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你那個最不願接受的事實，難道就不是真相嗎？」

莫相依的臉色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喃喃自語道：

「我最不願意接受的事實是什麼？」

很快，莫相依就反應過來，然後嘶聲吼道：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那是王家做的，跟我們莫家根本沒有半點關係！」

但是幻象卻根本不理會莫相依的辯駁，只是淡然地說道：

「一位靈者，足以顛覆一座偏遠公國。」

「兩位靈者，足以殺盡一國的強者。」

「不知道莫家去了多少人？」

莫相依整個人頓時如同丟了魂一般，眼中再無半點光彩。

她的整顆道心在此刻終是徹底破碎。

在絕美的容顏之下，一雙凄迷的眼眸里已經滿是麻木。

她不再言語，絕望之下的她似乎是已經在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莫相依抬頭看向天空，嘴唇微動，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喊道：

「伊然……」

蘇長安有些無奈。

他完全無法理解，為何莫相依會為了伊然而道心盡失。

也實在想不通伊然到底有着怎樣的魅力，才能讓這樣一位女子牽腸掛肚到如此地步。

蘇長安也開始猶豫起來，在想着到底要不要出手救下莫相依。

在他蘇醒之後，他的目的便不再是斬殺這些天才，而是看看到底有沒有那種能夠扛起大旗的天才人物。

萬年前隕落之際，他強大的精神力看穿時空，便有預感在未來會遇到這麼一個人。

起初他還以為是自己臨死前的幻覺，只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在等待了足足萬年之後，真的會有這麼一個人來到他的身前。

所以他很珍惜伊然的每一個助力，也希望他們在經歷了自己製造的這些關卡之後，能夠真正地認識到本心，能夠明白自己為何而戰。

所以蘇長安雖是眼睜睜看着幻象一掌劈向莫相依，但卻註定不會讓莫相依就此死去。

只是不到最後一刻，他終究還是在希冀着會有轉折出現。

幻象那一掌已經越來越接近莫相依的頭顱，而莫相依也只是坦然地看着幻象。

她已經不準備反抗，此時的她只覺得自己欠了伊然無數，只願自己的性命能夠救贖莫家犯下的罪惡。

看着已然放棄的莫相依，蘇長安有些失望，但更多的還是無奈。

他看了那麼多位天才的表現，只感覺津津有味值得稱道，唯獨到了莫相依這裏，讓他覺得有些意興闌珊。

於是蘇長安撇了撇嘴，很是無所謂地說道：

「那便到此為止吧！」

可正當他抬起手，想要收回那道幻象的時候，那片天地竟然突兀地被破開了。

一道本就狼狽的身影，此刻更加落魄地出現在天空然後急速從天幕落下。

甚至在落下的時候，他的身軀還不斷地顫抖著，一口口鮮血不斷地從口中溢出來。

但就在幻象的手掌將要落在莫相依的額頭上時，他終究還是險之又險地站在了她的身前，然後遞出了一拳。

不過六階修為的幻象瞬間崩碎消失無蹤，而口中不斷流出鮮血的男子，身軀同樣是一陣劇烈地抖動。

只是眼看着便要倒下的男子，終究還是挺直了脊背。

但他沒有回頭，似乎是不願讓身後的女子看到他狼狽的樣子。

只是那女子，眼中已經流出了帶血的淚珠。

她無比心痛而又無力地喊道：

「伊然！」

而那男子已經不曾回頭，只是吃力地說道：

「在的！」

在聽到身前無比真實的回應之後，莫相依終於不再壓制自己的情緒，放聲大哭起來。

「嚶嚶嚶……」

「對不起，伊然！」

「是我害了你，也害了你的家鄉。」

伊然直接坐下身去，有些吃力地說道：

「我沒事，我家鄉應該也沒有出現什麼問題，所以你不用這般傷心。」

「而且，我保護你，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莫相依聽着伊然的言語，臉色稍稍好看了些許，但仍是不安地說道：

「可你為何不敢回頭看我一眼！」

伊然耷拉着腦袋，有些憂愁地說道：

「我是怕你在看到我的樣子后，會更加傷心。」

聽到伊然的言語，莫相依艱難地站起身來，踉蹌地往前走去。

當她走到伊然身前，低頭看向伊然的樣子時，原本以為做好心理準備的莫相依還是感覺到了難以壓制的心痛。

伊然的臉上，身上，甚至是手臂上，全部都是縱橫交錯的傷痕。

雖然不知道伊然是被什麼所傷，但莫相依只感覺自己的心很痛。

她並不在乎伊然的樣貌變得醜陋還是如何，但卻因為伊然的傷痛而心痛。

她緩緩地俯下身，張開雙臂抱住了伊然，然後對着伊然的嘴唇吻了下去。

周遭的空間瞬間支離破碎，伊然和莫相依出現在了李錦兒幾人身前。

看着兩人曖昧的動作，唐風吟立馬便用手心捂住了眼睛，然後說着：

「沒眼看，沒眼看啊！」

可是即便他這樣說着，但還是從指縫中看着伊然和莫相依兩人。

莫相依經歷的只是幻境，所以在那片空間破碎的時候，她身上的傷勢也已經恢復如初。

她唯一的問題只在於她支離破碎的道心，而在她看到伊然擁抱住伊然的時候，她的道心便已經開始緩緩地修復起來。

可伊然經歷的卻不是幻境，所以他身上的傷是真實存在的。

就在唐風吟從指縫中看到莫相依換了個姿勢抱住伊然，看到莫相依衣角各處都有鮮血流出的時候，便知道了情況不對。

所以幾人很快便圍了過去，滿是關切地看着伊然。

已經服下了一顆「生生造血丹」的伊然，身上的傷口都在緩緩地結痂，雖然滿身的傷痕猙獰到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但伊然還是輕鬆地說道：

「不用擔心，都是皮外傷，只需要稍作休息便能夠恢復了。」

……

……

伊然斬開遇到的幻象之後，其實身上的傷勢也都是假的。

但別人在斬碎幻象之後便可以從幻境中走出來，而得到特殊關照的伊然卻不是如此。

若是沒有蘇長安親手接觸困住伊然的幻境，他便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伊然也就是如此做的，他不知疲倦地一直往前走去，直到他的內心出現不安，出現難以控制的衝動。

那種感覺，似乎只要他再猶豫上片刻，便會再也見不到某位極其重要的人。

於是伊然沒有任何多想，直接施展出天心體然後將氣勢攀升至巔峰。

桃花劍出鞘，一劍亂影劍舞，直接將幻境斬碎開來。

只是幻境之外，並不是李錦兒她們所處的那片空間，而是空間裂縫以及無盡的空間亂流。

尋常靈者，只要觸碰到空間裂縫，就會被空間裂縫吞噬。

它就像是無物不吃的野犬，只要被它咬到的東西，就都會被它吞入腹中。

而伊然看着被自己轟出的空間裂縫，卻毫不猶豫地沖了進去，以真氣不斷地加持着天心體然後護住自己的周身。

可那漆黑的空間之中，無盡的空間亂流依舊在不斷地侵蝕著伊然的身軀。

即便有着真氣護體，即便是催動着煉體的功法，伊然依舊擋不住無孔不入的空間亂流。

伊然能做的，也唯有不斷地催動真氣，讓自己更快一點，再快一點。

直到伊然服下了數顆「生生造血丹」，也依舊無法再繼續扛下去的時候，伊然終於感受到了那股感覺近在咫尺的熟悉氣息。

只是他用盡了最後的氣力，破開了空間來到了莫相依所處的幻境之內。

於是便有了莫相依之前看到的那一幕，便有了伊然凄慘到極致的一幕。

……

……

蘇長安當然也沒想到伊然竟會以如此蠻橫的姿態闖入別人的幻境裏，也沒想到伊然能夠通過空間裂縫，渡過空間亂流的侵蝕。

但蘇長安的心裏卻很是滿意，因為這意味着伊然已經超過了當年的自己，甚至也超越了此刻的他的眼界。

雖說他早就沒了曾經的修為境界，但他的見識和眼界可都在。

以王階的戰力，硬闖空間裂縫還能夠活着走出來，這在如今的蘇長安看來，也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所以他很是滿意，甚至是覺得改變真的有可能在伊然身上實現。

於是蘇長安便不準備再繼續拖延下去了。

所有還在戰鬥中的那些幻象同時消失，而那些人也都出現在了同一片空間里。

只是和伊然這邊不一樣的是，他們那邊的數十道身影全都小心謹慎地提防著，生怕剛剛走出幻境的自己，卻死在了其他人手裏。

而伊然幾人身前，卻有一道瀟灑但並不帥氣的身影緩緩出現在了他們幾人的身前。

只是剎那間，李錦兒便滿是戒備地擋在了伊然和那道身影之間。

那道身影卻毫不在意，只是平靜地說道：

「考驗已經結束了，我是來給你答案的。」

伊然抬起手，卻也只能夠到李錦兒的衣角。

扯了扯李錦兒的衣角，伊然吃力地說道：

「眼前這位便是那位聖人，也是這片天地的主人。」

而僅是這一句話，便讓所有人的內心都開始震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