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進入赤脊山,便感受到了生命禁地的威壓,這灼灼烈陽般的力量,好似要將生命精華抽干一般,若是尋常修士,單單這外圍的強橫力量就足以將其活活抽干!
赤脊看着這巍巍赤脊山,既熟悉又陌生。
「如何?能進嗎?」顏不語麵皮生疼,他自己是絕不可能闖入。
「這是恆星之力啊,不知道是哪位山精修行有道,還是某位不世出的絕世人物鵲占鳩巢……」赤脊也感覺有些凝重,它現在已經可以幻化為三寸小人,雖仍然不具實體,但好歹有了人形的樣子。
「難道還有別人修鍊《星辰訣》?」顏不語有些訝異。
赤脊揮了揮手光質化的小胳膊:「絕無可能!大陸上下數萬年,《星辰訣》除我草創前兩篇外絕不可能有其他人修鍊……這力量……像是從外界引入……赤脊山不會存在這種霸道的烈陽之力……」
「那怎麼辦?」顏不語兩手一攤,別說是他,就是四洞三閣的血宗祖師來了也會被這種力量化作飛灰。
赤脊懸浮在半空,細細打量山體,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伸出一指,點向腳下灼熱的土地,不消片刻,一隻身披重甲的人形生物出現,他腦袋特別小,眉目口鼻尖細,嘴角生有兩撮細長的鬍鬚,兩隻大耳朵卻圓圓的,身形魁梧強壯,看起來有點滑稽。
但顏不語卻一驚,這人竟是血王巔峰!
「何人召喚我?」他瓮聲瓮氣的喝道。
赤脊盤坐半空,一臉痞氣:「本大爺回來了也沒人來迎接,還把家裏搞得這麼烏煙瘴氣的!」
那尖嘴的魁梧壯漢兩隻小眼睛頓時瞪得溜溜園,戰戰兢兢的問道:「您可是尊主?」
「沒錯!本大爺就是赤脊!你是哪一個?長灰、玉鱗他們呢?」赤脊盯着這個壯漢說道。
尖嘴壯漢噗通一聲就跪下了!他五體投地,聲淚俱下:「尊主您可是回來了!這都幾千年了……」
「你是……?」赤脊歪著腦袋,怎麼也想不起這一號人物。
「屬下名為小灰,是長灰爺爺最小的孫子,您縱橫大陸那會兒我還幼小,沒有化為人形……」尖嘴壯漢說道。
「哦?你爺爺呢?玉鱗呢?還有其他那些人……」赤脊想到了很多故人。
「都隕落了……」小灰一臉哀傷。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赤脊不免還是有些戚戚然,他定了定神,緩緩說道:「我走後發生了何種變故?為何現在赤脊山這般樣子?」
小灰抹了抹眼淚,一臉悲壯:「尊主追擊死靈道人離去后,天降隕石,巨大的隕石砸到我們赤脊山,生靈塗炭……本來我們以為只是天降災禍,但沒想到真正的災難才剛剛開始……這塊巨大的隕石不知來自哪片星空,蘊含着霸道的烈陽之力,當時就將我赤脊山的生靈毀去大半!而這隕石落地后,兀自裂開,裏面竟然盤坐着一位紅衣道人!他將剩餘的人收為部下,盤踞在山中的九泉匯聚之地,而我們這些誓死不從的人已經被他屠戮殆盡……爺爺、玉鱗姑祖他們就是在那時被紅衣道人擊敗隕落……那紅衣道人修為深不可測,山中的人無論何種修為都是被他一拳砸成飛灰!也是從那時起,赤脊山就變成了生命禁地……」
「唔……來自域外……」赤脊也感覺心驚,這個紅衣道人實力無法揣測。
「他佔據了山脈的核心,我們都退避到外圍,若不是爺爺拚死將我封印進血晶裏面沉睡數千年,屬下可能也活不到現在……」小灰繼續說道。
這小灰的本體乃是穿山甲,本身壽元就無比悠長,一次沉眠就有數百年,若是封進血晶長眠,度過數千年的歲月也不是問題。
赤脊心中一動,開口問道:「你們穿山甲一族擅長穿山掘嶺,長灰可曾告訴過你有一條密道自山中通向外界?」
小灰一愣:「爺爺死的時候我還年幼,但確實有些模糊的記憶,我們家的祖宅位於山中,曾開掘過通往山外的地道,裏面留有禁制……」
「那可不僅僅是地道,那是一座地下王宮啊……」赤脊感嘆道。
憑着模糊的記憶,小灰摸索著六千年前的舊路,不得不說,穿山甲一族的天賦體術果然了得,除了擅長掘嶺,他們的嗅覺也異乎尋常!
沿着山腳下轉了大半天後,小灰停下腳步,指著一面山壁:「就是這裏!」
赤脊翻了個白眼:「你小子靠不靠譜?這不就是一面山壁?」
小灰肯定的說道:「尊主放心,我聞到了我們家族的印記!肯定就是這裏!」
顏不語托著下巴,圍着直立的山壁轉來轉去,也沒看出個所以然。
小灰細長的鼻子微動,他像是有所感應,只見他雙臂一抖,大喝一聲:「碎岩手!」
兩手手掌頓時長出十根烏黑細長的爪子,他一抖手,爪子烏光閃爍,連續劃出百道,山壁頓時如豆腐一般破碎!
他將碎石撥開后,一堵黢黑的石門屹立在山壁中間!
石門重若萬鈞,並沒有受到烈陽之力的影響,散發着陣陣寒氣。
而厚重的石門正中,雕刻着圓形的凹槽,小灰從身上摸出塊石質圓盤,看起來就像只蜷縮的穿山甲一般,正是他們家的族徽!
放入石質圓盤,石門一陣劇烈的抖動,緩緩洞開……
顏不語定了定神,抬步就要進去。
「且慢!」小灰取下石質圓盤,施展家族秘法,將碎裂的山石重新聚攏起來。
「尊主,你們先進!」等顏不語和赤脊進去后,小灰噴出一口血氣,將山壁重新凝結成型,而石門也緩緩合上……
片刻后,小灰從地面鑽出來:「尊主,這幾日赤脊山異動,外圍魚龍混雜,我還是將地宮入口重新封閉更為妥當!」
沒想到小灰長得其貌不揚,魁梧壯碩,但心思還挺細膩,赤脊讚許地點了點頭……
進來地宮后是一條漫長的甬道,這裏面明顯有強大的禁制,赤脊山的烈陽之力絲毫侵入不到這裏,甬道里還散發着絲絲涼氣……
「小灰,這地宮是你家族的老祖挖掘的嗎?這禁制……」顏不語不解的問道。
「顏大人,這處地宮究竟何時何人所建我家老祖也不知曉,家中典籍記載,此處地宮是祖爺爺尋寶的時候掘穿了一塊血晶,無意中發現的。那已經是萬年以前的事了……」小灰說道。
「你身為赤脊山靈,難道也不知曉此處?」顏不語看着赤脊。
赤脊顧左右而言他:「管那麼多幹嘛!能過去就成!要小心點啊,前面說不定有啥危險!」
顏不語深深的看了它一眼,赤脊就像心虛一樣,哧溜鑽進了雲令。
「尊主說的沒錯,這地宮雖然是祖爺爺發現,但家族中連續隕落幾十位進來探寶的高手后,祖爺爺就將此地封閉了!我只是聽爺爺講起過,甚至他都沒有深入進去,只走了有限的幾條路就退出去了。他出去的時候渾身鮮血!像經歷了大戰一般,自此以後更沒人敢走地宮了……」小灰警惕的看着四周。
顏不語總覺得心中隱隱不安,從進來的那一刻起,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暗中盯着他們一般……而他散出靈識探查,卻沒發現任何異樣……
走着走着,甬道突然消失了!
腳下依然還是堅實的石板,但前面突然變得一片開闊!小灰祭出照明彈,慘白的光芒照亮了這片空間,這是一個廣場。
廣場方圓足有幾十里,上方漆黑一片看不到邊緣,空曠的廣場里稀疏的立着一些立柱,有的雕刻飛鳥,有的雕刻蟲魚,雖然不知歷經多少歲月,但石柱上的雕刻依然栩栩如生,沒有任何損毀。
顏不語輕輕摩挲著石柱上的雕刻,這看起來祥和的飛鳥蟲魚竟像剛剛踐踏過戰場一般,散發着濃重血腥氣!
他心中頓時一凜,這不是什麼善地!
「快看!這是什麼生物?」小灰指著柱子旁邊一具骨架。
這骨架通身白森森,卻沒有一絲裂痕,骨架碩大,僅那尖利的牙齒就足有一丈多長,看起來既像是狼骨卻又肋生雙翅……
顏不語一掌拍去,白森森的骨骼竟紋絲不動!
「我這一掌少說也有千斤之力,這種生物若是活着,實力堪比血霸強者……」顏不語吃了一驚。
「那邊還有……!」小灰在柱子後面空曠的地方發現了一具具同樣的骨骼,都是流溢白光,不爛不朽,粗略看去,這片空曠的廣場怕是得有上萬具!
「這東西本大爺好像見過啊……可是不應該啊……」赤脊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冒了出來。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顏不語面色不是很友好。
「別這麼看着我!我也是第一次來這裏,我誕生的時候赤脊山就有這地宮了,誰知道這裏有啥……」赤脊趕緊解釋。
讓赤脊奇怪的是,這裏的禁制過於詭異,它身為山靈,進入這裏之後卻完全與赤脊山失去了感應……這地宮竟像是一片獨立的世界,超脫於空間一樣。
就在這時,巨大的石柱突然「咯咯」作響!
顏不語將赤脊收入雲令,小灰撐開護體鱗甲不安的看着四周,有些石柱好像碎裂了!
那種被人盯着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突然,高空一道黑影閃過!顏不語一記手刀劈過去!
只聽一聲尖利的嘯叫,滴在他臉上幾滴鮮血,卻不見黑影的蹤跡……
「不好!血液有毒!」顏不語感到臉皮刺痛,這血液竟要腐化他的皮肉!
他趕緊鼓動真氣,將血液蒸干,臉上卻留下了一滴黑色的疤痕,這種血液如此霸道!
「鏗鏘」一聲巨響,有什麼東西迎面撞到了小灰身上,小灰本體防禦力極強,身為穿山甲,可穿山裂石,破碎玄鐵精銅,卻被這神秘生物撞了一個趔趄,堅硬的鱗片都被掀下了一片!
小灰悶哼一聲,眼睛死死盯着前面的怪物,這怪物面目猙獰,狼頭鳥身,腦後生角,牙齒尖利,奇長的兩根門齒裸露在外,足有一丈長!
原來這種怪物竟還沒有滅絕!
赤脊遠遠觀察,大驚失色!他大喊:「這是石梟!我說怎麼這麼眼熟!趕緊跑!這玩意都是群居!」
顏不語聞言直接起身狂奔,身後的石梟雙翅一展,足足有二十多丈!撲啦一聲騰空而起,直接向他撲殺過來!
小灰就地一翻:「神甲術!」
只見他滿身重甲通體發出淡金色神光,片片鱗甲錚錚作響,將顏不語護在了身後。
黑色的爪子轉瞬即到!
刺啦一聲,石梟將小灰的鱗片撕下了好幾片,頓時鮮血淋淋!
石梟一聲長嘯,口吐漆黑如墨的濁氣,在接觸到鱗甲的一瞬間,濁氣頓時將鱗甲腐蝕的斑駁潰爛!
「快走!這怪物不可敵!」顏不語見狀拉起小灰就跑,他的鱗甲連血霸都不一定能攻破,卻擋不住石梟一擊!
石梟嘯叫連連,在後面緊追不捨,最可怕的是,這怪物飛起來竟然一點聲響都沒有!顏不語眉頭緊鎖,空中的石梟就像烏雲一般籠罩在他們頭頂,隨時會發出滅頂一擊!
「噗」一聲輕響,又是一股濁氣噴過來,他趕緊側身翻滾,躲到石柱後面,差點被擊中胸口!
他抖了抖被腐蝕成爛泥的袖袍,氣喘吁吁的說道:「這麼跑不是辦法,這石梟速度太快了!」
赤脊也暗暗心驚,石梟是它那個時代一些絕世皇朝圈養的戰獸,其中的強者完全不弱於它們這些山靈妖獸,甚至有成宗的存在。更可怕的是,這石梟都是群居,一群霸級、宗級實力的石梟,皆口吐腐爛濁氣,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
小灰催動血氣將腐爛的血肉燒掉,剛才硬抗了幾下石梟的攻擊,差點將他半邊身子毀去……
「咱們儘快走吧,廣場盡頭應該有路……」他忍住劇痛,聲音嘶啞的說道。
然而話音未落,廣場中的巨大石柱全都劇烈晃動起來!好像發生地震一般!
赤脊驚駭的看着四周:「還不快跑!那些怪物要全部醒了!」
這些巨大石柱中全都封印着石梟!
顏不語剛要邁步,廣場就開始地動山搖!他勉強穩住身形,定住心神,現在是跑也跑不掉了!若是滿廣場的石梟全部復甦,一百個他也無法抵擋!
還有一個辦法!
他一路過來不斷推演《星辰訣》,築基之後,他將自己的道化作了一粒塵埃,那既是道法,也是一方微小世界,雖然只有一粒塵埃,但一花一世界,一粒塵埃也可演化世間萬物……
他懸空坐定,小灰努力祭出神甲護住他的身形。
只見顏不語雙手畫圓,靈海空靈,既然這地宮也是個小世界,那他的小世界自可演化度之!
他胸口那一粒塵埃懸浮,散發着微不可見的光芒,眼看着塵埃漸漸消失,竟要融入這地宮空間……
「果然!這地宮是上古強者的一方演化世界,只是這強者已經身隕,地宮失去了主人,小世界無主,秩序已經混亂……」顏不語摸到了地宮的靈覺。
他心中一動,轟隆作響的廣場竟然好似時間靜止了一般,石柱、石梟、碎裂的岩石,甚至就是空氣就像是凝固了一般,全都停止了運轉!
他自己那一粒塵埃,化作了這世界的種子,種子自然隨心動,在這片廣場,他就是創始者,他操控著這裏的一切!生物、岩石、空氣、甚至時間流動……
這種掌控一方天地的感覺真好!而且,為何有些似曾相識……
顏不語頓時睜開雙眼,大喘著粗氣!他有些心悸!他對這種掌控感為何既陌生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