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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歲寒蟬 - 第39章 執筆人字體大小: A+
     

    「苦遁於形,桎梏於身,心魄如置地獄,緣何不死?緣何不死!」一個碩大的漆黑的空間當中,於新郎渾身是血的錘擊著邊緣模糊的界限,每次出拳轟擊都如同同洪鐘大呂般迴響,而他的身上也會被不可視的介質分割出一道道深深地血痕,這是於新郎的心湖,只是此時血湖乾涸,蛟龍化骨,而於新郎的意識被封鎖在樓閣當中,內心如同被火焰炙烤,只有不斷的出拳,方才能用疼痛來緩解這種感覺。

    心中的火是怒火,是對於自身無力感的惱怒,如果不打破這個樓閣德牆壁,那他就會永遠困守於此,外界表現出的於新郎就會一直渾渾噩噩,給江素報仇的事將更加無從談起,「啊!」於新郎咆哮著瘋狂的對着界限出拳,本來可以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心湖世界,偏偏成了他最堅固的牢籠,現在他既不是修士,也不是純粹武夫,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他能做的就只有徒手砸開這個不知厚度的界限。

    血液隨着於新郎暴戾的的拳頭噴灑在牆面上,拳骨裸露,昔日須臾之間就會癒合的傷勢現在成了拖累於新郎最主要的原因,血液流逝,哪怕明知一切是假的,也仍然無法阻止身體的麻木,意識的渙散,最終到失去意識,再到身體的徹底消失,又是一次新的輪迴開始。

    「啊!我為什麼連死都死不了?啊~」看着面前再次恢復如初的牆面,還有自己同樣恢復如初的身體,於新郎跪倒在地,歇斯底里的咆哮著,在這個世界他連死亡都無法做到,只能困守於此,這是他的第一千次死亡,這種輪迴進行了一千次之後,任誰也都會變得麻木,絕望,歇斯底里……

    「你怎麼了?」白蟬老神在在的的坐在椅子上曬太陽,瞥見於新郎在那發獃,隨口問了一句,宮裝女子早就回到她的地盤了,她實在沒耐心看着於新郎在那犯傻了,「我好像聽見有人在說話,什麼『桎梏於身』什麼什麼的。」於新郎皺着眉頭四下環視了一圈,老頭今早出門還沒回來,只有白蟬活像一個彌勒佛,在那美滋滋的曬太陽,其他的兩個鬼影都沒見到過。

    「不止是他,我也聽見了。」宮裝女子忽然出現,神色凝重的向著白蟬點了點頭,「他說的好像是苦遁於形,桎梏於身,心魄如置地獄,緣何不死?緣何不死!」這一發現讓白蟬來了興趣,就在他想要再次融入於新郎的身體,剛剛掌控,卻被一股力量給轟了回來,白蟬捂著胸口痛苦的跪在地上。

    「老白,你怎麼樣了?」於新郎連忙跑過去將白蟬扶起,此時白蟬胸口的衣襟已經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焚燒,留下一個拳頭大的窟窿,白蟬費力的呼吸著,一點點的將沾染的無名火壓制下來,那是心火劫帶來的恐怖作用,但是有於新郎並沒有感到不適,反倒白蟬此時受影響頗重。

    「五臟照應五行,肺主金,肝主木,腎主水,心主火,脾主土,而這小子身體里的心火卻不知被何引燃,心火已經將體內的五臟平衡打亂,他的狀態按理說正處在一個狂暴的狀態,但是外在卻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這隻能說明這次心火是針對的他的魂魄,而我的行為也剛好讓我被他的心火誤傷,幸好被及時彈出,要不然我也得陪着他一起被心火炙烤。」白蟬心有餘悸的看着一臉無辜的於新郎,更慶幸的是佛門的禪定心法對於心火的壓製作用。

    於新郎雖然現在看似無事,但是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眼中的靈氣在一點點的消退,如同一副放置過於久遠的畫卷在一點點的褪去顏色,逐漸變為一副白描畫卷,這副等到這副畫卷連白描的線條如果都開始消退,那麼於新郎距離再次兵解也就不遠了,而且此世他如果以現在這副狀態兵解,那麼來世再無於新郎,雜家修士一脈也就該徹底斷絕了。

    「我去,我我我我的手!」宮裝女子最先發現自己身體上的變化,她藏在袖中的柔荑已然開始褪色,連最基本的動作都無法做出了,「呃~嘿嘿嘿……」於新郎此時的狀態已經惡化到只會痴痴然坐着,對着二人傻笑,白蟬平靜取下脖子上的念珠,捧在手心,不一會兒,念珠就開始一顆顆的塌陷,崩潰,自嘲道:「似乎,命中已經註定。」

    白蟬緩緩盤腿坐下,笑容平靜,他開始雙手合十,低聲誦經超度,這件事他剛剛為別人做過,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會輪到自己,宮裝女子索性躺在屋頂上,等待着那一刻的降臨,「仔細想想情況也沒那麼壞,反正也是天天半死不活的,還不如一隻鬼自由。」聽到宮裝女子的話,白蟬的嘴角微微揚起,「是啊,不人不鬼的,誰知道還得經歷多少輪迴,就這樣結束吧!」

    「可惜了,當年老娘貌美如花,想和老娘結為道侶的男人都能從兩儀洲排到天予洲,連林歸雁這個黃毛小子都來追求過老娘,可惜老娘當年覺得她連毛都沒有長齊,然後就給拒絕了。」宮裝女子開始碎碎念起來,「等到後來林歸雁出落的一表人才了,你後悔又晚了。」白蟬隨手補刀。

    「沒有,老娘才沒後悔呢!等他毛長齊了,老娘都兵解轉世了。」宮裝女子神色沉痛的反駁道,「現在想想簡直他媽的虧大了,早知道就拿了這小子一血,然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餘生讓他懷念姐姐帶給他的溫暖就對了。」「嘖,你要是真的拿了這小子一血,現在那些追求林歸雁的仙子們的心不得碎一地,在心裏詛咒你無數遍。」白蟬剛要插嘴,卻有第三個聲音穿插進來。

    「你說的有道理,但是這又關老娘什麼事,老娘活了五百年,普通人的五輩子!結果臨了連一個凱子都沒釣到,唉~」宮裝女子很明顯並沒有聽出來是誰的聲音,白蟬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油彩敷面的嫁衣男子,又看了看一旁傻笑的於新郎,剛要開口,男子對着他就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白蟬索性聳了聳肩,任由他胡鬧了。

    「只要你想要,現在也不算晚呢!」嫁衣男子強忍着笑意,繼續調戲著宮裝女子,「嘖,就你?都這麼一大把歲數了,你一個和尚還打算破戒了?不對……」宮裝女子剛調侃完白蟬,才意識到剛才說話的聲音不是白蟬,扭頭看去,剛好看到嫁衣男子對着她招手,直接一個跟頭直接從屋頂翻了下來。

    「見過白蟬,懷香兩位道友。」嫁衣男子向白蟬與宮裝女子打了個揖首,「嘖,你小子漲行市了,連老娘都敢調戲了!」宮裝女子張牙舞爪的捧著嫁衣男子的臉揉搓起來,搞的嫁衣男子一臉苦笑,「懷香道友誤會了。」懷香發泄了一番,這才心滿意足的撒手。

    「你這是什麼情況?」白蟬看着面前氣質完全和過去不同的於新郎,好奇的問道,「我其實算是他本身某個執念的顯化,平時處於沉睡的狀態,只是現在由於他自身正在被心火炙烤,對於我的銜制就弱了許多,然後我就出來了。」戲子像看着地上傻笑的於新郎,內心裏也滿是擔憂,不多時,又有一個身影從於新郎的身體里掙扎出來。

    「燙燙燙!」書生像背著書箱,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手裏的毛筆尖上還挑着一張尚未燃盡清心符,若非這張清心符,他還真的很難逃出於新郎的身體,書生像一抬頭就看到三張臉湊了上來,嚇得他連連後退,「你會畫符?」白蟬看著書生像急切的問道,「會啊,怎麼了?」書生像弱弱的點點頭,「嘖,有救了!」懷香差點高興的跳起來。

    「我會畫符歸會畫符,不過,你們可能想多了。」書生像看到她興奮的樣子就明白了對方在想什麼,一盆冷水當頭澆下,讓眼中剛剛燃起希望的三人再次希望破滅,「符籙管用的的心火我隨手就能滅掉,絕對不至於還得跑出來避難,但是他現在的心火是在燃燒魂魄,符籙也不管用。」

    「不用擔心,他一會兒就好了。」就在這時,本來還在痴痴的憨笑的於新郎似乎清醒了過來,「這位道友,我們是否未曾見過?」戲子像皺着眉似乎看着短暫清醒的於新郎,「明知未曾見過還問。」於新郎右手拄著下巴,饒有興趣的看了周圍的幾人,「準確的說,我才是真的於新郎,只不過我睡了,才有了後來你們的事,如果我不睡,連他也只是一個傀儡。」說罷指了指自己,然後便再次閉上了眼睛,彷彿再次入睡。

    「你們怎麼看?」懷香看着三個面面相覷的大男人問道,「我感覺我們的關係就像組成符籙中的筆畫,而於新郎則是這枚符籙的符膽,而那個傢伙……」書生像冷汗直流的說出了自己猜測,「就像是我們的執筆人!」「符文與符膽不可謂不重要,但是真正恐怖的還是這枚符籙的構畫者。」戲子像在和對方說話的時候,很明顯的感受到自身被某種特殊的東西壓抑,那種關係極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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