐天尚未觸摸到巔峰的門檻,把挑戰的機會放在關慕雲的身上,的確是很奇怪的事情。
謝春風自然明白寧浩然心裏在想什麼,他沒有任何錶示,只是說道:「以低境界挑戰高境界的人,並非只有一例,蒼南山的方長盛便向何崢嶸發起了挑戰,拋開其他因素,這本身也是值得讚揚的事情。」
寧浩然笑道:「但未免顯得過於自不量力了。」
謝春風皺眉道:「這不是你們劍院一貫的作風么。」
寧浩然說道:「然而無論是唐天還是方長盛,都不是劍門弟子。」
謝春風說道:「但你似乎也沒資格說這種話。」
寧浩然無奈道:「其實我這個人很單純的。」
謝春風冷笑道:「單純的惹人厭?」
寧浩然:「......」
靜靜聆聽着他們對話的沈秋白,此時搖搖頭,笑道:「看來你們之間確實是需要戰一場,只是很純粹的交流,便能燃起戰火,倒是有趣。」
謝春風說道:「若非沈兄當時阻攔,現在寧浩然便不可能安穩的坐在這裏了。」
寧浩然抿了抿嘴,說道:「謝兄變得幽默了許多。」
謝春風說道:「我很認真。」
寧浩然只能嗯了一聲,心裏無話可說。
沈秋白笑着搖頭道:「那些承意上境修為的登樓者,就算搶佔先機,進行挑戰登樓,但若不能發現規則里的問題,終究要止步在四層樓,赴宴前的登樓遊戲,考量的不單是修行,也要具備遇事從容,善於發現破綻的思想和眼力。」
「不過既然有明言規則,說了那些承意上境修士只要登上四層樓,便能赴宴,他們就也算是成功登樓的人,只是坐席要次些罷了。」
寧浩然附議道:「目前尚未有人發現登樓真正的規則,但我覺得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謝春風說道:「誰能想到,名聲極佳的沈秋白,在說明規則的時候,隱藏着小手段,尤其是那些對沈秋白盲目崇拜的年輕修士,怕是就算髮現問題,也不願去做。」
沈秋白苦笑道:「如此說來,問題倒是出在我這裏了?」
寧浩然和謝春風皆是不置可否。
而在三層樓里,隨着方長盛和唐天分別向何崢嶸和關慕雲發起挑戰的瞬間,兩道光柱由陣術生成,將得空間隔離了開來。
光柱照耀着何崢嶸和方長盛,也照耀着關慕雲和唐天。
三層樓里的人雖然能夠清楚的看到,卻無法靠近光柱。
這是為了挑戰的兩個人不被打擾,很公平的分出勝負,由陣術師曹如山專門設立的。
何崢嶸雖是很意外方長盛的行為,但他也選擇了默認。
且只要有一方提出挑戰,那麼被挑戰者,無需答應,擂台便會自主形成,所以就算想要拒絕也沒用。
方長盛佈滿怨毒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何崢嶸,他的腦袋上纏着白布條,雖然在都城裏很容易找到藥師,但再強的藥師也沒有能力讓失去耳朵的人重新再長出耳朵。
所謂肉白骨此等奇異事,哪怕在藥典里有過記載,但能夠做到的藥師鳳毛麟角,或許也只有跨過五境門檻的藥王辰儒具備這樣的能力。
但藥王辰儒也只是可能具備肉白骨的能力,生死人這件事,世上怕是沒有人能夠做到,那已經是屬於絕對逆天的行為。
跟修行者藉助天地靈氣變得神通廣大,完全不是一碼事。
方長盛的耳朵經過藥師的治療,也只是不影響聽力,但那種耳朵被劍削掉的痛楚,卻是讓方長盛記憶猶新,甚至在看見何崢嶸的時候,潛意識覺得耳朵突然又刺痛了起來。
這種現象便是在提醒着他,他必須要報復回來。
甚至因此完全忽略掉了他的修為境界要弱於何崢嶸的事實。
也遺忘了,何崢嶸在太清樓斬掉他耳朵的時候,只是承意上境的修為,現在卻是已經邁入了三境巔峰。
因衝動而做出的決定,終是會缺少理智的。
這並非意味着方長盛的腦子有問題。
此刻,他手裏握著劍,指向何崢嶸,恨聲道:「斷耳之痛,記憶猶新,登樓的規則雖是不能殺人,但卻沒有說過不能致殘,你斷我一耳,我便挖你雙目!」
何崢嶸若有所思的看着方長盛,繼而低頭看着手裏的劍。
這是他從劍崖上拔出的劍。
曾經是離宮劍院某位即將跨過五境門檻的師長所持有的佩劍。
何崢嶸並沒有重新為這柄劍取一個名字。
是因為覺得沒有必要。
這把劍的名字曾經跟隨着那位師長戰鬥,若是失去了這個名字,意義便也截然不同。
大石劍!
便是屬於這把劍的名字。
堅如磐石,以大無畏的精神,提劍衝殺,一往無前。
這份意志跟何崢嶸的思想極其符合。
所以他喜歡這把劍,也喜歡這把劍的名字。
他重新抬頭望着方長盛,手裏提着大石劍,輕聲說道:「我的目的在於羞辱倪真淳,你向我挑戰,我不能拒絕,便盡量快點結束吧。」
方長盛心頭生出惱意,快點結束吧這種話,分明就是沒有將他放在眼裏,想要報復對方,對方眼睛裏卻根本沒有他,這實在是很氣人的事情。
何崢嶸的思想和動作很統一。
在話音落下后,他遞出了手裏的大石劍。
磐石般不可摧的劍意蔓延出去,空氣里彷彿生出了許多碎石,只是那些碎石很尖銳,觸之即傷。
劍意益散開來。
被光柱照耀着的範圍內,被沙石覆蓋,視線模糊不清。
方長盛的瞳孔驟縮,他雖然舉著劍,卻根本沒辦法斬擊出去。
彷彿劍身上和手腕上都壓着大石,只是舉著便很艱難,實在做不出其他動作。
整個人似乎都被大石淹埋,看不見光明,只有無盡黑暗,空靜,孤獨和擔驚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