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虛血途

「不是我強公道便在我，所以今日我才會選擇站在這裏。」

「但同樣的，也不是你家死了親朋，公道便在你，所以我才要與你們好好說一說什麼才是公道！」

伊然犀利的目光掃過全場，掃過所有對他指指點點的那些人。

冰冷的氣勢讓那些人呼吸都凝滯頭皮瞬間發麻，幾乎讓他們以為自己下一刻就要死在這裏。

但是當他們發現伊然並沒有出手的時候，一顆提着的心又悄悄放了下來。

當拳頭和公道都在一個人身上時，說起公道來總會稍微簡單點。

「如今的世道之爭大抵是人族與魔獸之爭，魔獸殘暴以人為血食，千萬年來不曾改變。」

「魔獸尚未滅，我輩修士怎能置身其外，又怎能因一地之安虞而不思種族大仇！」

「望山城確實數百上千年不曾遭遇魔獸潮，但千百年來望山城又可曾出現過功威蓋世的大修士？」

「從來都不曾有！」

伊然震撼人心的言語直刺心頭，讓很多不甘平凡卻有無力改變的修士，全都感覺到悲憤掛心頭。

千萬年間，人族始終被魔獸壓得抬不起頭來。

這是世仇，也是血仇！

雖然帝國強大，雖然望山城很久都不受魔獸侵襲。

但不代表這份仇恨不存在。

也不代表很多望山城的修士，沒有去斬殺魔獸為改變世道而努力的心。

所以很多人都沉默了。

他們對伊然本就沒有多大的仇恨，此刻也已經不關心伊然到底是善是惡。

既然目的是一樣的，那麼無論選擇的路有何區別，結局其實都差不太遠。

唯有那些只關心自己仇怨的修士，還在依依不捨地死纏爛打。

「嘴上滿是仁義公道，手底下做的卻是草菅人命，伊然你的內心就不會愧疚嗎？」

「無辜死在你手底下的那些世家弟子，雖說修為沒有多強，但他們就上不得戰場殺不了魔獸嗎？可他們沒有死在魔獸嘴裏，而是死在了你的手中！」

「更別說春華靈者了，堂堂靈者，守護瞭望山城那麼多年，最後還不是死在你手裏。春華靈者若是活着，又能斬殺多少魔獸？」

「……」

王石安依舊不言語任由事情自行發酵，伊然也不言語任由那些含怒之人喋喋不休。

等到那些人又一次說累了，說到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好了，伊然這才正了正衣袍，然後拋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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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又怎知春華靈者守護瞭望山城，而不是沽名釣譽之輩？」

「你們怎知春華靈者沒有與垂雲山脈中的那些存在勾結，甚至與望山城的那些高層勾結！」

這兩句話一出，宛如亂石投入驚濤，直接炸死了千層浪。

就在很多人自言自語目光獃滯地呢喃時，空中突然又出現了十數道身影。

當頭之人怒氣滔天地說道：

「住嘴！」

「十惡不赦大逆不道之人，竟然也敢在這裏妖言惑眾！」

伊然轉頭看着來人，雖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但終究還是能夠猜到一些。

畢竟春華坊孤懸在城外，若依仗僅僅只是春華靈者的話根本就不可能。

而且那些貪圖美色的修士，又為何要捨近求遠，不選擇天香樓而要選擇距離望山城兩百里的春華坊！

其中若要說沒有望山城高層的推波助瀾，伊然是根本不會相信的。

既然伊然要給那些受傷之人公道，要給天下人公道，那麼不管是為惡之人還是助惡之人，都應該要為自己的所為付出代價。「你們是宋家之人吧？也就是有你們這樣第一世家的支持，春華坊才能立在清風山腳下，才能讓這麼多尋常修士找到那麼個——青樓！」

「那我是不是還可以繼續深想，你們與春華坊背後的姥姥，是不是也有牽連！」

伊然的言語如同桃花劍那般犀利，直接打破了所有人心底的防線。

「春華坊背後不是春華靈者嗎？怎麼跟宋家又有牽連了？」

「姥姥又是誰？能夠讓春華靈者甘當傀儡，那絕對不是個易與之輩啊！」

「……」

就在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傢伙們好奇地詢問其中關係時，立馬就有清醒之人提出了又一個新的疑問。

「喂喂喂，這可不是最關鍵的！」

「最關鍵的問題是春華靈者身上的謊言。」

「若是他並沒有做那些守護望山城的事情，那麼為何望山城會千百年不見魔獸！」

隨着這些人一次又一次地提出新的問題，剛剛來到這裏的宋家十數人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們同時分散開來，各自面朝一個方向，唯獨主事之人沒有動作，依舊看着伊然鎖定着伊然的氣機。

但他卻也沒有對伊然說話，而是在冷冷一哼聲之後，無比冷冽地說道：

「管住你們的嘴，既然事不關己那就不要多管閑事！」

「做好自己本分的事，千萬不要多嘴，才能夠活得長久！」

相比於王家想要的威懾，望山城第一勢力宋家一出面那就是直截了當地威脅了！

在感受到驟然變冷的氛圍后，那人又看向王石安說道：

「師姐夫，堂堂王家在這小小望山城中竟還有搞不定的事情！」

「就這麼個後生晚輩，還要我來出面，實在是丟盡了世家之名！」

王石安沉默不言，雖然對方稱自己為師姐夫，但言語之間了沒有半點尊敬！

也就是靠着「師姐」的那點情分，否則這人都不一定會與自己多說一句話！

此人是宋家家主，是他妻子宋徽安的師弟。

他還年輕，是望山城年輕一輩中的第一人。

而且還不僅如此，他同樣也是望山城所有修士中的第一人！

他十八歲才拜入宋家老家主門下，開始修行的年紀實在是有些晚了。

但他二十八歲進入天池秘境，雖沒親自接受傳承柱傳承，但他卻在眾多天才天驕的圍堵之下將獲得傳承的那人給截走了。

在天池秘境中不算太長的時間裏，他將那人折磨得不成人樣。

等到再被人找到的時候，獲得傳承的那人早已人世不清精神錯亂。

只是也沒有人再敢去招惹他，當然也沒有人知道他是否逼問出了傳承。

他三十五歲踏入靈階，在三十八歲的時候進入王境。

沒人知道他在王境中經歷了什麼，只知道當他四十三歲從王境走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成為了中期武靈！

而他的輝煌之路，也只是從那時才開始而已。

四十五歲時，剛剛踏入靈階後期的他便挑戰自己的師傅並且戰而勝之。

四十八歲正式接替自己的師傅，成為了宋家之主。

五十歲，他打遍望山城無敵手，為宋家搶來了第一勢力的名頭。

他不姓宋，卻成了宋家家主。

他在東洲名聲不顯，大多也就是傳揚在望山城內，但王石安在聽聞伊然的事迹之前，一直都將他視為東洲第一。

如今的他也不過五十五歲，在動輒數百歲的靈者中，真的只能算作是年輕人！

……

可他真的是這般年輕嗎？

當初青龍秘境測不出伊然的修為，那天池秘境當然也可以算不出他的年紀！

「宋家家主孫一泰，等你下去之後千萬要記得我的名字！」

「當然，你若願意的話，也可以代我向那兩人問句好！」

伊然眉頭挑起，認真地問道：

「你來自垂雲山脈？」

孫一泰臉色莫名，將食指豎在嘴前，然後輕飄飄地說道：

「有些話不得妄言，即便你是將死之人！」

「還有，若是你已經準備好了，那我可就要來取你性命了。」

伊然微笑着說道：

「原來如此！」

不過依然臉上的微笑很快便消失不見，然後滿是殺意地說道：

「可既然如此，那也就少了很多彎彎繞繞了。」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個什麼玩意！」

兩人的對話讓在場所有人都落入雲里霧裏，完全不知道兩人在說些什麼。

唯有李錦兒看着孫一泰的目光開始有了些變化，因為她聽懂了，孫一泰和自己一樣，不是人族。

自己好歹曾經是人，而孫一泰明顯不是。

所以李錦兒也想通了，為何魔獸會千百年不曾侵襲望山城。

因為望山城從來都只是孫一泰、黑石老祖和姥姥三位大妖自家的「豬圈」。

千百年來，望山城中的諸多修士，不過是它們掌控在手裏圈養起來的血食，甚至在為它們三個賣命而不自知！

伊然也是在此刻才終於明白，此前的自己終究還是低估了這些妖修的城府。

它們三個不光沒有如伊然之前所想的那般，只敢在暗中偷偷獵捕修行者，反倒是光明正大地進入瞭望山城，佔據了第一勢力家主的位置！

如此一來，在雙方默契的配合之下，望山城的諸多修士還不是想要誰死誰就得死！

「嘿嘿嘿……果然是天不負我！」

「絕世天驕伊然，我很早就想殺你了，卻沒想到會在望山城中相遇。」

「今日將你斬於這裏，想來我離突破王階也就不會太遠了！」

伊然看着孫一泰，突然朗聲說道：

「你們不是好奇為什麼春華靈者沒有守護望山城，而望山城卻沒有遭受魔獸侵襲嗎？」

「那我便告訴你們！」

「因為這個世上，除了人族和魔獸之外，還有妖族！」

「春華坊幕後的控制者姥姥是槐樹妖，萬石山上有石頭妖黑石老祖，而你們望山城的宋家家主孫一泰就是第三頭妖！」

「妖族修行需要吞噬血肉，只是他們的目標不光是人族還有魔獸！」

「它們之所以沒有霍亂望山城，只是因為它們在乎的只有修為高深的修士。」

「之所以沒有魔獸侵襲望山城，也是因為它們同樣需要吞食魔獸來修行！」

這些言語一出，所有圍觀之人全都陷入死寂，一時間更是沒有人願意相信伊然的言語。

孫一泰十八歲拜入宋家開始，如今已有將近四十載。

異類生活在人族之間，真的能夠剋制自己的本能這麼多歲月嗎？

曹達看着頭頂上宋家的長老，硬生生頂着他的氣勢往前一步，怒吼道：

「伊然，你說這話可有證據！」

緊接着，吳曉友也是上前一步厲聲道：

「伊然，我敬重你的名字和做過的事情，但有些話也不是能夠隨意說的！」

湯遠橋和趙煦東也緊隨其後發出質疑。

不是他們不願意相信伊然，而是這個事實太過於驚世駭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