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虛血途

相較於小白和姥姥甚至是大多數這般修為的修士，伊然的人生都還太過短暫了。

雖然有過不少的生死訣別有過不少的恩怨情仇，但值得回憶終究只有那麼一點而已。

所以伊然其實早就醒了，甚至在小白陷入幻境之前就已經醒了。

只不過不管是對於他，還是對於小白，本就都有一身傲骨。

就只是相差了一個境界而已，哪有不戰而屈的道理！

何況，唯有這樣的戰鬥才能激發出他們的潛力，促進他們的修為。

有着伊然作為後盾，小白自是不會有太多的畏懼。

只不過最後的那聲抱怨，依舊是小白有感而發。

畢竟自己敗得那麼慘，伊然卻沒有一點提醒，明顯就是看自己的好戲啊！

姥姥看着走到小白身前的伊然，絕美的臉上依舊掛着不屑的笑容。

「芝麻畢竟是芝麻，即便走了狗屎運成了西瓜，那也沒有資格成為做出選擇的那個人。」

「而本王卻是做選擇的那個人，可以選擇你的生與死，甚至是選擇你死後的命運。」

「是被一個接着一個的幻境迷惑永世不得超生，還是化作我手下的鬼將為本王效力。」

姥姥期許地想着未來的美好，不禁捂著嘴輕笑起來：

「嚶嚶嚶嚶嚶……」

「成為鬼將是不是太便宜你了，畢竟本王的手下可是個個艷福不淺啊！」

姥姥一邊說着，一邊將青蔥玉手從飽滿的胸口劃過。

那般巧笑倩兮，絕對會讓尋常之人血脈噴張，毫無半點抵抗之力。

只不過姥姥面對的是伊然，是可以隨意從幻境中剝離出來的伊然！

桃花劍在手中隨意舞了個劍花，伊然平靜地看着姥姥，眼中不帶半點異樣的神色：

「確實，每個人都有各自的苦，不被外人所知。」

「可你就沒有感受到過半點樂嗎？」

「不經歷那些苦痛，又怎會去珍惜那抹甘甜！」

「只是回憶雖苦但佳人尚在，而我心中所想的天下又從來不是佔有，又如何會沉浸在你為我構建的幻境中？」

姥姥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她見過太多太多的人，也遇到過太多太多的事。

所以她很清楚人性的貪婪和醜陋。

貪財、貪色、貪權皆是貪婪，嫉妒、傲慢、偏見皆是醜陋。

但就是這些所有都知道的人性上的缺點，在每個人身臨其境做出選擇的時候，都或多或少會被其影響。

所以財、色、權，便是姥姥幻術的根本。

作為靈者，大概率是不會缺少財的，所以姥姥才會以美色和天下來引導伊然。

只是活了漫長歲月的姥姥如何也想不到，站在她眼前的人，不過是個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在二十多歲這個意氣風發的年紀，誰又會想着美色和天下呢？

姥姥的眼神開始閃爍起來，一改之前嫵媚的風格變得楚楚可憐起來。

「少俠，我本是清風山一株存活百年的槐樹，意外之下凝聚人軀開始遊歷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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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並沒有走多遠，就遇到了那個人。」

說到那個人的時候，便有兩道清淚從姥姥臉頰兩側落下。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一抹凄涼，滿地悲傷。

「年少無知的我，與他結游相伴互生情愫，度過了一段從未感受過的時光。」

「可是，這段美好卻被一個意外打破了。」

「我們遇到了一夥毛賊，只是幾個區區三階的毛賊而已！」

這樣的故事，若是沒有那麼幾個可是，或許反倒是沒有那般真實了。

而姥姥的聲音也變得無比凄婉。

如琵琶弦斷，如芍藥花殘。

「為了保護他，我顯露了本體，雖然將他們斬殺並不難，但他終究是知曉了我的秘密。」

「他嘴上雖然沒有多說，但是他看我的眼光卻多了一絲從未有過的東西。」

「沒過多久，他便與我辭別。」

「他讓我在清風山等他，說當他擁有了保護我的能力，他便會來尋我。」

「可是那一等，便是十年！」

「我等到的不是他，而是無窮無盡的襲殺。」

「我不害怕那些凶神惡煞的人，可我害怕一旦我離開清風山，就會和來尋我的他擦肩而過。」

伊然沒有着急出手，而是細細地聆聽着這段往事，體會著姥姥的辛酸。

「我等了很久，一直等到數十位修士將我為在清風山上的那天。」

「而我也在那伙修士中，看到了那個讓我等待了十數年的那個身影。」

「呵，一晃十數年，他還是那麼得弱！」

「說好的要保護我，卻連當初那幾個劫匪都比不過。」

「更可惡的是，他不僅沒有記住自己的承諾，甚至還夥同那些人一起來圍堵我！」

姥姥聲音嗚咽，說到這裏已如杜鵑啼血，兩行清淚也變得渾濁。

「所以，我便殺光了他們，包括那個負心的男人！」

「所以……」

話還未說盡，恐怖的精神力朝着伊然撲面而去。

既然不是為了說故事而說的故事，那這故事當然不能說盡。

就在伊然仔細聆聽，情緒出現少許波動的時候，姥姥便抓住了這樣的機會再次出手。

看着眼神獃滯的伊然，姥姥悠悠說道：

「盲目自信，同樣也是人性最大的缺點。」

「隨便施展點手段，你這小傢伙便一而再再而三地中招。」

「你說你不是芝麻，還能是什麼。」

頭頂之上，濃郁的死氣依舊波瀾起伏遮天蔽日。

一張猙獰的臉躲藏其中，表情詭譎卻不發出半點聲響。

天地間一片寂靜。

唯有姥姥將，被死氣浸染的草葉踩得支離破碎的聲音深入人心。

走到伊然身前，用玉指輕輕勾起伊然的下巴，姥姥眯起眼睛輕笑道：

「沒想到細看之下，竟還是位少年潘安！」

「得虧姥姥將你截在這裏，否則還不知得禍害多少女子。」

「不過既然你生得這麼出眾，那姥姥當然也不會虧待你。」

「姥姥麾下八百女鬼任你享用，甚至就連姥姥我，你也不是沒有機會啊！」

姥姥輕舔嘴角笑意綿綿。

與眼前的獵物相比起來，失去整個春華坊都已經算不了什麼！

突然，一道利器刺破硬物的聲音響起，直接打破了整片天地的安寧。

姥姥低頭看向自己傲人的胸口。

雖看不見自己被眼前之人用長劍刺出的傷口，但勉強能夠看到的劍柄讓她明白。

自己應該是被那柄長劍給捅了個洞穿！

顧不得多想，甚至來不及考慮直接拔出長劍會對自己造成多大的傷害，姥姥直接倒退而出數十丈。

但腹部被洞穿的姥姥終究還是忍不住發出一聲冷哼。

潔白無瑕的肌膚之下，褶皺的樹皮間，那道豁口清晰可見。

但卻不見半點鮮血，唯有絲絲透明的液體從桃花劍上滑落。

直到這時，伊然才悠悠開口道：

「所以你又有多麼得自信，才會覺得我一定會被你的幻術影響？」

「你得有多麼得自信，才會以真身走到我的面前？」

「我只是隨意露出點破綻你就上當，不過是裝作中招你就上當。」

「你這樣的姥姥，與我心目中的那個，差距還是太大了。」

姥姥怒視伊然，眼神中寒光四射。

沒有多言，空中的黑氣鋪天蓋地而來。

黑氣中的那張巨臉，逐漸變得深邃宛若吞噬一切的黑洞。

伊然抬頭看着那張巨臉，神色沒有半點變化，依舊悠悠說道：

「你可曾想過，你的那個朋友從來都沒有想過傷害你。」

「他不過是與那些人路上相遇，不過是虛與委蛇尋求救你的方法。」

「可你卻因為等待了太久因為被叨擾了太久而喪失理智，帶着仇恨的目光去看待你那個朋友和整個世界。」

「你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便親手殺了他，這就是你給的愛嗎？」

言語間，淡淡的青光從桃花劍上釋放出來。

伊然劍指那張巨臉，繼續開口道：

「這便是你的那個他吧，那股化作死氣的眷戀是多麼的純凈，那股成為你最強大力量的不甘是有多麼得不舍！」

「那分明就是無限的愛意，哪有半點想要殺你的意思。」

「要我猜啊，你就是求而不得，得而又不珍。」

「等到你將他斬殺吞噬了他的靈魂之後，你也發現了這個事實吧，所以你才會對這個世界抱有這麼大的恨意吧！」

「一個被你無情斬殺，魂魄被囚禁了不知多少年的人，竟然還對你保持着眷戀和無法守護你的不甘。」

「到你嘴裏卻變成了最大的負心人，當真是可笑而又可悲。」

姥姥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繼而轉變成無比的憤怒。

「給本王閉嘴！」

「給本王閉嘴……」

似乎是因為被揭露了隱藏在心底的傷疤，姥姥變得就像是一隻炸毛的貓咪。

起初還尖銳的嗓音變得就只剩下凄涼。

精神力凝聚的幻術確實可以構造出讓人沉溺其中的幻境、幻象，但更加容易攻破一個人心理防線的還是這般最直截了當的言語。

「分明是自己的仇恨，卻傾注於整個世界。」

「你啊，確實該死！」

伊然依舊看着空中的那道巨臉，那張巨臉似乎也感受到了姥姥的悲痛。

更加濃郁的眷戀之意散發出來，只是出現在伊然眼中的卻是更加深沉的死氣。

既然你選擇與這個世界為敵，那麼我便拼盡一切為你的選擇鋪路！